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鸟大概是觉得痒，睫毛一阵扇动，扇得人心旌摇曳。她兀自郁闷道：“演唱会那天必须忍住不哭。”
路炎川拨弄几下她额前的碎发：“你忍不住的。”
宋飞鸟越想越觉得是，叹了口气：“搞不好最后一场演唱会是我这辈子最丑的时候。”
“怎么会，小鸟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路炎川一条手臂横在她腰间，牢牢箍着，“不过你一哭—”
他顿了顿，在她耳边低低道：“我就更想让你哭了。”说着像是上瘾了一样，又要吻下来。
宋飞鸟其实很受不了这种亲法，又酥又麻又痒，格外地煽情撩拨，当下就偏了偏头躲开了。
谁知道这个动作像是刺激到了路炎川一样，他突然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强硬地把人掰向自己
“小鸟。”路炎川眼眸深深地凝视她：“说好给了我的，就不能再收回去了。”
宋飞鸟一愣，困意硬生生被他这不太正常举动驱散了。她眨了眨眼，手一伸摁亮被路炎川扔在旁边的手机——果然，屏幕上显示的是她的微博。
最近微博下面的评论她不用看都知道，无非是把她的退圈和神秘男友联系起来，粉丝们苦口婆心地劝小鸟你冷静些，要谈恋爱就谈好了，没有必要退圈，还发了很多爱错了人会死的实例给她看。就连周锡山都发消息来关心她说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毕竟他就是个前车之鉴，希望她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
难怪又开始发作了。
路炎川看着她，眼底情绪翻腾：“所有人都舍不得你走，你——会后悔吗？”
说放就放，告别璀璨星途，毅然决然离开那个风光无限的圈子。
这句话里的不确定和试探太过明显，宋飞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像是意外他竟然也有这么婆妈的时候，明明就暗暗对她的退圈很爽很爽。
“…”路炎川看懂了她的眼神，更加圈紧了她，闷声道：“小鸟，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原本想着在她身后看着就好，看她被那么多人渴慕喜欢着，就足够了；
可现在有个消息突然告诉他，这个你想了很久的人以后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心里最隐秘的就要实现了，一切反而变得不真实起来，某些压抑太久的想法就跟泄洪一样，欲/望汹涌的无法控制。
宋飞鸟不知道他如蔓草般疯长的念头，靠在他胸口上笑了会儿了，抬起头说：“我在这个圈子里十八年了，以前一度觉得自己半路就会摔得很难看，比起鲜花掌声，我其实更害怕回应不了那种万众瞩目的期待，那些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压力——有很多事情、很多想法是在遇见你后逐渐意识到，然后慢慢改变的。”
路炎川轻声说：“我？”
“嗯。就比如我对家的最初改观，大概就是你站在厨房里，周围是橙黄的光，然后你挽着袖子给我做饭的样子。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真好啊，我也想要，如果以后我有家的话，也一定要是这样的。”
路炎川沉默良久，再开口时用酸到不行的语气盖过心里某种异样的酥软，板着脸道：“怎么换个人给你做饭你也跟他走吗。”
“嗯？….也有可能。”宋飞鸟心里笑得不行了，面上装作沉吟道：“被你这么一提醒，我好像是有点亏。”
路炎川低头，看着她不说话。
宋飞鸟坚持不怂地把话说完：“你看你，从16岁开始就盯上我了，装模作样地在我身边转悠。我那会儿还小，没什么见识一骗就被你骗走了，导致我都没有跟别的小哥哥谈过恋爱。”
说着说着自己真的就不可思议起来，撑着他直起身：“为什么你失踪的那几年我没去跟别人谈恋爱？你又管不了我！亏了亏了！”
路炎川被她戳中伤口，疼得气极反笑，手一抄把人打横抱起扔在床上，当头压下：“因为他们不敢追你，就算追了也追不到。”
“哼，那还不是因为你！要是你以后对我不好，那我就换个人谈恋爱，我想以我的资质——啊，不要不要，我错了，不要挠了哈哈哈，我，我生气了！”
宋飞鸟被他掐着腰间雪白一片软肉，只觉得又烫又痒，笑得滚了两圈，连连说不敢了不敢了没有别的小哥哥，只有小火哥哥。
“让你胡说八道刺激我。”
路炎川这才放过她，收回吓唬她的手替她盖好被子，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温柔而深情。
“小火哥哥。”宋飞鸟拉着被角，只露出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说：“所有没有勉强，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牺牲妥协，一切都是刚刚好的决定。你说过我的未来一定会有你，对我来说也一样啊。”
