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深,林子里面的树木郁郁葱葱,叶子也更深绿了些,透下来的太阳光都渗着些特有的凉意,二人都不说话,支着耳朵听着旁边的动静。
走着走着,赵格忽然一喜,他瞧见了两只不算太小的熊崽子,给周行打了个手势,便拉弓一箭射了出去。
这一箭射得不稳,熊崽子皮也厚,没射中眼睛,两只一起冲着赵格和周行的方向就扑了过来。
周行见状,忙道:“王爷小心,母熊应该也在附近。”
赵格一听,便知道有些麻烦,两人密切注意着林间的动静,还要应付扑上来的两头熊崽子。
还好□□的两匹马都训练有素,二人骑术也佳,还不至于失了分寸。
周行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拉弓瞄准,正中一头熊崽子的眼睛,直直地穿了出来,那熊崽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被赵格射伤的那头崽子停了下来,不往前扑也不退下,赵格正准备再补一箭,便听见周行沉声说道:“殿下小心,母熊过来了。”
赵格转头一看,真真吸了一口凉气。
那母熊一身棕黑色皮毛,粗粗一看,身长九尺有余,直着身子挥着大掌朝二人扑来。
旁边那头受了伤但是还能动的小熊崽子,也跟着往马腿上扑去。
就算是训练地再好,两匹马还是受惊不小,险些将马背上的二人掀翻下去。
周行当机立断:“王爷射中那头小崽子,末将先将这头母熊的眼睛打瞎,下马对付。”
赵格应声,拉弓将那头小崽子射倒,然后翻身下马,周行抽出两只羽箭,冲着那头母熊射去,从眼眶中直直插了进去。
那熊被疼痛激怒,怒吼一声,两匹马吓得仰腿长嘶,那母熊听着声音,往二人的方向上冲了过来。
周行手中攥着一把稍长的匕首,瞧着那熊过来,拉着赵格往后退了几步。
赵格瞧着熊崽子往母熊身边拱着过去,那母熊嚎声震天,听到幼崽的声音却又奇迹般地平静了不少,嘴中开始呜呜咽咽地叫着。
周行拉弓,往幼崽身上补了一箭,那幼崽呜咽两声,便没了什么动静。
母熊听不到幼崽的声音,忽然又开始癫狂起来,忽然直冲冲地朝着赵格和周行的方向冲了过来。
周行闪身,手起刀落,将母熊的一只熊掌削了下来,趁着母熊失神,又拔下了左眼插着的那支羽箭。
周行臂力惊人,那箭插得极深,□□的时候,血一下子从母熊的眼眶中喷了出来,温温热热地洒在了赵格身上一些。
“王爷动手,将它另一只熊掌削下。”
瞧着赵格有些怔愣,周行开口说道。
赵格抿了抿薄唇,从腰间拔出匕首,手中蓄力,削下了另一只熊掌。
那母熊吃痛,开始疯狂地在林中乱闯起来。
周行看了一眼赵格,说道:“少了两只爪子,它就跑不了多远,脑袋上伤得深,一会儿就断气了。”
赵格仍旧不说话,他瞧着地上两只小熊的尸体,再看看撞到了一棵古树上轰然倒下的母熊,只觉得心里有些泛堵,倒没有之前所想的那么痛快。
周行瞧出了赵格心中所想,也没说话。
地上一片狼藉,天色也有些暗,他们进的不算太深,赵格燃了烟花弹,等着人过来寻他们。
等了许久,赵格才开口说道:“方才瞧着这母子三个,有些可怜。”
周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开口:“王爷在骁骑营练了这些天,觉得能上场杀敌了么?”
赵格知道,周行在说他心软,有些不服:“那是保家卫国,不一样。”
“我第一次打仗,杀的第一个胡人,瞧着也就只是个少年,后来收捡尸体的时候,我又看到了他,手里攥着一对耳环,眼睛都没合上。”
赵格默不出声。
“王爷说自己火眼金睛,末将看王爷,也不是甘心一辈子在骁骑营只跟自己将士过招练手之人,在昭苑狩猎,猎物便是猎物,上场杀敌,敌人就是敌人。”
赵格转头,周行正看着地上母熊的尸体目不转睛,忽然大笑:“本王欠你一坛好酒,回府咱们喝个痛快!”
这会儿林中也没什么动静,俗话说一兽走百兽惊,他俩在这里猎了三只黑熊,方圆几里的猎物早就闻风而逃了,不过这收获已经足够,那母熊的皮子赵格瞧得好好的,一个窟窿都没有,一会儿让周行之间呈上去便是。
昭苑的总管带着一行人找到了这两人,瞧见地上三头熊的尸体,众人面面相觑,赵格翻身上马,然后吩咐道:“将这三头熊抬回去。”然后带着周行打马回行宫去了。
到了行宫的时候,天上已经是繁星点点,出了他们二人,别人也都回来了,这会儿众人的猎物也都不少,忠勇伯世子还猎了一头野猪,太子得了三条火狐,毛色极亮,直接献给了皇上。
赵格和周行回来的时候,二人身上都沾了些血迹,回去梳洗了一番,换了换衣裳才去了设宴的地方。
这次赵格倒是见到了皇帝带出来的那位何贵人。
乍看之下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有点说不清楚,不过他也懒得管那么多,行礼之后兴冲冲地跟皇帝说道:“父皇一会儿可瞧好了,儿臣这次可献的是好东西!”
