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大将以后上了战场,也不会再用了吗?”
郁理顿住,原本还有些浮躁的广间一下子安静了,药研的声音在这时继续响起。
“大将昨天听我说到那个传闻,就迫不及待想要学会灵力手入,其实不是为了省钱,是为了以后跟随部队上战场,能帮受伤的刀剑紧急处理伤势吧?”
郁理慢慢地放开了手,脸上的红意并未退去,睁圆了眼睛吃惊地望过去时,是少年一片了然的温柔笑脸。
所以他才想说,大将真的是很温柔啊。
见她一直沉默,药研也没有逼她承认的意思,只是接着道:“其实大将的灵力是可以继续调整的,适当地减小灵力的输入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并且不会再出现昨天的状况。”
刷的一下,对面坐着的人绷直了腰,两眼放光:“你说真的?”
药研点点头:“慢慢练熟了就好,毕竟大将昨天是第一次上手,再多试几次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事了。”
“你早说啊!”郁理气得想打人,“看我出糗是不是很好玩?”
药研不禁莞尔:“看大将的样子应该是想继续学了。”
那还用说!她瞪他。
“我知道了。”少年点点头,站了起来,“既然这样,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家的,让他们配合您。我的兄弟们多是短刀,是再好不过的练手对象,大将如果没意见,我会通知他们以后有空都来陪您练习的。”
他说罢要走的架势让郁理惊悚地再顾不得什么,直接一把扑住了少年的大腿。
“不!不不!药哥!药哥求你别去!”郁理差点就想喊爸爸了,“你真的这么做了让我还怎么有脸去见一期哥!不如杀了我算了!”
“那大将的意思,是希望我继续担任您的练习对象了?”
好想说不,可是嘴巴却说了相反的话:“嗯嗯!”
想学,又不想在艺成之前祸害别人,已经不小心祸祸了一个,药研已经是极限,她不想再残害别的小天使了!
“既然大将这么不想大家知道,好吧,我明白了。直到您熟练以前,都会帮您保密的。”
“呜呜!”药研,你真是天使。
达成了协议之后,药研很快就走了。看着短刀少年从容离去的步伐,郁理这才反应过来。
好像从头到尾,她都被药研牵着鼻子走。
“啊啊……”她不由挫败地捂脸,“真是糟糕啊……”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她在喊出这句话没多久,门外传来了一声低沉清冷的“主人”,是结束了内番后日常粘过来的巴形。
她方才和药研的对话,对方好像目击到了。
“巴形你……听到了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郁理石化。
对方毫不在意,走到她身边坐下后还淡声劝慰:“其实您大可不必保密,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
“不,巴形,请你务必保密!”
“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会的。”薙刀温顺答应,随后公事公办般地提出建议,“主人,需要手入的练习对象的话我也是可以的,毕竟刀种只有短刀的话并不妥当。”
……她想死。
第127章 纠结
阳春三月,风暖花重,莺飞草长。
自从有了人身,这春日里的午后也让昔日里冰冷的刀剑们跟着昏昏欲睡,纷纷寻了心怡的小地方各自躲懒起来。
“呼啊啊啊——”
陆奥守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振不拘小节的土佐名刀就这么靠着廊柱小憩了一阵,感到不舒服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正待闻着庭院里的花香继续闭眼睡下,就听得脑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掀起眼皮一看,是蓝白色的薙刀青年面无表情从旁走过。
“哦!这不是巴形嘛!”陆奥守笑着跟他打招呼,“这是工作做完了,要去休息吗?”
“是。”巴形向他点点头,“是我吵到你了吗?”
“哈哈,没有!本来就是闭目养神没去睡,咱就是想跟你聊两句!”身着内务服的打刀拍了拍他盘膝坐着的腿,“你看起来已经完全习惯了这座本丸的生活了,怎么样,作为新人对这里有什么评价吗?”
淡蓝色的薙刀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地转身,走到他附近端坐而下。
“陆奥守先生,是主人来到这座本丸后召唤的第一振刀是吧?”
“是的啊,咱是主公的初始刀来着。”陆奥守点点头,疑惑地看他,“怎么了吗?”
