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时候一到新年,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梁父走后,她就没放过。
李茉半架着陈少绕哄他上楼,到了房间里,把他扔在床上,听到外面的炮竹声,就要去看热闹。
一路装醉的陈少绕,猛地起身,把李茉吓一跳。
“你没醉呀?”
陈少绕也不知道自己醉没醉,李茉松开他手时,他一下就惊醒了。
“没醉。”
李茉换上羽绒服正准备出去,陈少绕问:“你去哪?”
李茉眼睛亮亮的指着外面,“外面有烟花。”
因为外面有烟花,李茉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陈少绕以前跟她在一起时,也曾经干过包游艇,安排人为她放烟花这种事,但是李茉从来没感动过。
所以,看着外面绚烂的烟花,李茉突然问:“陈少绕,你能亲自给我放个烟花吗?”
这是分手后,李茉第一次有求于他。
陈少绕稳了稳嗓音,压住内心的狂喜,镇定道:“可以。”
第71章
外面风大, 冷风从领口灌进来,梁月打了个冷战。
秦野穿着大衣, 脖子里带着一条羊驼色的围巾,伸手正要解开给她。
梁月按住:“你不要给我, 我还有帽子, 一点都不冷。”
秦野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直接解开,绕着她的脖子围了两圈。
围巾被秦野的体温捂得暖和,梁月用脸颊蹭了蹭,细细的并不扎人。
秦野没了围巾,耳朵很快被冻红。
梁月心疼他:“你围起来,我一点都不冷。”
秦野当然是不怕冷的, 他微微屈下膝盖, 低着头:“给捂捂。”
她踮起脚,带着手套的双手盖在了他的耳朵上。
两人站在外面,有小雪从头顶上飘落,梁月举着的手,一会儿就酸了。
“好累!”
秦野以为她是站累了, 转身弯下腰,示意她:“上来。”
梁月开心的眯起眼, 脸蛋都埋在了围巾里, 抬腿爬到了秦野的背上。
她趴在他的背上, 把垂落下来的围巾塞进秦野的脖子里。
手套搭在他耳边, “我们去点火吧?”
刚才吃完饭, 她就跟秦野把仓库里的烟花搬出来,十几个,整齐地并站在小院门口。
乍一看,还挺壮观的。
秦野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转头问背上的梁月:“你怕不怕?”
梁月把脑袋缩在她的背上,硬着嘴皮:“不怕。”
秦野呵呵了两声,正准备弯腰点火。
梁月突然点了他一下:“别动,我还是下来吧!”
秦野把她放下来,牵着她的手不许她往回走:“怕就躲在我后面。”
梁月指了指院子里面:“我还是先进去吧,等你点着了我再出来。”
秦野的大手不放,故意激她:“胆子这么小?”
梁月很有点怕烟花刚被点燃的那种刺啦声,但是说出来又显得特别没面子。
看着秦野眼里的戏弄,梁月眼一闭:“谁怕了。”
秦野得寸进尺:“既然不怕,那就跟我一块点。”
话音刚落,就见自己的手里被秦野塞了一只打火机,打火机是金属材质的,被秦野的手温捂得有点暖。
“来,一起。”
梁月手被他握着就是不上前,吹牛逼吹到脸红。
她不得不承认:“我害怕啦。”
秦野没逼她,放她进屋子里。
她刚进来,就见李茉和陈少绕过来。
陈少绕比秦野还要飚,这么冷的天,连个大衣都不穿,穿着个厚实的中领毛衣就出来了,整个人容光焕发,跟个T台走秀似的。
不过他那张脸确实好,穿什么都好看。
李茉跟梁月一样,捂的也严实。
看到梁月后急匆匆地过来:“放了吗?”
梁月指了指外面,“没,秦野准备点火了。”
李茉哎呦呦地往外走,一边叫着秦野:“秦哥,你让陈少绕点。”
陈少绕在后面,听得冷汗都下来了。
陈少绕其实非常不喜欢烟花,那东西,刺啦炸一声,然后上天。
再然后,什么都没了。
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李茉喜欢,他俩谈恋爱时,他就是靠着一场烟花秀表白把李茉追到手的,所以今晚李茉要他来放烟花时,他以为李茉是心软了。
陈少绕跟着她出去,李茉拉着他,带到秦野面前:“秦哥,让陈少绕方吧?”
