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炎川朝他看了过去，蹙眉道：“突然间怎么了？”
路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到周锡山忍不住有点担心，原本前途大好的一个人，到底因为感情耽误了，不然他能取得更辉煌的成就。”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周锡山这些年其实得了抑郁症，在放弃了事业感情也失败后，他整个人都被击沉了，直到这几年才渐渐走出阴霾。虽然他人气口碑依然还在，再复出观众粉丝也都买帐，但这其中的酸楚艰难并不是能用三言两语来表达的。
后悔吗？这个问题太痛了，没有人敢问他。所以如果可以，有些事情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我之前说过不会来干涉你，但现在我要问你一句”，路霄双手交握撑着桌面：“你接近飞鸟，是带着某些目的性吗？比如…”
路霄话没说完，大概也是因为找不到恰当的词。对于宋飞鸟，要说路炎川没些小心思那他肯定是不信的，但要是说喜欢…他觉得应该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路炎川却是完全领悟到他的意思，皱皱眉没说话，目光却是毫不避让地看着他。
路霄竟是被他盯得有些扛不住，举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好好好，就当是我多想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你如果只是闲得发慌，或是心血来潮想起了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妹妹，那就不要去招惹飞鸟。飞鸟是偶像，虽然公司没有明令禁止过，但你要知道，偶像是不能够谈恋爱的，更何况她才16岁，以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我是看着飞鸟长大的，不希望有一天她会面对二选一的局面，那太残酷。”
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两人正沉默着，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路霄抬手接起：“嗯，让人进来吧。”
没一会儿，高跟鞋踢踢哒哒地由远及近。纪含姿推门进来，顿了顿笑道：“啊呀，路董有客人在啊，是我来得不巧了。”
路炎川站起身，出去时正好是跟纪含姿打了个照面，对方看见他明显愣了愣，眼里迸出一道精光。
大概过了小半个钟头，纪含姿汇报完工作，整个人靠到了路霄身边，试探着说：“路总啊，刚刚那个小帅哥是我们公司签得新人吗？要是还没有分配经纪人的话，给我带怎么样啊？”
路霄笑着：“你不是已经有江屿了吗？当他的经纪人以后可有的是好处，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了。”
纪含姿努努嘴正要说话，路霄突然站了起来，纪含姿跟着踉跄了一下，听他似笑非笑道：“刚刚的小帅哥，跟我们可不是一类人啊，人家可是高级知识分子。”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路霄点了根烟边抽转去茶水间，刚走进去就吓了一跳：“我去，你在啊，我以为你走了！”
“东西忘拿了。”路炎川绕过他去拎沙发上的纸袋，顺口提醒他：“刚刚那女人满眼都是算计，你记得防着点。”
“啊？”
不等路霄反应过来，几步走到他身前，挑了挑眉道：“小叔，你之前说的我会好好想清楚的，谢了。”说完拍拍他的肩走了。
路霄被烟头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心想小伙子我让你离飞鸟远点有什么好谢的？别是被刺激坏了吧？
＊
宋飞鸟并不知道《致命局》已经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她这几天简直忙到有丝分裂，一边要拍戏另一边要准备单曲。好在她前期的戏份不是很多，还能抽空请假回公司拍摄二单的MV。
MV分为外景和棚拍，路炎川来的时候，宋飞鸟和姚若鱼已经完成了外景的部分，正在摄影棚里拍剩下的舞蹈画面。他隐在工作人员里，挑了一个不明显的位置站着，却又能够清楚每一个角度。
二单《一瞬》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节奏感迅疾强烈，配乐尤其好听，鼓点交织着钢琴，配上少女温柔清越的嗓音简直令人惊艳。
这次的舞蹈配合着主题采用了很多芭蕾动作，宋飞鸟和姚若鱼穿着质地轻盈的裙子，裙摆很大，上面点镶着星星点点的细钻，十分有质感。周围灯光一明一灭，随着音乐旋转起来的时候，如同黑夜中转瞬即逝的星芒。
两个少女配合默契，一转身一抬眼都显得那样的锋芒毕露，光影交错间整个空间都如霓虹绚烂，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美景都落在她们身后，拍摄结束的时候整个棚里的人都鼓起掌来。
从头到尾，路炎川的目光牢牢锁在宋飞鸟身上，片刻都没能够移开。
