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肯定是要做的。
但用同等手段回敬就免了。
“我受的伤吃过的亏,会用我自己的方法,堂堂正正讨回来。”
她要他们当面亲口向她道歉,诚心诚意说对不起!
屏幕对面的三人同时愣住,在见识到昨天她疯狂的一面,知道痛失爱刀的打击如何,再听到她这样说,实在无法不触动。
每一个料理大师都有自己坚守的厨道,星宫郁理的道,是为善、为人、为身正呢。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一直不断向上,在厨道上一帆风顺不遇险阻吧——虽然这会令她在这等风气的社会上吃尽苦头。
绘理奈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安放在桌前的右手,那只手就是因为她拼命想挽救厨刀直接徒手去抓才被割伤的,用于切菜的厨刀是有多锋利,只是瞬间,那只手就皮开血溅,送去包扎时,伤口深可见骨。
“星宫大人,您的伤……”
“啊,没关系的。只是皮肉伤,很快就能好。”摆了摆自己的绷带手,郁理笑着说没事,“绘理奈也不要自责了,事情已经发生,想着怎么处理后续才更重要。情绪太激动的话,容易做出后悔的事呢……”
想起昨天气怒攻心下给三日月的一巴掌,郁理的笑容慢慢苦涩起来。
真是要不得啊她,放在以前这种事根本不敢想象。
“那么帮你查到幕后黑手,这就作为远月的赔偿条件之一吧。”薙切蓟再度提起了正事,“对了,你的厨刀被毁了,那么准备新的厨刀也该提上日程了。它作为厨师的第二生命可是不可或缺的,需要我给你介绍相熟的刀匠大师吗?”
郁理一愣,视线不由自主放在了桌前搁在盒中的厨刀,硕果仅存的秋水刀安静地躺着,和她收集的那些动辄成百上千年岁的古刀不同,这把厨刀的年龄连三十岁都不足,只是单纯的工具,但也是她心爱的工具。
她摇摇头:“谢谢,暂时没必要。”
“好吧。”薙切蓟也是厨师,理解相当于断臂的失刀之痛,知道她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如果有需要了随时可以打电话找我。”
双方就着昨天的事又谈论了一阵,在总帅叮嘱郁理好好休息的招呼下,终于结束了通讯。
刚合上平板不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三、三日月!?
郁理的第一反应是想跑,然而屋子就这么大难不成还躲卫生间?眼看着纸拉门上的身影在说完话后就动也不动地站着,深知对方耐心的郁理最后期期艾艾地还是去给开了门。
见了面就看到他手里端着托盘,然后对着她笑。
“听说你拒绝了几次用膳,这一回总要给老爷爷一点面子吧?”
理亏中的郁理能说不吗,当然是不敢的。
于是现场很快就变成了她端着碗老实吃饭,而某爷爷刀端坐一旁笑眯眯盯着她吃的画面。
“我,我吃完了!”吃完郁理还举着空碗对他展示一下,简直乖巧得不行。
于是引来对方的笑声:“还真是个小孩子啊。”说着便缓缓站起身,姿态从容优雅。
他越是云淡风清毫无芥蒂,郁理越是愧疚得不行。
“爷爷,对不起……”她为自己昨天的冲动后悔。
“你生气是应该的,这种事你都不生气,我反而会觉得很可怕。”抬手拍拍她低垂的脑袋,三日月温声劝慰,“你是那么爱刀的人啊,如果对陪伴自己这么久的厨刀毫无感情,恐怕所有人都要怀疑我们的主公是不是被调包了。”
她忍不住就红了眼眶,紧抿着唇仰头看他,仔细看着太刀完美无瑕的脸,不禁探出指尖轻轻触碰:“对不起,一定很疼吧?”
随后这只手就被人握住了,颠倒众生的太刀轻轻摇头:“应该说,从昨天开始,这里,没有谁是不疼的。”
抓住那只手轻轻按在胸口,三日月低头看她,夜空色的眸子里映出来的人脸色一瞬间也疼得扭曲起来。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如果真的能轻易做到,就不是佛家人挂在嘴边的修行了。
行走尘世间,有些事,注定要痛苦不堪。
不论是人,也不论是神。
第345章 亲爹很“笨”
经历过起初的痛彻心扉后,慢慢缓过劲来,郁理发现只要有人陪伴半给予安慰,其实真没什么不能过去的坎。
她还活着,她还有手,她还有刀。
所以,她还能继续前进。
“三日月。”并没有急着把碗盘带去楼下,郁理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你们之前一直不肯说秋水的事,是不是在这件事之后,我才开始收集刀剑的。”
绀色的太刀顿了一下,似是诧异她的敏锐,但还是笑着点头,算是承认。
“那你知道我拿到手的第一把刀是谁吗?”郁理很感兴趣。
“包丁藤四郎。”
“诶?竟然是包丁!?”这个名字让郁理很惊悚,包丁可是烧失刀啊,“谁这么大手笔送来的?”