秦野是知道陈少绕不喜欢放烟花的,怀疑的眼神看他:“你确定?”
为了李茉他也得点头呀,“确定。”
秦野让李茉先回去,他跟陈少绕在外面把烟花线□□。
梁月站在院子门口避风的地方,看着李茉从外面进来。
随口问了句,“怎么让他放呀?”
李茉憋着坏,这几天她被陈少绕缠的太烦了。
她知道陈少绕不敢放烟花,而且是害怕的那种。
“锻炼锻炼他。”
陈少绕捏着打火机就开始手心冒汗,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有人怕带毛的动物,有人怕昆虫,有人怕蛇。
陈少绕就是怕烟花,炮仗从炮筒里出去的那一刹那,就像是血液从他脑子里冲出去一样。
秦野见他手抖:“没事吧?”
陈少绕攥了攥手心:“没事。”
秦野不想难为他:“待会儿你站我旁边,我弯腰时,你也弯腰,李茉不会看见的。”
他犹豫,虽然欺骗李茉不太好,但是他确实心中有恐惧。
最后决定:“秦哥,你回去吧,我来点。”
秦野没强求,拍了拍他的肩膀:“实在克服不了就叫我。”
秦野回来,跟着梁月和李茉站在院内。
等了一分多钟,外面终于传来引火线被点赵的滋滋声,几秒后,第一个烟火飞上了天。
紧接着,第一个,第二个……十多个桶被点着。
绚烂的烟火照亮了半个天空,李茉和梁月都很兴奋,两人手插在手套里,一边小声尖叫,一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陈少绕攥着打火机进门,那么冷的天,他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秦野见他脸色不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陈少绕这种恐惧,有点像密集恐惧症和恐高症那种,有点恶心。
他压了压心里的不舒服:“没事。”
烟花炸在空中,映的整个天空都是亮的,飘洒下的雪纷纷扬扬,能看到一片白。
陈少绕看着在院子里疯跑的李茉,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他觉得挺值得。
烟花放完,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味道。
梁月被刺激的打了个喷嚏,秦野牵住她的手:“回去?”
梁月摇头:“别呀,还早呢,外面下雪了。”
她玩了这么久,就是想在外面等大雪,但雪一直小小的飘着。
梁月把手伸出来,在空中挥了挥:“雪呀,来的更大一点吧!”
秦野把她手拿回来,靠着她的耳边:“咱们先回去,陈少绕要跟李茉求婚。”
梁月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求婚?现在吗?”
秦野点头:“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扰他。”
梁月点头:“那咱们上去,从楼上房间的窗户里偷偷地看。”
秦野:“.……”
“快走吧!”说完,拉着秦野的手上楼,生怕错过了好戏。
李茉跟在陈少绕后面打扫烟花桶,她胆子大,居然敢对着放完的烟花筒用眼睛看。
把少绕吓得直冒冷汗,这种怕别人体会不到,所以他拉着李茉绕开那些烟花筒。
“你离那些远点儿。”
李茉嘲笑他:“你胆子这么这么小!”
陈少绕难得没有回击她,他马上就要求婚了,心里紧张。
“李茉,我还有烟花,你要不要看?”
李茉:“嗯?”
陈少绕:“你等我一会儿。”
没过会儿,陈少绕又从车上搬了两桶巨型的烟花筒。
李茉眼里有惊喜:“哪里来的?”
