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俊舔了舔自己的牙根，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明白，慷锵有力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在女孩的心上。
“我对你这么好，不是因为我善良、纯真，也跟上天觉得你可怜不可怜没有半点关系，我对你好的唯一原因就是——”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交往，想当你的男朋友。”
乔小凝被这话说的呆住，半晌没回过神来，喃喃：“我、我也喜欢你啊，我们……”
康俊生生打断她，不肯给她留下任何退路，“我口中的喜欢不是朋友或者同学之间的喜欢，是会对你发生性冲动，把你当成我的幻想对象的那种喜欢。”
他说完这句话，病房立马就安静了下来。沉默在房间内游走，针落可闻。
被帘子挡住的隔壁病床上的少年，听到这里，眼中立马升起一抹自嘲，闭上眼睛，带上耳机，仔细感受着身上肋骨断裂的疼痛。
而康俊望着瞪圆了眼睛的女孩，突然有点后悔，或许他应该再等等的，他该多给女孩一些时间去适应和接受。
唉。
少年起身，伸出手想揉揉乔小凝的头发，将这个话题略过。谁知手还没伸过去，处于震惊中的女孩就避开了他的胳膊。
乔小凝一脸煞白地感受着病房内的尴尬，呆滞了几秒钟，然后慌忙拎着自己的书包跑了。
出门的时候太急，还撞到了来换药的护士，康俊就这么瞧着女孩低头跟人不停道歉，像是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从门边溜走了。
他看着空旷的门口，良久，提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
……
办公楼内，走廊只有尽头才有一扇小窗子，所以并不明亮。
因为快到暑假的时间，各科教师发放的作业和试卷就尤其多，乔小凝奋力地托着59本作业和两摞厚厚的卷子，热得两颊酡红地朝楼梯走去。
作业摞的抬高，乔小凝的下巴被挡住一般，她感受着额头蜿蜒而下的汗水，痒的想用手去抹一把，然而感受着手中的重量，只能作罢。
女孩托着作业艰难向前行走，走廊尽头小窗子透进来的光圈出她朦胧的一道轮廓。
伸进来的半只木棉，开的静悄悄。
就在一片寂静的时刻，一道诧异地尖叫突然响起，乔小凝望着突然从拐角处显现的人影，吓得身子猛地颤了两下。
本就岌岌可危地作业塔经不住这样的冲击，在女孩呆愣的神色中在她手中坍塌。
乔小凝望着对面熟悉的那张脸，出神的双眸被作业掉地的声音拉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眨了两下眼睛，好半晌才想起来要把它们捡起来。
她在对面少年冷淡的眼神下蹲下身子，一本一本将试卷和作业捡起，可那些东西又薄又难搞，散乱一团，让女孩越是想赶快逃越是走不掉。
她感受着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觉得如芒在背，一时间凌乱极了。
对面的人看她紧紧抵着的头，瞅着对方慌乱的动作，在心中无声骂了一句脏话，挣扎良久，冷冷开口：“你一个人来拿作业？”
收拾作业的女孩动作一顿，须臾，轻轻的一声“嗯”传进耳廓。
冯河皱眉：“康俊呢？”他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说不出的烦躁。“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么，正在交往的时候让你一个人来搬作业，就是你所谓的好？”
乔小凝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话，猜测大概是康俊告诉他的。她手上更加匆忙，将那些散乱的作业胡乱糊在一起，“我们没有交往……也不管你的事。”
冯河听到这话，自发便以为他们是约定好高考完再考虑儿女情长，勾起一抹自嘲笑意，他点点头，“算我犯贱。”
说完便抬脚走了。
乔小凝听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在一道吱哟门响消失后，将那些无论怎么收拾都收拾不好的作业负气摔在地上，捂住脸，半晌抽了抽鼻子，她低下头继续整理地上的作业。
十分钟后，她整理好那些东西，挺直脊梁下了楼。
……
冯河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听许鹤又在那跟别人打屁，一脸高深莫测。
他远远看到冯河过来了，赶忙招手，刻意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冯少，康俊那个辣鸡和年纪第一到底怎么回事，你清不清楚？”
他清楚个屁。
他倒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他冷笑：“这事你不是门清么，还用得着问我？”