皇帝笑道:“是么?”
赵格点头,落座之后等着昭苑的总管回来。
等昭苑的总管带着众人抬着一大两小三头熊回来的时候,冯真先笑眯眯地恭喜皇帝:“皇上,恭王殿下这次,可是猎了三头熊回来呢,最大的那一头十来尺长,七八个人抬着回来的。”
皇帝一听,瞧了一眼赵格,说道:“既是如此,那朕便出去瞧瞧。”
身旁的何贵人嗔了一句,皇帝便让她跟着一同出去。
众人跟着皇帝纷纷离席,赵格跟在自己父亲身边,眉飞色舞地说道:“父皇,您可瞧好了,这张熊皮子上面,半个窟窿都没有,儿臣想着,您那御书房的卧榻上缺这么一张!”
皇帝瞧了一眼快蹦起来的儿子,忍了忍将人按下去的冲动,带着一行人到了放着三头熊的地方,母熊仰倒在地上,两只熊掌被削去,眼睛上只剩两个窟窿,别处不见还真是没有半点伤口。
再看看两头小熊,一头羽箭从眼睛进去,插得极深但是并未破出,另一头射了两箭,皮子稍稍破了些。
皇帝睨了赵格一眼,指着皮毛完好的那头幼崽说道:“这是周副将猎的吧。”
赵格讪笑:“父皇火眼金睛。”
皇帝又问:“周行呢?”
周行跟在最后,听到问话之后走上前行礼。
“箭法确实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周行回道:“末将斗胆,请皇上将那头幼崽赐予末将。”说着指了指自己猎的幼崽。
皇帝也少见这种还真是应了自己的话要赏赐的,笑道:“你猎的自是你的。”
赵格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在一旁说道:“父皇,儿臣腹中饥饿,开宴可好?”
对于这个儿子,皇帝也多有几分纵容,既然他这般开口,就领着众人回去,让赵格坐下好生用膳。
第19章
以往在昭苑狩猎也只是一日,第二日下午便回来,丹绯心中有数,便在赤霄院候着二人。
赵格跟周行一前一后进来,丹绯领着几个丫鬟上前,行礼请安。
赵格摆了摆手然后带着周行去了赤霄院的书房,丹绯进去奉茶,赵格朝着周行点了点头眉开眼笑地对丹绯说道:“周行这次厉害,猎了三头熊回来。”
丹绯转头,笑着对周行说道:“恭喜周副将。”
“多谢丹绯姑娘。”
过了一会儿,周行对赵格说道:“王爷,末将想去将那头熊崽子处理一番。”
赵格本还想一会儿跟周行好好喝上几杯,就说:“让下人处理就行,你何必亲自动手。”
周行往外瞧了一眼,说道:“末将白白得了丹绯姑娘不少照顾,想将熊皮剥下来送她。”
赵格盯着周行,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点点头:“去吧。”
等到傍晚的时候,青梧嘻嘻哈哈过来找丹绯:“丹绯姐姐,周副将可真有意思,前院的庆喜说他一个人在动手给那头熊崽子剥皮,半点儿不让旁人插手,弄得那几个小子还怕王爷怪罪他们呢!”
“是么?不过周副将应是跟王爷讲过的。”丹绯想一下便觉得有些血腥,不过周行那种人,上过战场,这种事情自己动手应该也习惯,更何况按照他的脾气,也不会随便让赵格因为他罚了下人。
到了晚上,周行来了赤霄院,找到丹绯:“能不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
丹绯看他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点了点头,跟着周行走到了旁边。
“今天下午,我将那熊崽子的皮剥好了,晾晒在外院,那皮子一个眼子都没有,毛色也黑亮,你在京中日久,知道那家铺子炮制皮子最好,送去让人打理好,做个什么都行,周行受人恩惠,总是要有所回报。”
丹绯莞尔,这位周副将实在是个实诚人,不知为何,瞧着周行眉眼不动的样子,丹绯便只想逗他:“哪有你这般的,送人东西还要让人再去炮制?”