宋飞鸟戳戳他的胸口：“从今往后，你整个人都被鸟总承包了。”
路炎川撑在床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这样放心了吗路教授。”宋飞鸟本来就困，一沾枕头更是不行了，翻过个身含糊不清地感叹：“我们小火哥哥真难哄啊，大半夜的好困。”
路炎川没说话，久到宋飞鸟都快睡着了，突然觉头被轻轻托起，继而脖颈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挂了上来。
宋飞鸟一摸摸到了胸前的坠子，睁开眼睛，微微一愣。
那是一枚戒指，穿在一根极细的银链里，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六芒星光。
她一翻身撑起身子，目光定定地落在戒指上，然后看向路炎川，眼底有光闪动。
“从机场回来那天就想给你的，结果被某人占了先机，弄得方寸大乱，之后一直没找到机会。”
路炎川说着握起她的手顺势跪了下来，亲了亲她的指尖道：“求婚这种事，我来。”
他就这么单膝在宋飞鸟床边，目光灼灼，眼中的爱意毫不掩饰。
“小鸟，我爱你。想要你嫁给我，想要你以后人生中的每分每秒都属于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这么想了，想了很多年。”
“我——”宋飞鸟心跳得飞快，一时间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还小，不用现在就回复我。”路炎川摸摸她的头发：“我把我整个人交给你，之后任凭你处置。等你什么时候答应了，再把它戴回手上。”
宋飞鸟扣住手心里那枚戒指，怔了半晌，有些懊恼地咬咬唇：“太狡猾了，你怎么…你怎么可以在我脑子不清楚的时候说这些话。”
“嗯，突然忍不住了。以后大概还会求很多次，一直到你烦了答应了。”路炎川说着病又犯了，非得说一句：“当然你只有现在戴和晚点戴这两个选项。”
宋飞鸟心想那还不如现在就答应了呢，心乱如麻间感觉自己似乎点了点头，但又觉得好像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歪着头眼光粼粼地看着他，似乎很难办的样子。
路炎川似是被她这个小模样取悦了，把她重新塞回被子里：“睡觉。你现在迷迷糊糊正犯困，可别直接把我拒绝了。”
说着低下头在她额角亲了亲，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看着你睡。”
“…”宋飞鸟还没缓冲过来，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个位置：“不许再亲了，明天有拍摄。”
完全忘了路炎川先前说的是看你睡着不是看着你睡，一字之差就是走和不走的区别，而她也根本没想起来要下逐客令。
屋里渐渐安静下来，宋飞鸟原本以为今天绝对会失眠，谁知道没一会儿困意竟然汹涌而至，像是知道身旁有依靠很安心地入睡，就是半梦半醒总是有人在耳边低声喊她。
“小鸟。”
“嗯？”
“小鸟。”
“……”
这样喊了几回，宋飞鸟不理他了，侧过身埋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含糊道：“我睡着了。”
路炎川失笑：“睡吧。”
清浅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路炎川维持一个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心里软成了一团。良久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幸好你是我的。”
宋飞鸟是真的没有去看微博上那些评论，因此也没有看到热评第一的留言。
看得出来那是她的老粉了，认真写下了这么一段话：从初见到如今，宋飞鸟一直美好的像个梦一样，她身上大概有全世界的温柔吧。能让人积极向上的才是真正的偶像，无疑她做到了，她是偶像巅峰，无人能出其左右。现在小鸟就要走了，去开始她的新生活了，我的梦也该醒了，是时候离开饭圈了。小鸟是我最初也是最后喜欢上的人，能饭上她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遇见，再见小鸟，再见青春。祝好。
——她又何尝不是他的梦。
对他而言如星辰般遥远，再见面时一个眼神就牢牢困住他的，从年少起一直放在心魂上从未远离，小心翼翼珍藏着的一个梦啊。
－
一转眼就到了12月。
随着演唱会的临近，宋飞鸟每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都让粉丝们肝肠寸断。正是因为她离开的日子已经确定，在此之前见一面少一面，以至于时间的流逝感特别明显。
反倒是宋飞鸟自身的状态非常非常好，像是身上的重任终于全部卸下来一样，显得很轻松自在。这段时间她破天荒上了不少综艺，以游戏类的居多，那谈笑自如进退有度的样子呈现出来的节目效果很好，圈了很多新粉。光是看着根本感觉不。到她就要退圈了，一如既往地笑着。
