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帝闻言眼前一亮：“你是说那番椒能取暖？”卓承淮点点头继续道：“确实如此，像微臣这等吃不了太辣的人，只吃小半颗就已经满头大汗了，那能吃辣的人也不过吃个两三颗就浑身热乎起来，可惜今年只有那一道番椒，怕是供不上全部大军。但是若是有什么需要长时间在外面的小队，带些番椒那可是能救命的。”
武睿激动道：“卓侍讲说的可是真的？不知这番椒哪里有，有多少？”
宣政帝“啧啧”两声：“朕这是被小侍讲骗了啊，那么多番椒可全给你了，德保，宫里头还有番椒没有？拿来让他们几个尝尝。”
德保拱手苦笑道：“陛下，我约摸着只有陈大厨手头还有一些了，其他呀，可都被卓侍讲搬回来了。”宣政帝想想也好笑，陈大厨不也是卓家的人吗，这弄来弄去，这大有用处的番椒都被他给送人了。
他示意德保去取几颗番椒来，又对卓承淮道：“若是今年把番椒都用了，那明年可怎么办。”卓承淮笑道：“陛下莫要担心，若是真的要用它，那出发之前自然是要把那些番椒取了种的，就是破开了不太好保存，万幸的是天气开始寒冷了，怎么也不会坏就是了，就是入口可能有些冰凉。”
宣政帝看向彭显与武睿，询问他们的意见，武睿激动道：“入口冰凉算什么，咱们之前打仗还日日吃雪当水！”
宣政帝与卓承淮放下心来，等了片刻德保就回来了，手上端着一个小盘子，上面放了六颗小拇指大小的番椒。武睿最是好奇，禀告过后拿起一颗就塞进嘴里，卓承淮阻拦都来不及。
初初嚼了几下武睿眉头皱了起来，这也不是特别辣啊，他飞快的吞下口中的番椒想与卓承淮说话，一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发不出声了...
那辣味开始从舌根蔓延开来，一点点的塞满了整个嘴巴，武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头嗡嗡响，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般，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一抹绯红从他的衣领下爬了上来，慢慢爬满了他整张脸，额头开始不受控制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好半日才说了一个字：“水…”
宣政帝忙指着小桌上给他们上的茶道：“那有茶！”武睿扑了过去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放下之后马上拿起下一杯，连续喝了四杯把所有的都喝完了才觉得稍稍缓解了那种头晕脑胀的感觉，咳了咳哑着嗓子对宣政帝道：“臣惶恐，臣失态了。”
宣政帝摆摆手：“不怪你，只是这番椒这么吃真的有如此神奇？”武睿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衣裳道：“臣的里衣现在怕是已经湿了…”
彭显见他这样子忍不住也拿起一颗试试，刚嚼了两下就觉得头皮开始发麻，身上也开始发起火来。他直接拿起茶壶对着嘴“咕嘟咕嘟”灌了半壶水，吐了口气对宣政帝道：“陛下，这番椒着实好用。”
宣政帝见彭显虽说脸色泛红却比武睿好很多，像抓住什么小辫子一般坏笑道：“原来武将军吃不得辣啊…”
武睿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己竟然吃不得辣，现在额头还在不停的冒汗，他用袖子摸了一把额头，看着湿漉漉的袖子哭笑不得道：“臣过了几十年了，今日也是刚知道，臣还以为臣是家里最不挑食的人了，若是被儿孙们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臣了，陛下可得给臣保密…”
宣政帝哈哈大笑：“朕给你保密可没用，这御书房还有这么些人呢，你好好的与这几个人说说让他们给你保密吧。”
武睿做戏般的与在场众人作揖，江岷阳忙不迭躲开，逗的宣政帝又乐了一回，笑过了他也下定了决心，对江岷阳道：“户部就紧紧各处，好歹把这次北伐的银子拿出来，突厥是不打不成了，朕若不能替自己的百姓报仇又何必做这皇帝！”
江岷阳忙跪下叩首：“臣惶恐，臣定全力支持彭尚书与武将军，绝不会有半点拖延。”
宣政帝满意的点点头，又扭过头对卓承淮道：“承淮，你回去看看那番椒能拿出多少来全都拿出来，记得留好种子，明年咱们多栽一些。对了，再写几个简单的方子一同送上来。”
卓承淮应下就自发站到一边，等着宣政帝与彭显武睿商议调兵的问题，这件事宣政帝彭显二人早就琢磨好几年了，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卓承淮恨不得自己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低着头一言不发，宣政帝却不放过他，对他道：“承淮别光听着，一起来出出主意。”
心里叹了一口气的卓承淮只能凑上前，认真听着几人讨论什么城北大营，城南大营，天武军，虎卫军…
初步定下了四十天的准备时间，待四十天后大军就要开拔了。几人分头忙碌起来，户部开始着手准备粮草，彭显调兵武睿点将，而卓承淮最简单——准备番椒。