“我之前是觉得自己挺清楚的，可今天却突然觉得事情有点……朦胧了。”许鹤将胳膊搭在吴子翎身上，托着下巴思考。
冯河想起在走廊女孩那句清冷的“不管你事”，脸上覆上一层冷淡，他带上耳机，不想再犯贱第二次。
许鹤那个傻逼的声音却穿透音乐的声音直击他的耳膜，“我去洗手的时候撞见乔小凝哭了。”
冯河一愣，将耳机摘下来。
许鹤还什么都不知道，仍唏嘘不已，“我说康俊这也算是个渣男吧，急头白脸地追了人一星期，搞各种大动作，人家不乐意让他追还不行。结果呢，这两天竟然没动静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腻了？”
“可人家年级第一一看就是个没谈过恋爱的纯洁小女生，被他这么一招忽悠下来，估计早就春心萌动、蠢蠢欲试了……可现在却只能落得一个暗自伤心的结局，唉，想想都惨……”
许鹤转头看向他同桌：“子翎兄，康俊乃辣鸡否？”
吴子翎：“带着你的胳膊，滚。”
“……”许鹤和康俊有仇也不是一两天了，所以在这件事上极其迫切地想要寻求认同感，他又转脸去问冯河：“冯兄，康俊乃辣……唉你干嘛去，这马上就要上课了！”
冯河走到门口的身形一顿，复又倒回来，“哪个洗手池碰到她的？”
许鹤被他冷不丁问的一愣，“谁？”
“乔小凝。”
“就致远楼下面那个除了洗手啥用也没有的洗手池……哎不是，你问这个干吗……你去哪啊……！！！”
许鹤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路目送冯河出了教室，转头看向吴子翎，一脸震惊：“这节好像是灭绝师太·李的课吧……他连这都敢翘，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吴子翎：“带着你的嘴，滚。”
第14章 好学生|坏学生
水池内一排整齐的水龙头钉在墙上，其中一个打开，晶莹剔透的水流冒出来，在阳光下时不时反着光。
乔小凝弓着身子，将堆着高高校服袖子的手臂伸到水流中，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立马覆了一层碧波。
滴滴答答的水滴不断从五指滴落，乔小凝望着自己的胳膊，惋惜。
【如果从我手上流下来的是血而不是水，这个画面就会由浪漫美好的阳春三月瞬间转移至凶杀现场了。】
206一脸认同和向往：【对，那样你就会从一部校园剧小女主瞬间升华为恐怖片绝对boss级人物！到时候，作为你的系统的我，也将成为整个剧场内最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恶武器！】
果然，只是稍加试探，这个系统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乔小凝：【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206：【什么？】
乔小凝：【为什么你这种心理变态SSS级的系统，没有选择‘诡异感’、‘惊吓度’等世界系列进行任务，而是来到了‘被需要感’这种一听就很假、很白莲的梦幻世界系列？】
206轻轻敲了敲脑袋，笑：【因为比起来诡异和惊吓，宿主和攻略目标为爱鼓掌所带来的刺激，更能让我充满动力！】
【……】乔小凝诧异地挑了挑眉，没再出声。
206幻想着那种画面，猥琐笑了一阵，见宿主脸色已经黑沉，只好收敛表情说正事。
【攻略目标的被需要感已经一个月没有动了，宿主想出解决办法没？】
正在冲水的女孩点点头：【嗯。】
【什么办法？】
乔小凝勾起唇角，笑的狡黠：【别急，耐心点，一会就让你看出好戏。】
【哦！】206闻言一个激灵，赶忙去冰箱搬了一块西瓜出来。
……
冯河下楼的时候恰好打响预备铃，高三学子不存在课间时间，每个人都留在教室内学习或补觉，偌大的校园早已空空如也。
他踏着铃声按照许鹤说的位置拐出致远楼，刚出门还没走两步，就远远看到水池前那个弯着腰的女生。
对方将右手放在哗哗流淌的水流下，不顾急切催促的铃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在原地停顿了两秒，凝神瞧着那边，皱了皱眉，想不通女孩为什么会哭。
——是康俊惹到她了吗，还是被别的人给欺负了？
她这种好学生，不应该在听到铃声的第一时间就吓得颠颠跑回教室吗，怎么今天却停留在这里，不赶忙回去上课？
这些异常的表现，是不是在向他诉说……事情的严重性？
乔小凝被凉水激的冰凉一片的手忽然被人从水流下捞起，力气大得很，不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
她看着不声不响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少年，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轻轻抽了抽自己的胳膊，没能抽回来。
她冷着眉眼，身上孤高清冷的气质一点点散发出来，将两人缠绕，连同声音都沾染上了点点冷意：“请你松开我，冯河同学。”
整个人都在生动的诠释“我们不熟”这个词语。