“我对这座本丸没什么好评价的,只对这座本丸的审神者,也就是主人感兴趣。”薙刀直言不讳,“所以比起这座本丸如何,我更想知道主人从初来时到现在的变化。”
“嗯?哦,哈哈!你这是在向咱打听主公的过去?”陆奥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笑了,然后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唔……要从哪里跟你说起呢?这座本丸说实话其实并没有运转很久,能有如今的规模和这么多刀剑在全都是靠主公自己砸钱堆起来的……作为乡下来的刀,对有钱人的花销方式有时候是挺不能理解的,明明慢慢来也没关系……”
巴形:……盯。
“哦,抱歉抱歉!哈哈,咱说岔了,继续说主公!”被薙刀的眼神给盯回神的陆奥守笑哈哈地摆摆手,“主公啊,从一开始来的时候对刀剑什么的是一点都不懂哦,除了拥有审神者的能力以外就是一个普通姑娘。别看她现在每天晨跑绕着本丸三四圈不喘气,才来那会儿一圈都够呛!但是她进步很快,不论是锻炼身体啊,处理本丸的事物啊,就是安排队伍出阵都渐渐的越来越有一套,现在已经是非常优秀的审神者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又有些感慨。
“老实说,从本丸里的刀越来越多之后,一开始我还很担心她应付不来。毕竟你也看得出来的,主公她啊,平时一点主人威严都没有的在本丸里行走,我们这些刀剑虽说都是她的手下,但会不会不打折扣的听令行事又是另外一说。不过,她比我想象中要更有办法,一旦有谁违背她的行事准则,惩罚起来也是毫不留情。我那会儿最担心的就是她心太软,会因为不忍心就不去立规矩,现在可不会这么忧心啦!”
巴形安静地听着,从这位初始刀的嘴里叙述而出的主公形象一点点的丰满起来,也感觉得出陆奥守心中对这位主人挺满意。
从最初的懵懂懒散甚至羸弱,到如今的坚毅努力不断变强,唯一不曾变过的东西,就是那颗待他们温柔如初的心。但这份温柔也并非毫无底线,如果有刀因此肆意妄为,她也不会姑息。
但是,还不够。
迈着每一步距离都仿佛丈量过的精准步伐,巴形来到前往的二楼的楼梯口,一步步拾级而上。这个时间也是审神者午休的时间,为了给主人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几乎没有刀会选这时候上来打扰。
“药、药研,求你轻点……”
才踏上二楼,微带着哭腔的女声这时从审神者的起居室方向传来。
“大将你才是,别这么僵硬……把身体更放松些啊。”
少年的嗓音很快跟着响起,语气虽然沉稳,但似乎在做什么用力的动作,说话时微微带喘。
“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放松啊!”女声跟着抗议,大概是怕人听到,声音都是刻意压低的,“我说你别这么……啊啊啊啊痛痛痛痛!”
听到这个声音,巴形的步伐不禁加快,起居室的门没关,是以他直接大步跨了进去,然后就看见了正在做舒展筋骨按摩工作的两人。
身姿修长柔美的女性此时趴在榻榻米上,她的背上身着白大褂的短刀少年双膝横跨在她腰侧,此时正抓着她的一只胳膊高高举着做抻筋疏导。因为太痛的关系,女性空着的另一只手已经忍不住在拍打地面。
巴形一进来,门口那被遮蔽的光亮就让两人下意识地同时看过去,反应那是各不相同。
“巴形,快救我!”“你来得正好,帮我按住大将别让她乱动。”
巴形:“……”
十五分钟后,广间里。
“老命要丢了。”郁理软趴趴的伏在办公桌上,感觉如果自己状态用漫画来表示的话,大概是全身苍白头顶还要竖上一排黑线的样子。
“那是因为大将的身体太死板了,所以抻筋的工作才这么困难。”药研在旁边抿了口茶道。
“呵呵,死宅的身子骨太硬真是对不起哦。”郁理翻了翻白眼,她以为她锻炼了这么久的身体怎么也该是不错的,结果让药研捏了几下居然这么硬板也是震惊了。
不提之前被药研牵着鼻子走稀里糊涂答应了用他做手入练习的事,因为郁理用灵力给药研的本体做保养,作为回报这把短刀提出了给郁理做按摩抻筋的服务。郁理以为只是普通的按摩所以答应了,结果却让她泪流满面。
“现在觉得痛只是暂时的,等筋骨都被抻开,大将以后会明白好处的。”懂得医理的短刀少年这般过来人的语气言之凿凿,基于他良好的信誉和靠谱的性格,郁理表示暂时信了他的邪,哼哼着没再说话。
一旁的薙刀不动声色地看着一人一刀的互动,之后才慢慢开口:“主人,是已经做完今天手入的练习了吗?”