这是陈少绕为今晚求婚特地准备的,“特地为你准备的。”
陈少绕把烟花放到院子门口。
拿火点上之后,回到李茉的旁边,他侧了侧身,看着李茉的脸被烟花映成一片暖色。
他把戒指拿出来,到了李茉的面前。
“茉茉嫁给我。”
李茉看着烟花时,高兴得咧着小脸,听到这句话却突然冷下来。
她怔怔地看着陈少绕,没有说话。
梁月趴在二楼的窗户上,看着他俩在外面,特别着急。
小声地囔囔:“答应呀。”
外面的烟花炸完,周围恢复平静。
李茉没去接他的戒指,她静静地看着陈少绕,她喜欢了四年的男人。
李茉的声音有点冷:“陈少绕,你喜欢放烟花么?”
陈少绕:“不喜欢。”
李茉平时脾气任性,这时候却突然跟陈少绕谈起人生道理来。
“陈少绕,我喜欢你,就像喜欢烟花一样。”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陈少绕,你没那么的不可替代。
陈少绕后悔,以前李茉愿意跟它结婚时,他为什么不结婚。
现在他终于想清楚,要跟李茉结婚,却迟了。
“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李茉抬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套,上面覆盖一层白白的雪花,雪下大了。
李茉:“以前,我跟你在一起才会开心,但是现在,我不跟你在一起,会更开心。”
陈少绕满脸期待的表情也渐渐凝结:“你说过,你也喜欢我。”
李茉不知道怎么跟固执的陈少绕解释,她显得有些烦躁。
“陈少绕,喜欢又不能当饭吃,除了喜欢,人还得有自尊。”
陈少绕抓住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谁没有给你自尊?”
李茉闭嘴了,这个话题让她很烦躁。
“我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陈少绕脸色早已被冻得苍白,李茉的话比冷风还要让他心里打颤。
“我做什么,你才能跟我在一起?”
道理陈少绕都懂,但是他放不下来。
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放下了,今天他就不会在寒风里苦苦哀求了。
李茉:“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陈少绕:“很好什么?因为分手所以很好?”
李茉心里淡然,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除了喜欢陈少绕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陈少绕,再纠缠下去,就不是你了。”
陈少绕一颗火热的心被浇的透凉,他单膝跪地的姿势久了,有点站不起来。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李茉担心他摔倒,搭了把手。
陈少绕冰冷的手,掐住李茉的手腕。
李茉下意识的躲避,陈少绕微微叹了口气。
“进去吧,外面雪太大了。”
他伸手把戒指扔到了外面的竹林里,李茉的视线随着那一道银白的光,飞到了外面。
陈少绕:“我一下接受不了,你让我缓缓,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李茉心里知道,她跟陈少绕是彻底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陈少绕问她:“过完年有什么打算?”
“你要是真喜欢在超市工作,我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
“你要是想再拍戏,我给你介绍导演。”
李茉摇摇头,她扶着麻了腿的陈少绕,一小步一小步地走。
“过完年,我打算辞职了。”
陈少绕愣了一下:“然后呢?”
李茉:“离开N市。”
李茉是南艺毕业的,虽然学的表演,但是她并不喜欢这一行。
陈少绕今天一晚上,心已经被凌迟了八百遍。
依旧抖着声音问:“去哪?”
李茉没告诉他,陈少绕以为她是防着自己。
故作轻松道:“你告诉我也没关系,说不缠着你就不缠着你了,大丈夫这点气概还是有的。”
“贵州、遵义。”
陈少绕嗯了一声:“去那干嘛?”
李茉没回答:“就是想换个环境。”
李茉跟陈少绕在一起的这几年,真的是太浮躁了。
浮躁得她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
前两年,说实话,她一想到如果有一天陈少绕不喜欢她了,或者她变丑了,不要她了,会怎么办。
但这一天到来时,并没有让她那么恐惧,反而是一身轻松。
她把陈少绕送到房间里,站在门口对着他笑了笑。
“明早我会早点下山,就不跟你告别了,再见了,陈少绕!”
陈少绕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拼命地忍着眼里的泪。
跟李茉这么的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相比,他心里的痛苦,仿佛是一个笑话。
李茉等着她跟自己说再见,但是陈少绕直接关起了门。
她有点失望,转身回到房间。
陈少绕关起门的一刹那,眼泪砸到地板上,沉重,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