观众们对此越看越上瘾，简直欲罢不能，表示怎么以前就不多上上呢；而对于粉丝们而言简直虐到窒息，知道宋飞鸟这是想让他们再多看看自己，才会选择了曝光相对比较多的综艺，只要看着她笑就会忍不住想要哭。
而另一边《不说再见》作为宋飞鸟的告别单曲，一上线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MV里她重新站回C位，被成员们簇拥在中间，仅仅那一个转过身背对镜头的画面就已经让千万粉丝哭崩了，而刚刚入坑的新粉们惊觉想要再饭已为时已晚。
无论粉丝们如何哭着喊着时光你慢些走啊，该来的还是来了。
Feeyu八周年。
从成立之初到现在最大规模的演唱会，地址选在了目前能容纳人数最多的首都体育场，球型天幕，全场环绕式坐席，纵横三大片舞台，单场近十万人次的流量，单是这一项就已经破了纪录。
演唱会连续三天，场场爆满。那是真正的一票难求，粉丝们为了见偶像最后一面已经疯狂了，门票根本抢不到，据说就连后区的站台票都炒出了天价。
前两天轰轰烈烈的演出冲淡了离别愁绪，在这之后，告别的时候终于来临。
最后一天，所有人都来了。景迟、周锡山、久未露面的江屿、天凰高层、著名导演制作人、圈里一众好友...VIP区域简直像是颁奖盛典那般星光熠熠，见证了宋飞鸟这么多年来在圈里令人咂舌的人脉人缘。
还未正式开场的时候，景迟看向旁边的托尼问：“你不是应该在后台吗？”
托尼捂嘴悲愤道：“我就想坐在现场正中间看一场不行吗？这都最后一场了！”
周锡山不禁叹息：“飞鸟才24岁都不到，可惜，太可惜了。”
“哎哎哎，怎么说话的。”路霄插话进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整整一排只有他在笑，笑得想让人揍他，“小飞鸟注定是要进我路家门的，你们羡慕不来。”
“这个要怎么弄？举起来挥就可以了吗——还会变色？”宋父一脸不理解地举着手里荧光棒，回头看了看，神色变了几变：“人好多，现场这么吓人的吗？飞鸟了不起啊！”
“打call时候用的。”江屿在旁边说着，神色如常地示范了一遍正确应援方式。
众人：“…..”
宋父震惊地看着他：“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为什么还会知道这些？这么...怪羞耻的口号。”
江屿只是笑笑：“我当然知道。”
周筱调养了这几年，气色又重新回来了。她一直静静看着还未亮起的舞台，喃喃道：“像是来参加毕业典礼。飞鸟小学毕业后，我就再没参加过她的家长会。”一股酸涩直冲鼻腔：“这么多年真的错过了很多…”
“还来得及。”景迟淡淡开口：“把那些不值一提的面子放下以后。”
周筱微微一怔，揩了下眼眶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没多久，台上台下暗成一片，现场渐渐安静下来。紧跟着大屏幕亮起，开始播放之前就拍好的VCR，是Feeyu以前的纪录片。
屏幕上的少女笑得恍人心神，她凑近镜头，掩着唇悄声说：偷偷告诉大家一个还未公开的消息，以后我就不是一个人啦——Feeyu，这是组合的名字，好听吗？马上就要以组合的身份和大家见面了，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啊。
一开场就扔下一颗重磅催/泪/弹，底下当即就传来几声掩盖不住的啜泣声。
VCR结束后，告别演唱会真正开始了。《不说再见》的音乐一响起，全场直接哭成一片汪洋。
一片漆黑中，几道追光灯腾得亮起，穿透黑暗落下来照亮了舞台中央。
宋飞鸟静静伫立着，整个人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又闪耀到让人莫名想要流泪。
她一身纯白的露肩小仙裙，头发盘松松地盘了起来，修长的脖颈上那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尤为明显，在灯光下闪烁夺目，衬得那一片雪白滑腻的美人肩和脆弱的锁骨更加勾人心魂，唤起人心底最深处的保护欲，简直美得每一秒都在飞仙。
全场寂静，然后山呼海啸般喊起了她的名字。
宋飞鸟深深鞠了一躬。她握着话筒，良久才道：“感谢大家能来Feeyu八周年，我的告别演唱会。说好的不哭的，最后了，希望大家能笑着送我。”
开场曲是她一个人的solo，之后成员们纷纷上台走向她，一个个表情都比哭还要难看。这个氛围实在难忍住了，即使开场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姚若鱼从开始的第一首歌就哭崩了，中间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谁知道再往后直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除了宋飞鸟以外，一群人妆都哭花了。这是Feeyu有史以来第一次车祸现场，然而没有人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