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幽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慌了神。
他直接伸手,用黑色羊绒大衣的袖子,擦着安和桥脸上的泪水,都忘了,他大衣地下的西装口袋里,其实是有帕子的。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没有跟安和桥打电话的原因,也在此。
从南浔顾被哈尔德送到“墨”,他几乎是给dunn和elvis下了死命令。
但……再强大的力量,也有无助的时候,南浔顾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躺在“墨”组织里。
“我舅舅是受了很严重的枪伤吗?”
安和桥沉默的留着泪,并没有哭出声,不一会儿,就停止了。
“嗯,那天晚上,他正好在贝克莱音乐厅。”
“贝克莱音乐厅”……
安和桥的脸色更难看了。
“简幽湟……我能去看小舅舅吗?”
她已经无力去问,她心爱的小舅舅到底受了多少伤,又被伤到了哪些地方了。
“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
“好。”
圣诞,这个从西方传过来的节日,第二天,在京城热热闹闹的进行着。
昨晚把安和桥送到家,并坐在车里,等到了她回房的确切消息,简幽湟才回到六号别墅,洗了个热水澡,并在床上躺了一会就醒了。
他在等安和桥安和桥的电话,等他们约好一大早就出发的电话,然而,从晨光微露,等到天际泛白,他的手机,一直寂静无声。
心里犹如计算器似,清楚的列出了一个个可能,他也就没有主动给她去电话询问,就沉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饿着肚子,坐上了阿德里安的车,准备去学校。
早上七点刚过,南京附中门口的银杏大道,几乎没有什么人,两旁光秃秃的银杏树,树枝被积雪压成银条儿,尽显老树的魅力。就在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坐在定制的黑色高级车里的简幽湟,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站在她时常光顾的烧饼摊前,穿着一件浅咖色,毛茸茸厚衣服的人,
“公子,今天下这么大雪,你怎么这么早来学校啊,也不坐家里的车来,我们也才刚到不久呢。”
巨大的彩虹花伞下,南京附中前的银杏大道上,因为安和桥时常光顾,而突然火起来的烧饼摊子夫妇,话不多却面容和善的男人,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正站在大铁炉边上,麻利的翻着铁炉里的煎饼。
站在他旁边的,穿着一件大红色羽绒服,胖的像个球的女人,正一边利索的搓着手里的面团,一边笑容满面的和站在他们摊子前,等着拿烧饼的安和桥说着话。
安和桥淡淡的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眸光好似落在她手里的面团上,实则,并没有。
“今天圣诞节,又下这么大的雪,我家强强昨儿个晚上,就跟我和他爹说,今天过节,就不要出摊了,可那哪能啊~这越是过节,我和他爹就越要出来出摊,大街上人多,挣得才越多不是~这不,眼看着要过年了……”安和桥不出声,妇人也不介意,继续笑容满面的和她说着话。
安和桥待人温和,长得也好,又时常光顾这对烧饼夫妇的摊子,更是成了她家烧饼摊子的活招牌,让他们赚了比过去多了不少的钱。
这一来二去,烧饼夫妇二人,每次见到她光顾他们的摊子时,妇人就喜欢和她说些话。
她的家里家外,她听到的关于京城里,南京附中学校里……等等,等等,杂七杂八,什么事,她都喜欢跟她说上几句。
强强就是这对烧饼夫妇引以为傲的儿子,刚好就在南京附中上高中,学习成绩在学校里也是拔尖的。
安和桥见过好几次,是个身材瘦高,长相普通,看着挺内向的少年。
“公子,你要的烧饼好了,有些烫,你小心点提着,等下再吃。”
不过短短一段妇人说话的时间,烧饼男人就把安和桥要的梅干菜瘦肉香葱烧饼,做好了。
“谢谢。”
从男人手里接过他体贴的包了好几层,个头也比其他烧饼个大的烧饼,安和桥微微勾唇,礼貌的向他道完谢,就转身朝学校里走去。
她走后,揉着面团的妇人,靠近男人小声的开了口。
“老李啊,我看那孩子今早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啊。”
“嗯,八成是在家里遇到了什么事吧。”男人看着安和桥远去的背影,脸上有着淡淡的惆怅。
“唉……”
紧接着,夫妻两相识的长叹了一声,就摇了摇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明明那只小猫,正在吃着她最喜欢的食物……”
坐在车里的简幽湟,却透过车窗,从纷飞的白色雪花间,看到了那只正在嚼着烧饼的小猫,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浮现出了想哭的神色,如同那天清晨,他在京城边的香山上,听到的歌一样……
他瞬间就明白,这只小猫正在崩溃的边缘。和烧饼夫妇淡淡的忧虑不同的是,坐在不远处的黑色车里,一直看着安和桥一举一动的简幽湟,一张深邃立体的脸庞,深色沉郁的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顷刻间,车底的气氛压抑到了冰点,使得坐在车前头的司机和阿德里安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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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公子这么难过,幸好有公爵大人啊~
第144章 二少怎么能和公子比?
