我在青楼改作业——时绿
时间:2018-06-26 09:22:05

  刘拂强忍下心头的寒意,蹙眉问道:“那二哥……是如何逃出来的?”
  “杀蛮王。”
  在刘拂下意识倒吸一口气时,周行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唇。
  并未想要惊呼的刘拂被这么一打岔,方才胸中的郁气倒是少了许多。
  接收到刘拂的怒视后,周行才讪笑着放下了手,向着蒋存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我是怕你惊着阿存,陈迟还未回来,只恐我一个人制不住他。”
  见刘拂脸上神情生动了许多,周行自刚刚积下的隐忧也消散了小半。
  他虽面上装得并不紧张的样子,实则心中忧虑重重。既是为了好友不知是否能痊愈的病症,亦是担心刘拂会因此将责任全担在自己身上。
  按着他从阿拂话语中推论出来的意思,阿存本该在明年武举夺得武状元头衔,自此战无不胜前途远大,成为大延的一代战神。
  若是秋闱前不能完全根治,只怕圣上再如何心怀歉意,也不敢将一个不定时就会爆发的武疯子,放在大延的前线,掌管数万数十万兵丁。
  这也是他方才提前出言,止住了那小大夫再说的原因。
  蒋存回京一事人尽皆知,但少将军封魔了的事,绝不可让外人得知。
  至于书院的其他学生……周行在心中轻叹口气。
  为了他兄弟的远大前程,只得牺牲一下他二人本就算不得多好的名声了。
  为一绝色而好友反目虽是浑了点,但也比让病情在此时败露来的好。他们在金陵争名妓的旧事本就有个铺垫,偶一爆发也正常,且……
  周行看向刘拂,在对方回望过来时又快速地垂下目光,换得刘拂一个莫名的神情。
  且他确实,是存着一石二鸟的心的。
  只怕经此一事,阿拂定会暴露在圣上眼中,且京中各路牛鬼蛇神俱全,当年饶翠楼国色姑娘的事但凡有一个金陵人不经意透露出去,都可能将阿拂的女儿身泄露人前。
  既如此,那不如早早的将龙女求雨一事摆在众人面前,做个铺垫。
  这样不止能保得刘拂无人敢欺,蒋存痊可也更加有说服力。
  到时有龙女转世和她经手后少将军的点滴变化,都能让阿拂不至于因女儿身的缘故再不能得偿所愿。
  只是待今日晚些,将阿存送回将军府后,他还要喊来奇然与刘平江二人,好好谋划一番。
  见周行似是陷入沉思,刘拂不由开口问道:“那二哥他,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被蒋存半道截杀的王子,是北蛮王最宠爱的小儿子,虽无意让他继位,却也是真心喜欢的宝贝儿。
  老来得子被人杀害,漫说北蛮王本就生性残暴,就是普通人恐怕也不会轻饶了蒋存。
  想来也是因此,蒋存才会得了这么层层层叠叠的伤。
  可是北蛮王再如何自负,也绝不会给蒋存刺杀他的机会才是。
  周行闻言回神,一时有些踟蹰,想了又想,到底轻叹口气婉拒道:“个中缘由我不好开口,还是等阿存醒来看他是否愿说……”
  刘拂微愣,已明白其中怕是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毕竟最不忍听闻的受刑经历,周行都已将他知道的全都细细说了,若非真是能伤及蒋存根本的因由,他绝不会闭口不提。
  可是为了根除病灶,她必须事事知晓才行。
  刘拂回首,看向床上面色煞白的蒋存,轻声道:“想来这一切并非二哥亲口跟你说的,如有将军大人的信,不如拿来与我一阅。”
  “说不得,二哥的病症除了是身上伤痛留下的遗症,还有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见笑
  许久之后, 将道理说尽的刘拂依旧没能得到她需要的信息。
  她强压着躁郁, 继续游说着周行。
  可是直到说干了嗓子,都没能使其实早已动摇的周行开口吐出真相, 那封书信自然也没能看到。
  刘拂的五指不停敲打着桌面, 以此来排解无处释放的情绪。
  “嘚嘚”的细小敲击声一阵快过一阵,最后几若密集的雨落之声, 打在周行心头, 让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她深吸口气,轻声正色道:“这病症需得抽丝剥茧层层递进,便是我也无十成把握。虽然最后是要二哥亲口说出才能解了病灶, 可是初期如何去定破解之法,还是要细细思虑, 丁点细节都不能放过。”
  “不然有个疏漏, 怕是反倒会害了二哥!”