周行软了软神色,放低了声音说道:“明日便要回骁骑营,早些炮制才好不失光泽,日后若是得空,我再去给姑娘猎些皮子,亲自炮制了送过来。”
丹绯忙摆手说道:“跟你开玩笑罢了,哪里是真的嫌弃。”
又说道:“多谢周副将,丹绯不过举手之劳,还白的了一张好皮子。”
周行瞧着丹绯回道:“一张皮子也并不金贵。”
等丹绯转身进赤霄院的时候,赵格站在廊下,天色渐暗,瞧不清赵格的神色,只听见恭王爷沉声吩咐:“将本王今日带回来的那只火狐皮子送去炮制,添上一匣子东珠,送到承恩公府。”
丹绯屈膝称是,赵格不再说话,转身回了书房。
第二日一早,赵格就带着周行回了骁骑营,走之前又交待了丹绯一遍,切莫忘记将火狐皮送往承恩公府之事,才打马离开。之前赵格甚少重复交待她什么事情,丹绯不得不感慨,陷入爱情的少年果然就不一般。
送走了二人,丹绯去了一趟外院,庆喜早早地等着丹绯,见她过来,忙道:“丹绯姐姐,您瞧这块皮子,可真是不错,黑亮黑亮的。”
丹绯瞧了一眼,她上辈子对皮草这种东西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是到了这里,富贵人家上上下下没有不用皮草的地方,她便也说服自己习以为常,从皇宫到王府,她见过的好皮子数不胜数,这块熊皮确实不错,但是也算不得极品,不过是周行一片心意,丹绯便跟庆喜说道:“昨晚上便吩咐你们将那只火狐也处理了,两块皮子晾干,送去炮制,都仔细些莫要出什么差错。”
庆喜忙道:“姐姐放心,昨晚上便动手剥了,都晾着,干了就送过去。”
丹绯点头:“那便辛苦你了。”
庆喜笑着挠了挠脑袋:“不辛苦不辛苦。”
丹绯慢悠悠地往赤霄院走去,走着走着想到周行每次板着一张脸说话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邺城,赈灾之事已经七七八八,赵和正亲自在河堤上监工,重新修筑堤坝。
邺城太守名唤刘轸,自从赵和来了之后,一直跟着赵和跑前跑后,赈灾放粮上河修堤不喊半分辛苦。这会儿正站在赵和身后陪着笑脸说话。
“这次有二殿下亲自监工,着实是邺城百姓之福啊!”
赵和对刘轸溜须拍马的本事已经深有体会,笑了一下说道:“我倒是不敢居功。”
刘轸讪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
赵和抬眼远望,邺水滔滔而来滚滚而去,世人只怪河水凶猛,最险恶却是人心。
刘轸现在满脑子都是早些将这位二殿下送走,满朝皆知,这位殿下长于皇后膝下,十五岁出京游历,回京之后颇得皇上喜爱,在吏部主事,京中传回来的消息说这位殿下处事温和,从不与人为难,从到邺城到现在,虽然对此次大水只是有所指责,但是也并未有什么雷霆大怒,派人放粮防疫,然后监工修筑水坝,处事井井有条,带着工部官员在堤坝上查探了一圈之后,说此次水险,冲破堤坝也情有可原,便不再追究此事。不过仔细想想,他在这坝上是有小动手脚,但是也没敢真的一点不修,做事隐秘,找不出痕迹也是当然。
赵和到邺城已经小三个月,他也不准备再待多久,三个月不多不少,留下两位工部的大臣继续监工,自己先动身回京复命。
丹绯再见到赵和的时候,只能说大人物都是神出鬼没的,这位二殿下连回京的动静都没有,忽然就出现在了恭王府。
门房前来通传的时候,丹绯都吓了一跳,一边问来找她的小厮是不是瞧错了人,一边小跑着往前面去。
离着老远,丹绯便瞧见了赵格,一身灰青色的长衫,站在前院的待客厅中如朗朗青松一般。
丹绯上前,行礼道:“丹绯给二殿下请安,我们王爷现下还在骁骑营呢。”
赵格笑道:“我也是前来碰碰运气,见得到好,见不到也就罢了。”顿了一下又说,“见到你也很好,我也该向你道谢,你让之安告诉我的那个撒石灰的法子,确实有用。”说完还真是拱手给丹绯行了个谢礼。
这人去邺城三月,还清瘦了些,丹绯瞧着赵和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虽觉赏心悦目,但是还是没有失去神智,忙说:“殿下哪里用向奴婢道谢,我也是在家乡听到的法子,借花献佛罢了。”
赵格也不纠缠于这个话题,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丹绯可否答应?”
丹绯忙道:“殿下但说无妨。”
“在邺城日久,食不知味,回京便有些想再尝尝你的手艺,这会儿过来,一是想见见五郎,而来便是想厚着脸皮求顿晚膳。”
对于赵和这位风度翩翩的皇子,丹绯觉得自己就是天生的劳碌命,他只要一说,自己就颠颠儿地向赶紧往厨房去,稳了一下心神,回道:“那殿下去清澜院用膳可好?”
赵和点头说好。
又问:“殿下今日刚刚回京?”
赵和仍弯着嘴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