“停车。”就在这气氛凝滞时,简幽湟冷漠的出了声。
紧接着,不待阿德里安下车过来给他拉开车门,他就迅速推开车门,走到车后,打开车子的后备车厢,拿出了一把黑伞,急忙朝远处的安和桥跑去。同样的一条路,同样的一把伞,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心疼表情……
只不过,那天的清晨,秋雨如烟如雾。
今早,她抬头,四周白茫茫的天际,却是漫天的洁白雪花,纷纷扬扬在天空飞舞旋转,而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他,呼吸分明比那天急促,饱满的额头,细碎的长刘海,还有冰晶的雪花,粘在上面,没有融化。
“好巧。”
静默半晌,安和桥微微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犹如慢慢坠落在半空中的洁白梨花般清绝的笑。
她没有打伞,也没有带帽子,任由寒风中,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她穿着浅咖色毛茸茸的外套,这样被白色的雪花包裹着,在简幽湟眼里,此时此刻,就精美的犹如一尊浑然天成的冰雕。
白的纯净无暇,美的惊天动地……令人心疼。
“这么不爱打伞,你让我怎么好?”
伸出手,温柔的拂去面前人头上,肩上冰冷的雪,简幽湟幽幽的开了口。
很慢,很轻的声音,有着直指人心的怅然。
好什么……安和桥无力去想。
她只是看着面前的人,沉默的笑,笑颜的凄美又落拓。
“总管大人,公爵大人他……”
几乎是在简幽湟推开车门,坐在前头的司机和阿德里安就立即跟着下了车。
只不过,他们两下车后,都是站在车子边上,远远的看着简幽湟的一举一动,没有跟着上前。
“走吧,我们回去。”
阿德里安转身,看着身边的中年司机,嘴唇极淡的勾了勾。
从来都严谨的脸,这时候,他眼底的神色很深沉,是那种仿佛被某些事打动的深沉。
“公爵大人对安大少爷这个唯一的朋友,可真关心,比对二少还好。”
站在阿德里安身旁的中年司机,除了是简幽湟在z国日常出行的专属司机以外,也是墨洛温家族的老员工。
他和安德里安这位从小就被墨洛温家族培养,现在又是南山山谷六号别墅明面上的管家,还是颇为熟识的。
“那位公子,在公爵大人心里是不同的,二少和她完全没法比啊。”
上车前,再次回头深深的看了眼,远处还在四目相对的两个年轻人,阿德里安意味深长的道。
公爵大人如此这般默默守着那孩子的温情,远胜万两金,这怎么是天生就因为共有的血脉,才和公爵大人有亲密关系的二少可比拟的呢?
“和桥,你怎么总是记不住我说的话?”轻轻的叹了口气,简幽湟伸手捏上安和桥的脸。
“简幽湟,我……”
脸上的笑容,犹似在空中盛放过的烟花般,迅速湮灭。
安和桥的脸,浮现出一种沉寂又颓废的悲凉。
“你慢慢说。”
伸手环上安和桥的肩,简幽湟自然而然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并挪步,带着她往校园里走去。
十分钟后,两人走过一片白茫茫的梧桐树林,简幽湟带着安和桥,来到了他在南京附中住的那栋小楼。
“你是说,今早没有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你家里不让你走?”
很自然的从安和桥手上接过她刚刚脱下的外套,简幽湟极富魅力的声音,语气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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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公爵和公子在一起,任何时候,美的都像是一幅画,养眼的同时,也胃的一手好狗粮~
就酱紫!鉴定完毕!