  刘拂敲打桌面的手猛地一拍桌子,瞪圆了眼睛看向周行。
  她相信凭靠蒋存天性的坚韧不拔,亦能走出困境。只是秋闱将至时间紧迫, 才得由她介入。
  好心办坏事的机会,其实很大。
  掌心的震痛告诉刘拂,她这场火气其实发的很没道理。
  作为与蒋存一同长大的好友,周行心中的忧虑绝不弱于她。他既不说, 自然有他的道理。
  可这道理,在刘拂心中比不得蒋存的安危。这还是两人相识数年来的第一次碰撞。
  看着嘴角抿得笔直的周行,刘拂轻叹口气:“抱歉,我并非有意向你发火……”
  不巧的是, 周行正好也在这时开口:“我只怕说出来,阿存会恨我一生。”
  压在心头她本以为并不存在的重压闪现在眼前,仅靠这一句话,便点燃了刘拂久憋的烦闷。
  愧疚混合着对未来的不确定,汇聚成不被理解的愤怒,瞬间喷涌而出。
  “若二哥真会因此恨你,倒不如恨我这个罪魁祸首!”刘拂蹭地站起,虽是满心怒火,却仍压着声音,“三哥,我只怕此时去问,反生了不好的效果。你、你……”
  她气着气着,竟红了眼眶。
  从未见过刘拂如此情态的周行骇了一跳,忙起身想拉着她细细安抚,想要开口又不知如何说起。
  打人时从不留情的手,此时虚张着五指,不知要如何摆放。
  刘拂见他慌张模样,焦躁不安如烈火烹灼的心反倒渐渐平静下来,眼中的水光也渐渐淡去。
  抬手揉了揉眼角,刘拂讪笑道:“我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让三哥见笑了。”
  “阿拂……”周行轻叹口气,“你在我面前,是哭是笑,都无需掩藏。”
  此时所处的两难之境,并非是因着与心上人的小小冲突,而是在维护蒋存珍而重之的感情,与好友的病情之间左右为难。
  周行犹豫片刻,到底没有去试探着揽人入怀,只轻拍了拍刘拂的肩头。
  两年前刘拂虽已有些开窍,但不过是海中一珠,除了不经意间与有异于旁人的互动加深了周行的倾慕外,二人的感情并没有多大的进步。反倒是素日里勾肩搭背饮酒作乐的事少了许多。
  今日的接触,已是难得的亲近。
  周行并非不解风情之人,只是不愿逼迫刘拂做什么决定,心甘情愿慢慢守着云开,候那拨云见日的一天。
  今个儿眼瞅着是个更进一步的好机会,可是一想着早上在将军府时看到的那沓蒋世叔亲笔所书的厚厚的信箋,一想起好友就躺在床上,便觉得心酸难耐。
  可他到底不忍刘拂伤心,左思右想后轻声道:“我到底要问过阿存,不好擅自替他做主。等他今明醒来,待我征得同意,便细细将知晓的事情都告诉你。”
  这已是最两全其美的法子。
  只要小心翼翼的去问,凭周行对蒋存的了解,想来能将回忆往事的伤害减到最小。
  他话中莫名的避讳之意,让刘拂疑惑非常。只是不及开口,便被一道虚弱的声音打断。
  “……不必如此……”
  刘拂与周行同时回头,看向床榻。
 
 
第一百三十三章 ·铁索
  蒋存脸色极差, 声音也颇有些气不足, 但一双眸子中依旧满是光彩,晶亮夺目。
  与方才盈满了杀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正撑起身子想要坐起, 被听到声音的周行一个箭步上前扶住。
  “阿存, 你身上可有哪里不适?”周行看着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不妥的蒋存,心中一阵庆幸。
  幸而他方才虽被说服, 却仍紧守着“不说”的底线, 这才没好心办了坏事。
  蒋存眉心微蹙,扯起嘴角笑道:“头晕的很,大毛病倒是没有。”
  在好友的搀扶下于床边坐好, 蒋存双手置于膝上,腰背挺的笔直, 眼含笑意的望向刘拂:“阿拂, 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已是今日第二次听他如此唤自己的刘拂微愣,终于察觉了蒋存态度的变化。
  以她之前的迟钝, 直到蒋存了无音讯后,才在长期的回忆两人相处当中发现了端倪。
  而今日,便是她再如何不解风情,也能看出蒋存的不对。
  之前近四年的相处, 蒋存都一直克己持礼,早前喊她刘兄刘姑娘,后来熟了便是云浮云浮的叫着,从未有过一丝僭越。
  想起今日初见时那声缠绕在耳边的呼唤, 刘拂心头轻颤了颤,一时似有所悟,一时混沌未明。
  她犹豫一瞬,到底开不了试探的口,仍用了惯用的称呼:“二哥莫急着起来,小心头晕。”
  蒋存摆手笑道:“无妨的,你那一下,伤不到我根本。”他转而面向周行,拍了拍好友的臂膀,“倒是阿行,怕被我伤得不轻。”
  刘拂闻言大惊,竟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瞠目结舌,惊慌失措。
  这八个字几乎从未出现在刘拂的脸上,而今日,一下凑了个全乎。
  她急急上前几步,走至蒋存身前,低头凝望着他温和含笑的脸。
  在周行惊疑的目光与蒋存和煦的注视下,刘拂终于开口:“二、二哥你……什么都记得?”