“令尊。”他回答,“因为看到你像现在这样闷闷不乐,所以找到了这把外形和菜刀相似的短刀给你安慰,结果……”
“结果开启了我的古刀收集之路?”郁理把话接了过去,忽然想起以前鹤丸忽悠她的“因为刀剑辟邪”的鬼话,不了解真相还真直接就信了啊,“爸爸……对我真好呢。”
她的眉眼柔和下来,打从心底感到温暖,他从来没有真的丢下她不管呢。但想想爸爸那和她一样喜欢躲躲藏藏的性格,又有些无奈。
“就像小姑娘你猜的那样,他是拜托夜斗神送给你的。”三日月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笑了,“你收集到的大半失传刀,都令尊在后面偷偷运作,找各种各样的机遇送上来的。”
“确实是爸爸能干得出来的事……”郁理无奈点头,“不过我估计应该是到死都不知道这是爸爸干的吧?”
三日月这次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再一次确认性格是遗传的,郁理只能绝望捂脸。要改,坚决要改!
“我要奋发!”她突然大喊一声,用力握拳给自己打气,结果下一秒就因为撕裂伤口痛得叫起来。
“还是让药研看看吧。”爷爷刀拍拍她的脑袋,“再想奋发也得把伤养好才行啊。”
装X不成还翻船的郁理这会儿也只能低头嘤嘤嘤了。
看着家里一向啥事不做只等别人伺候的老爷子,这会儿愿意给她端着餐盘送到楼下,郁理站在门边心情很复杂。
爷爷这么好,她之前还打他真的太不对了。
自我反省的郁理似乎根本就没想过,作为尊贵的天下五剑愿意如此付出又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真的承认她主君的地位,又怎会轻易屈尊做这些。
三日月手端托盘从容下楼的时候,碰上了斜倚在廊柱边上的髭切,白衣金发的付丧神抱臂侧头看他,绀色的太刀便也驻足,美丽的狭长的眸子回视过去:“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可真是会抓时机。”付丧神的声音绵软悦耳,此时满是感叹的语调,“早知道那一巴掌挨得这么值,我也该抢一抢那天的近侍职位的。以她的性格,以后很长时间在你面前都挺不直腰杆了吧?”
“哈哈哈,髭切是这么想的吗,我当时可没想这么多呢。”三日月笑了起来,“小姑娘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得去叫一下药研,失陪了。”说罢,他转身离去。
髭切也不阻拦,只是静静看他离开,晦涩不明的表情只是维持了片刻又笑了开来。
这里可是现世,在她成为真正的死神之前,谁都没机会呢。
郁理手上的伤再度撕裂,被过来给她换药包扎的药研直接数落了一顿,并且剥夺了自己吃饭的权利。
“右手暂时不能用了,大将如果能用左手好好吃饭,我也不介意您自己用餐的。”穿着白大褂的小短刀提提眼镜,说得平静。
郁理看了看自己被故意包成粽子的右手,又回忆了一下刷出山姥切亲友线的自己,果断妥协。
“其实药研你不用怕我之后不肯好好吃饭的。”明白为什么的郁理叹气,“我现在行程表排这么满,哪有功夫再去作了对不对?”