第145章 我不嫌弃你的口水
“嗯。”
点了点头,安和桥想到一大清早,奶奶那声冷漠且斩钉截铁的“不准去”,苦笑的脸庞,尽是无奈。
“和桥,如果你真的很想去,今天下午我们就出发。”
眸色深了深,简幽湟语调从容的说完,就转身去了小厨房。
“可是……我的护照被家里没收了。”
安和桥站在原地,看着他隐匿在前方拐角处的背影,苦涩的回道。
两分钟后,简幽湟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手上端了一杯牛奶。
“烧饼给我,把这杯牛奶喝了。”他说。
安和桥眨了眨眼,她完全没有想到,刚刚简幽湟是去后面的厨房,给她拿牛奶。
“谢谢。”
接着,她微微低下头,什么动作也没有,任由简幽湟把她手上只咬了几口,却已经冷僵了的烧饼拿走,又把他手里的牛奶,塞进她的手里。
这一刻,她的目光,仿佛被手心里那温热的恰到好处的牛奶,完全揪住了。
心跟着手心里逐渐上升的温度,在发烫。
“谢什么,还吃吗?”
伸出手敲了敲面前那低着的小脑袋,简幽湟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派自然。
“嗯?”安和桥有些愣愣的抬起头。
“傻瓜,在想什么呢?我问你,这个冷掉的烧饼,你还想吃吗?”
“嗯。”
安和桥又点了点头,乖巧的像个惯会听话的娃娃,
她不喜欢浪费食物。
“那你快点把杯子里的牛奶喝了,我把这个拿到厨房里去加热。”
“好。”
等到简幽湟再次出来的时候,安和桥手里的牛奶已经喝了一半。
“你也没有吃早餐吧?”
看着简幽湟另一只手里端着的咖啡,安和桥主动朝他走去,问。
“现在不是正在和你一起吃吗?”
简幽湟勾了勾唇,一双大长腿,脚步转了个方向,
引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正在和她一起吃?
跟在他身后的安和桥神色一顿。
简幽湟在南京附中住的这栋,隐藏在一片梧桐树林间的二层清幽老别墅,可以说,在南京附中是既神秘又鼎鼎大名。
名为“青庐”,是几十年前z国一对很有名望,才学的夫妇,亲自参与设计建筑并居住的宅子。
如今,翻翻京城和南京附中的历史资料,很多人都知道,“青庐”在当时的z国,可谓闻名于整个京城。
它平日里门庭若市,来往的皆是当时当世的各界大学者,名流,只是,后来那对大学者夫妇,因为某些政治原因,遭受了迫害,使得“青庐”成为国有。
也因着“青庐”最初的主人,是当时从西方留学回来的新潮学者,所以,尽管“青庐”这个名字,取的很有z国魏晋时期的风流雅韵,但“青庐”的整体建筑风格看上去,却是中西艺术汇聚合壁的成果。
整栋小楼坐北朝南,由造型不一的东、西、中三个单元组成,外形的建筑风格,也是属于北欧挪威式,采用高尖陡直的屋顶,有利于抵御北欧寒风侵袭和减少屋面积雪。
它的南立面上,有三个垂直于主屋脊的造型优美、装饰精细的双坡屋顶和四个老虎窗,连同东西两座四坡屋顶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座华丽的小宫殿。中间双坡顶的装饰木构件清晰外露,构件间抹白灰缝条,比较典型地表现出了斯堪的那维亚情调的乡村建筑风格。
到了花园和楼内装修,许多细部却又颇有z国味道。
大门口就像z国京城传统的豪门大宅一样,放置了一对z国式的石狮子,花园四周高大的围墙用耐火砖铺贴,以黄绿色中国琉璃瓦压顶。
花园设在主楼南向,花园四周用彩色花砖铺地,并植有龙柏、雪松等名贵花木,中间是一片草坪,放置一匹青铜马,今天都被皑皑白雪覆盖。半个世纪过去了,这栋小楼里的地板,打上蜡后仍然锃亮如新。
跟在简幽湟后面,默默走着的安和桥,一边思索着他的话,又一边暗暗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心在疑惑的同时,也暗暗心惊着。
这栋小楼后面的梧桐树林,前段时间,天气好的时候,几乎可以算是她的秘密领地了,她本以为这栋宅子平时是没有人住,却不想,居然会是前面这人的私人住宅。
“你要吃烧饼吗?”
跟着简幽湟的脚步,在大厅正烧的旺的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安和桥看着他递过来的煎饼,问。
“和桥给的,我就吃。”简幽湟挑了挑眉,嘴边的笑意很明显。
“我们一人一半。”她伸手,准备接过简幽湟手里递来的烧饼,想把自己吃了几口的那个拿过来,把另一个完好的分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