  当吐出第一个字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在打颤,掩在袖下的手即便捏的死紧,也无法阻止颤抖。
  蒋存深深望她一眼,点了点头。
  刘拂掩口挡住轻呼,下意识微退一步时,竟险些绊倒了自己。还好周行在发现她神情有异时便没有再挪开视线,及时扶住了她。
  “阿拂?”周行见此,忧虑更深,“可是阿存他……”
  刘拂按住他的手,弯腰与蒋存平视,力求不错过对方的一丝表情:“二哥,你告诉我,是你一直什么都记得,还是仅仅在今日?”
  当看到蒋存毫无变化的温柔目光时,刘拂心中已凉了大半。
  虽知几无不是的几率,但她仍不死心,挣开周行的手,用双手搭上蒋存的肩头,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到极近:“二哥,你亲口告诉我。”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看着她眼中藏不住的不可置信,蒋存轻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刘拂喃喃自语,心中对疏导蒋存本存着的七八成把握,此时已几乎消失无踪。
  她过往在阵前所见的同病者,都记不得自己发狂时的作为。
  也正是因此,在一定的引导下,他们才能从循环往复的痛苦记忆中逐渐走出,而不是新伤覆上旧伤。
  而事事皆知的蒋存便是藏的再好,刘拂也能看清他眼中的痛苦。
  明知对面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却管控不住伤人的手,让一贯重朋友重情义的蒋存如何不痛?
  而日日陷在这种痛苦之中,他又如何痊愈?
  不过在边疆待了数月的自己已能知晓此事,那蒋存自也知道。
  如今唯一的突破口,怕是只有蒋存为何在狂躁时面对自己,却能压抑住动手的心了。
  “二哥……”
  见她深思恍惚,周行再顾不得其他,一把将人按在旁边坐下,急声道:“这原怪不得你……阿存的事还需咱们仔细思量!”
  “阿拂,我该多谢你才是。”蒋存轻叹口气,阻止了刘拂陷入迷障,“如非有你,只怕我早已折在了自己的心魔当中。”
  他扯起嘴角轻笑一声,间或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同样焦躁不安的好友:“不如烹壶清茶,我讲往事慢慢讲与你们听……想来家父的书信,并不如我本人讲的清楚明白。”
  门外一直驻足未进的陈迟转身,不消一刻功夫,就已端了香茗来。
  陈迟轻轻扣门后,便推门进来,先将东西全放在桌上,又替三人各斟了杯茶,这才走至蒋存面前,行了一礼。
  “陈迟见过少将军。”陈迟直起身,双手将茶奉给蒋存,“还请少将军好好休养,待武举过后,迟还欲往少将军麾下效力。”
  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突发此言,几乎打破了蒋存眼中的遮掩。
  他微红了眼眶,含笑点头,应了声好。
  在短暂的一瞬间,似是恢复了无限神采。
  望着好友的周行心中涩涩,岔开话道:“一别多年,怕你不知晓,这小子如今的拳脚功夫,已不在你我二人之下。”
  蒋存看着已有大人模样的陈迟,满含赞许的点了点头:“看的出来,是苦心练过的。”他似是想到什么,摇头轻笑道,“有你二人在畔,我今日也可松快松快了。”
  “既如此,那不如等回你府上,与奇然一同细听。”周行闻言,狠狠闭了闭眼睛,眨去眼中氤氲的水光,强笑道:“那不如请小刘先生松松手,替我与奇然多告几日假,好让你多轻松些时日。”
  不说周行与方奇然的功课已无需再教,就算强留他们在书院,怕也是一心观念好友。刘拂虽不明所以,仍点头应下。
  “奇然他……”
  “你放心,之前你并未伤到他。”
  ***
  武威将军府的车马来的极快,将大闹书院的祸首、晋江书院的先生与学子一并带走,空留下一片争风吃醋的传闻,与秦淮河畔饶翠楼上国色姑娘的故事。
  龙女与小将军及解元公间曲折动荡的故事,在年轻书生们又羡又妒的润色下,被汇成了一则绘声绘色跌宕感人的话本,快速传遍整个京城。
  如周行所料一般,时人最羡名士风流,好友相争虽有些丢脸,但也是真心实意直来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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