这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路炎川到现在还很清楚的记得，邻居家那个过分漂亮的小姑娘小时候巧克力吃到满脸都是的样子，抱着桌腿死都不肯去幼儿园的样子，他帮她吃掉她讨厌的青菜，赶跑讨厌的小男孩，给她写作业…明明这些情景都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一碰就要哭的烦人娇气包，是怎么长成如今这种少女模样的？
路炎川正想得出神，人群中央的宋飞鸟突然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倏得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动作都被放慢了。
宋飞鸟略带惊讶的表情，弯起来的漂亮眼睛，以及踮起脚尖挥着手笑起来的样子，都像电影慢放般一帧一帧全部落在他眼底。
路炎川心底一跳，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还有些酥酥麻麻的痒。
视线里，宋飞鸟像是蝴蝶般轻巧地扑过来。
路炎川眉宇微动，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却见她一阵风似的跑过自己，对身后捧着一束花的江屿很甜地笑起来：“师兄，你怎么来了？”
第27章
江屿不知道什么来的, 穿着浅色风衣出现在摄影棚通道口。他一手插兜一手拿花，脸色带着温和的笑意，整个人往那儿一站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宋飞鸟径直跑到他面前：“师兄你怎么会有时间来？什么时候来的？”
路炎川身形隐在一边, 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屿把整捧花塞给宋飞鸟，用十分亲昵的语气说：“来看我小师妹怎么会没时间, MV拍得很棒。”
宋飞鸟接过花，大半张脸都被挡住了, 只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师兄现在可红了，我听托哥说你的行程排得很满。”
她边说边抬头认真打量一番江屿的脸, 末了还捧高手里的花束比了又比, 感慨道：“我家师兄不愧被称为高岭之花，就是美。我们班的女生都是你粉丝，还问我要你的签名呢！”
江屿被她的动作弄的哭笑不得, 故意板着张脸：“这是什么形容词，你语文年级第一是怎么考的。”
宋飞鸟只是看着他笑，眼睛亮闪闪的像是会说话，那带了些得意笃定他一定会红的小模样看得江屿莫名心痒痒。
两人说话间, 姚若鱼换好衣服走了过来, 哇了一声捂嘴笑道：“屿哥, 你送飞鸟花还不如请她吃好吃的。”
姚若鱼之前见过江屿几次，本以为他跟宋飞鸟只是一个公司前后辈的关系, 没想到两人竟是从小待一处长大的师兄妹, 那情分可就不是一般的深厚了。
江屿听得笑了起来：“那走吧, 我请你们去吃大餐, 提前预祝Feeyu二单大卖。”
姚若鱼笑嘻嘻地道谢，宋飞鸟却摇摇头：“今天不了，我跟我同学约好了，他过会儿要来找我呢。”
姚若鱼一听也想了起来，一拍脑门表态：“那我也算啦，我要跟着飞鸟去围观她的同学，谢谢屿哥。”
江屿很稀奇：“你朋友？”
宋飞鸟嗯了一声：“师兄也见过的，就是之前在公交车站陪我等你的那个同学。”
“连屿哥也见过了？那我更得去了！”姚若鱼瞪圆眼睛，表情简直像错过了一个亿：“据说是这学期转到飞鸟班上的，长得超帅的！”
江屿一怔，像是想起什么般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随后叹了口气道：“像我们这些快奔三的人跟十七八岁的小鲜肉相比，到底是没有什么吸引了。”
姚若鱼说完就心里咯噔一下，仔细一想自己的确是说错话了。因为要去围观素不相识的小帅哥而拒绝了前辈的邀请拂了他的面子，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连连摆手，补救道：“屿哥快别开玩笑了，您可是《寻音》的人气王怎么会没市场，哦对，我听飞鸟说，她班里的女生还为了争屿哥和小帅哥哪个好看吵起来呢！各种争风吃醋！”
姚若鱼在这儿越描越黑兜了个底朝天，宋飞鸟颇为怨念地捅了她一下，恨不得把她的嘴拉上，心想这一波坑队友坑得棒棒的，幸好没把后面那半句也一块说出来。
果然，江屿听罢看向宋飞鸟，“哦？还有这种事。”
他微微笑着，用恰到好处的语气表露出自己疑惑：“那飞鸟觉得呢？你是怎么回答的？”
姚若鱼这才反应过来，十分心虚地看了一眼宋飞鸟。先前她跟自己吐槽这事的时候一脸的生无可恋，表示这种问题要是一个回答不好分分钟就是送命题。
同学之间她尚能嗯嗯啊啊的笑笑应付过去，这换了当事人在前可就不好糊弄了。
“当然都好看啊。”
听宋飞鸟回答的非常官方，姚若鱼暗道不好，迅速去看江屿的表情，果然见他眉心拧了拧。
然而宋飞鸟依旧一脸淡定，掰着手指对江屿道：“话是这么说，但师兄从小就罩着我，替我做功课给我买吃的，还偷偷还带我出去玩，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师兄！我暂时还是站你的。”
“算你有良心。”江屿眉目舒展开来，明显被哄得很熨贴，“你把你同学叫过来一起吃饭吧，飞鸟难得的朋友。”
“这样啊。”宋飞鸟犹豫片刻，在姚若鱼殷切的目光下说：“那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吧。”说着从助理那里要来手机，拨通了路炎川的号码。