对此药研也是跟着叹气:“大将,我们真不怕您作。事实上如果您现在跟鹤丸一样上蹿下跳寻找惊吓我们可能更安心些,但是现在连鹤丸都不怎么跳了。”
“我,我很抱歉。”郁理知道,这是她的情绪影响到本丸的大家了,“抱歉,我昨天太冲动了。”
“也不能这么说,隐瞒不报让您受伤这种事无论出于什么动机,我们依旧有责任的。”沉稳的短刀冷静地分析,“原本我们就已经做好承受您怒火的准备了,但是,您后来在听了解释之后能这么迅速地体谅我们,才是真的让我们吃惊意外的地方。太将,你对我们,有时候真的是温柔过头啊。”
“这怎么能算温柔?”郁理叹气,“只能说是就事论事吧,失去了秋水我很心痛,反应过来你们都知道却只瞒我一个我很愤怒,甚至还打了三日月,知道了这是历史的一环之后我很难过也很愧疚。不管怎么说,我自己就是审神者啊。”
“大将……”药研露出意外之色。
“那是什么表情?”郁理笑着伸手拍他的脑袋,“因为我是审神者,所以才能召唤你们吧?也因为我是审神者,守护历史也同样是我的责任。……虽然,你们这次守护的历史让我很心痛,但我还是要说,你们做得对。”
站在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事,她是审神者,在没有刀剑男士之前,这个职业就一直在维护历史呢。
“你们在之前已经尽最大的诚意去提醒我了,只是我自己没收到。或许我收到了,也可能因为各种原因继续发生应有的事件。”伸出自己的右手,看着上面厚厚的绷带,她忍不住笑出声,“如果你们不顾历史非要改变什么,最后恶报到你们身上,我绝对不会感到开心的。”
她听狐之助说过的,一些本丸的刀剑在守护历史的途中信念发生改变,犯下大错就会发生暗堕,如果那座本丸这样的刀剑多了,就会变成暗黑本丸,里面多是悲剧收场。
这样的事,她怎么愿意发生在自己的刀身上。
“药研,我可能没办法做到在活着的时候让你们天天都笑着的承诺了。”郁理看着他,想起了在本丸某个冬天发生的事,“身为凡人要烦恼的事太多,我已经没有精力顾好所有人的情绪,很抱歉。”
“这话也该我们说才对啊,大将。”看着这张苦笑的脸,药研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她,“让您哭了,真的很对不起。”
“嗯。”郁理也没扭捏,大方地回抱住他,“那么,我们就算半斤八两,互相扯平了。”
药研忽然感到鼻头微酸。
啊啊,这就是他们的大将啊。他这么想着,双手又忍不住用了力。在现世,他们能为她做到的,真的太少了。
“对了大将。”他收敛心绪,故意找了调侃的话题,“既然您没意见,晚餐就由我来负责喂您吧。”
“诶?这话题有点跳啊!”
因为右手再度受伤,郁理忽然就又过上了被部下喂饭的日子,厚着脸皮过一过不知该说是贵族还是残废的享受生活时,尸魂界那边收到消息的亲爹又炸了。
“竟然又有混帐去欺负我家小郁理!这次绝对不能再轻饶了!”用力地甩下手里的情报书,一身死霸装的青年死神提着刀就要往外走。
……然后半路被截了下来。
“现世那边有现世的规矩,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朝次郎,稳重一点。”堵在前面的夜一抄着手居高临下地瞪着被她一脚绊在地上的蠢弟弟,“你还嫌现世那边不够乱的吗?”
“大姐,那可是你侄女!”护短爹一个鱼跃直接跳起来,都顾不得鼻孔下的两管血,“不行,我一定要给女儿出口气!”
“你再这样,我就不把隐密机动部队借给你折腾了。”夜一直接冷冷道,“你最近的行为已经让长老们开始怀疑了,如果再这么任性,我想我那小侄女回尸魂界的事指日可待了。”
一句话掐中命脉,朝次郎立刻换了张苦瓜脸:“大姐,你可怜可怜我那从小没爹的女儿……”
“停停停!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都咒我也是服了你了。”夜一嫌弃地看着这个一扯到女儿整个智商都下降的逗比弟弟,“不过隐秘部队最新的消息你应该还没收到吧。”她说着又拿出一份情报册,被朝次郎一把抢过,她也不以为意,“你女儿可是说了,要堂堂正正给那些算计她的人一个下马威,把吃的亏都讨回来。你这个当爹的要是过去搅局,那就白费你女儿的雄心壮志了。”
朝次郎看着上面的情报不由气苦:“这傻孩子,这么辛苦干什么,明明找我或者找鬼灯,再不然找高天原那帮神给她出气,都比她现在这样容易啊。”
夜一看他一脸心疼的样子也是不耐,仰头叹了一声:“咔!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她靠我们找回场子,和靠自己找回场子性质能一样吗?我们这次帮了她给她出了气,那以后呢,还继续替她欺负现世的那些凡人?”
“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朝次郎眼神游移。
“呵,你真的这么想吗朝次郎?”夜一冷笑一声,“你的义骸在现世的身份就是一介孤儿,连带你生下的女儿也是一介孤儿之女,被一些不长眼的世家看不起。她会遇到这些挫折有一半就是你自以为是的错,但就算是你也明白,现世大概是所有世界里等阶最不森严的一个世界了。在现世,她还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往上爬,可在尸魂界几乎难如登天。你这次帮她出气,让她错失了立威的机会,下一次让她遇到更大的挫折甚至是无法挽回的伤害,我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