冯河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种排斥和抗拒的态度，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愈是如此，他便愈像是食髓知味的疯狗，陷得愈深。
少年眸子渐渐覆上一沉暗沉，闻言不仅没有松开手，还握得更紧了两分，“你一个人站在这做什么？”
“不关你事，”乔小凝低着头不肯瞧他，再次拽了拽自己的胳膊，想从对方的桎梏中逃脱，“松开我，我要回去上课了。”
冯河瞧着对方低垂的脑袋，上前一步，将企图逃离的女孩拽回身边，“你哭过了？”
乔小凝被他不着头绪的问题问的一怔，努力掰对方手指的动作不明显地顿了下，然后飞快回过神，简短甩他一个字：“没。”
女孩愣怔的时间十分短暂，却还是被有心观察的少年铺捉到。
他低头瞧着一心要逃离自己的女孩，眼中的黑沉又添两分，不懂自己明明是好心来关怀慰问对方，怎么却屡屡被她拒之门外。
只要是他就不行吗？为什么？
康俊不过陪她不到半个月时间，她便能感激涕零，说出什么认识康俊是她在旭升最开心的事这种屁话。
那他呢？！
明明他俩才是最多的相处和陪伴，他来到女孩的时间比康俊早的多，自己得到的答案却是——你恶心死了。
他轻轻咬了咬牙，半是不甘半是恼怒，很想去问问她：乔小凝，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讲，这么对我公平吗？
可他没有立场问。
也没那个脸。
都是青春期、肆意飞扬的时候，那点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却竖起一道围墙。
他伸手掐住对方的下巴，将一直低头不肯瞧他的女生抬起来，抿着薄唇冷漠盯着那双红透的眼睛，愤怒于对方的不乖，“没哭过？嗯？”
女孩的眼睛闪躲几下，侧头想要逃过冯河的手掌，可青春期男女力量悬殊巨大，任她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乔小凝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了，被他气得再次红了眼眶，堆积起点点晶莹，“冯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我们就当做从来都没认识过不行吗？”
冯河被对方那双红的泣血的眸子穿透灵魂，又被那句“从来没认识过”的话语钉进血肉。
“你说不认识便不认识，问过我的意见吗？”他伸手，不顾对方的抗拒，将女孩脸上纵横的眼泪擦走，欺近，“乔小凝，到底是你霸道还是我霸道啊……”
“我们之间的开始和结束，都是由你决定，我只能听着，等待处决……”
他一点一点揩走女孩的泪，觉得那些水渍粘稠的厉害，萦绕在他指尖，烫的他心发疼。
“当时是你非要来给我补课的，后面又是你说不能继续要结束的，现在你又说要当做不认识……到底是你霸道还是我霸道啊？”
他将挣扎着捶打他的女孩拥进怀中，滚了滚喉咙，觉得那根已经养好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冯河无声忍受着女孩的捶打，低头埋进她肩颈：“你学习好，一向聪明，现在能不能帮我个忙，告诉我，怎么才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人当做从没认识过？”
“我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人，就被讨厌的这么彻底，我自己都没想到过自己也会有一天变成这个逼样……嗤，也是丢尽了人。”
“之前我不懂、没经验，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后来听到你说康俊对你好，认识他很幸运，所以……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也对你好行不行？”
“让我把你变得更幸运一点。”
他感受着自己胸腔的剧烈跳动，像个从未恋爱过的毛头小伙，带着微微的忐忑。
“一次就好，”他舔了舔嘴角，用充满磁性的好听嗓音诱哄对方，“就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少年攥紧了拳头，安静等待着对方的答案，甚至在内心默默祈求上天，成全自己这一次。
从小到大，他都没得到过来自哪个人太过丰盛的爱，可是怀中这个女孩却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渴望。
就在少年嗅着女孩身上的清香，闭上眼睛想要汲取更多的时候，他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像是一个惊天雷。
“不可以。”
冯河站在原地，听着这三个字，像是被戴上一道罪枷般，瞬间万念俱灰。
他感受着胸腔传来的闷闷钝痛，轻轻放开女孩，从对方怀中退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