“是啊。”郁理有气无力道,“要是先让药研来一通,看我这副样子哪还能干什么?”
刀剑手入练习,为了遮掩,郁理牺牲了午睡的时间,趁着没刀过来的时段给药研做保养,靠观察和询问对方的反应一点点的做输出的灵力调整,力求将手入变成正常的手入,而不是补魔现场。
这是个需要慢慢摸索的阶段,输入的灵力多了,场面会变得糟糕,但如果少了,又达不到修复的效果,如何掌握平衡度就是关键了,这需要更加精细的灵力掌控力。
对此,能用方片刀做豆腐雕的郁理表示,她有的是耐心和细心。若是做不出成绩来,根本对不起牺牲者啊。
“对了,小夜今天来了第二封信。”郁理想到了上午收到的来信,眉头皱了起来,“他去了前主人细川幽斋那里,说听取了很多关于自身来历的传闻,还提到了那位细川大人看到刀就想起复仇的故事。……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大将很担心?”药研转头看她。
“但凡出去的刀我都担心啊。”仍然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郁理又把自己缩了缩,嘟着嘴语气烦恼,“一个人去了外面,摸不着够不着的,也不知是冷了还是热了,受伤了怎么办被欺负了怎么办,每次一想都担心得不得了。像不动出去的那次,头一天晚上我都没睡好。”
“您可真是把我们当成小孩子看。”药研听了都无奈了,“以前就跟您说过,我们短刀虽然外表不似别的刀种看着成熟,但论起年龄都是几百岁的古物了,而且我们也不是人类,您害怕的那些我们完全有能力应付。稍微多给我们一点信任吧,大将。”
“但是,人类就是这种会以外貌分类论等的生物啊,在我眼里短刀就是小孩子啊。”从趴着的桌上撑起,郁理看了一眼药研,又瞅了瞅不怎么说话的巴形,“就像药研你吧,了解你的知道你很可靠不输太刀,可是对不熟悉的人看到你和巴形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后者更有安全感吧?”
巴形闻言看了郁理一眼。
“我没关系哦。”药研不在意的一笑,“只要大将觉得我很可靠就足够了,不论外表如何,能给大将带来帮助,让您安心依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要重要。”
这,这可真是戳人心的发言啊!
郁理顿时说不出话了,只得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那什么,我们还是继续谈小夜吧……”
“他会平安回来的。”给郁理添上一杯清茶,药研打断了她的发言,“您在这里胡思乱想对他也没有任何帮助,不如趁着午休还有时间好好休息。下午,和泉守的剑术课还在等着您呢。”
“……”说得好有道理。
“大将,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少年说着站起了身,和郁理打过招呼就看向一旁的巴形,“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不了,我留在这里陪着主人。”浅蓝色的薙刀淡声回应。
“巴形就留下吧。”一个月下来,郁理对巴形的黏着已经见怪不怪,也笑着说了一句。
药研闻言不再说什么,点点头直接离开了。
他走后,巴形动作熟练地给审神者铺好被褥,好让她去手合室之前休息得更舒服一些,结果对方躺进去根本没有睡的意思,反而找他聊起天。
“巴形,你说我现在的做法是对的吗?”
“您是指什么?”
“为了学习手入,把药研拖下水,变成现在这样子……”提到这个,郁理的表情明显浮现了苦恼之色,“每次面对一期哥我都好心虚。”
“……”跪坐在几步之外的高大薙刀看着纠结捂脸的审神者,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您无需如此,您做的这些就算对全本丸开诚布公,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一期一振同样也是如此。”他们中更多的只会埋怨为什么您没选他们。
“不不不,现在还不是时候。”郁理继续捂着脸摇头,“拿不出成绩什么都是虚的,没有出成果就是耍流氓啊!”果然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自己对药研干的事啊啊啊啊!
不,您想多了,大多数刀剑的贞操观念并没有人类那么强,何况这只是手入而已。
巴形有心想解释一遍,但看审神者那副样子也知道听不进去的,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得闭嘴。
而且……
视线扫了一眼楼梯的方向,气质清冷的薙刀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缓缓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