响了没两声，宋飞鸟不经意一个抬眼，突然瞧见有个人从摄影棚里走出去了，那背影竟是十分的眼熟。
宋飞鸟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飞鸟！”
姚若鱼和江屿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宋飞鸟脚下不停，跑出了摄影棚后正好看见那人转过弯消失在拐角处，露出半个侧脸。
这下终于把人给看清楚了，宋飞鸟也来不及想别的，赶紧喊了一声：“路炎川！”边喊边跟着跑了过去。
然而路炎川人高腿长，要是他不想停下来宋飞鸟一个小姑娘哪能追得上，更何况她还穿着拍摄时的衣服，行动明显受了限制。
宋飞鸟还以为他没有听见，一边莫名其妙他走那么快干什么，一边扒在楼梯扶手上从上面往下看，那旋转的楼道看得她一阵眼晕。
见路炎川离自己越来越远都快消失成点了，她用手拢成喇叭状又喊了一声：“路炎川！”
景迟和路霄从电梯里出来，远远看到的就是宋飞鸟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楼梯上冲下来，衣服也没换妆也没卸，表情很着急地追着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束玫瑰花。
这场景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多少年前几乎所有的偶像剧里都有你追我你追不到我这么一出，虽然这会儿男女主似乎颠了个倒。
路霄震惊了，尤其听清宋飞鸟口中喊得名字时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特么什么情况？？？
“路炎川？”景迟在他旁边很深地皱了皱眉，敏感道：“哪个路？是跟你一个姓的路么？能自由出入公司，他和你什么关系？”
路霄：“…”反应要不要这么快。
他莫名有些气虚：“我侄子，亲侄子。”
景迟面露惊讶：“就是你那个从小就被送去集训，如今在国家竞赛队的那个侄子？”
路霄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淡然实际上很炫耀的语气：“啊，就是他。家里金牌多的都堆不下了，据说最近还搞了个什么研究，在数学届里很是崭露了一番头角，过段时间就要去什么什么研究所里做封闭式科研了。”
景迟缓了神色，像这种高智慧精英人才跟他们完全就是两个圈子的人，前途不可估量，无关乎年龄，心里到底很认可欣赏的。
路霄虽然嘴上告诫路炎川别乱来，但总归是维护他的，跟景迟摆摆手说：“嗨，没事儿，他跟飞鸟是青梅竹马，从小睡一个被窝的，据说他俩前段时间相认了估计这会儿也就闹着玩…”
景迟睨他一眼：“我说什么了吗？不过你这侄子刚刚是对着飞鸟甩脸色么？”
“甩脸色？”路霄愣了愣，放心了。这么看来自己之前的确是多想了，自言自语道：“甩脸色好，甩脸色好啊！”
景迟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甩他一脸颜色，摇摇头转身走了。
＊
宋飞鸟追不上也要追，路炎川见她一路跟了过来，下了两层楼便站在原地等她。听见她逐渐贴近的脚步声，板着的脸终于松动了些许。
真是执着，这一点倒是完全没变。
宋飞鸟耳垂软软嫩嫩，耳廓却又小又硬。大人说她脾气固执，轴得很，认定了什么就听不进别人的劝。
路炎川记得当年自己走之前答应带她去动物园玩，最后却失约了。后来路霄告诉他宋飞鸟那天蹲在老爷子家门口等了他很久很久，怎么都不肯走，一直到等人带了她去才终于不念了。
后来谁带宋飞鸟去的动物园他不知道，但自分开后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个罩着的小哭包，和记忆里那一双闪亮清透的眼睛。所以才会在加州的时候一眼认出，然后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定。
但现在，却好像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路炎川站了一会儿气也消了，直到看见宋飞鸟喘着气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捧着江屿送她的一大束花。
路炎川觉得自个心里才压下去的那股火，“噌”得一下就烧上来了。
他想起她刚刚对江屿说的话：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师兄。
路炎川听得一阵牙酸，酸到心里冒泡。
还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什么了？到底是谁帮她写作业替她扛揍带她出去玩的？那个江屿又是谁，什么时候来的？他干过这些事？就算都干过能有他前？
宋飞鸟好不容易才堵住了路炎川，本来有一堆问题想问，这会儿见他脸色不太好，硬是全都咽了回去 。
她不确定路炎川是不是在生气自己没发现他，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没有看见路炎川，谁能想得到他会出现在摄影棚里呢？
心念电转间，宋飞鸟瞥见他拎在手里的纸袋，里面放了许多讲义，应该都是带来给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