番椒取暖一事是玉芝说给卓承淮听的，彭显帮卓承淮的时候就处处透露出要准备打仗的意思，刚拿到番椒玉芝就跟他说若是真要打起来，这东西能派上大用场，好歹在宣政帝面前刷刷好感，也算报答了他赐番椒的恩情。
回到家后卓承淮把上书房的事情与玉芝一说，玉芝马上行动起来，这些番椒要先取籽给明年留种，这样的话保存起来就十分困难，玉芝索性把所有的番椒加上盐，大蒜，生姜和酒做成了剁椒。
成本虽然高些，但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二百两的事儿，卓承淮索性对彭显说提供给征北军的剁椒他全包了。
第250章 七八成
宣政帝从德保口中“无意”间知道这个消息，看卓承淮是越发顺眼，索性放飞自我，连续赏了卓承淮好几个自己的题字，还特地叮嘱他收藏即可不要被别人看到，弄得卓承淮和玉芝哭笑不得。
整个京城上下忙忙碌碌的准备了四十日，终于到了要开拔的那一日，在军需的队伍里专门空出一辆马车装满了一小节一小节的密封竹筒，里面装着腌制好的剁椒，一共不过两千筒罢了。
卓承淮站在大臣队列里看着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整齐划一的三军，还有意气风发的武睿，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自豪感，好男儿当去战场走一遭！
激情澎湃的卓承淮送走了大军回到家之后就傻眼了，似云在往外面送郎中，卓承淮心里一突，问似云道：“谁病了？！”
似云难掩笑意：“回爷，是夫人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卓承淮一阵风一般的跑进内院，冲进卧房，看着躺在床上的玉芝眉头紧皱担心道：“芝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汪嬷嬷被他突然冲进来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卓承淮已经扑到床前握住半躺的玉芝的手了。她憋住笑对几个丫鬟使了使眼色，悄悄的退了下去，把时间留给小两口。
卓承淮丝毫没察觉到已经只剩下他们俩了，依然在担忧的问着：“…到底是如何了，为何你不与我说？难不成是这段时间累着了？”
玉芝看着他眼睛里快溢出来的担心心里暖暖的，忍不住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对他道：“承淮哥…你…可能是要当爹了…”
要当爹了…当爹了…当爹…当爹？！卓承淮楞在当场，当爹？是…他僵硬的低下头，盯着玉芝的肚子道：“当爹？我要…当爹了？”
玉芝看到他的傻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呀，但是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也只是我小日子晚了七日了，汪嬷嬷非要寻个郎中来瞧瞧，这不就瞧出来了，不过郎中说只是七八成可能，还得再过几日来确诊呢。”
什么七八成可能，卓承淮才不听呢，在他心里他就是已经要当爹了！他小心翼翼的把玉芝搂在怀里，一时心中思绪万千，二人沉默相拥了许久他才哽咽的开口道：“芝芝…怎么办，我还没学好如何做一个好爹爹，我不知道好爹爹是怎么样的，应该做什么，这可如何是好…”
玉芝被他短短一句话说的心都疼了，回抱着卓承淮哄道：“没事没事，我也不会当娘…咱们俩一起趁这几个月好好学一下，相信咱们一定会做个合格的爹娘的。”
卓承淮把脸埋在在她肩膀上点点头，眼泪透过衣裳渗进玉芝的肩上，玉芝安静的抱着他不说话，好半日卓承淮才缓过来，抬起头看着她粲然一笑，如雨后初晴灿烂的朝阳，晃的玉芝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他盯着玉芝的眼睛认真道：“芝芝，相信我，我一定要做一个最好的爹爹，一定要给我的孩子最好的父爱！”玉芝伸手拍拍他微红的脸道：“我相信你。”
卓承淮这才又咧开了嘴，露出了几分傻样子，感慨万千过后激动又涌了上来，对玉芝道：“我这就要去告诉爹娘，明日就让爹娘搬过来吧！我去上朝的时候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玉芝哭笑不得：“想什么呢，二嫂还怀着身孕，难不成让娘撇下她来照顾我？那二嫂能没有什么想法？没事的，我有汪嬷嬷在身边，还有体贴能干的丫鬟们，又不是真的自己一个人。再说了，我已经是出嫁女了，带些自己爹娘住进来算什么，御史们怕是能把你与大哥参成筛子。”
卓承淮咂咂嘴，他还真把凌冉怀着身孕的事情给忘了，忍不住略带失落道：“罢了罢了，只能让娘多跑几趟看顾你了，但咱们没有个有经验的人日日照顾你。不成，明日我要去彭家让彭爷爷给我介绍两个靠谱的嬷嬷，咱们买了来家，日后老二老三老四都能用的到！”
玉芝真是忍不住想打他，这一个还只是七八成把握呢就想到老四去了，男人啊，以为生孩子像母鸡下蛋一般十分钟就完了？看着他傻乎乎的脸到底还是忍住了，轻轻一拍他转移话题：“我让汪嬷嬷寻人去告诉爹娘了，你今日去送征北军感觉如何？有没有看到咱们的剁椒？”
卓承淮此时哪里还记得回来之前那一腔想上战场的热血，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玉芝和肚子里那七八成的孩子。胡乱点头道：“看到了，在一个马车里，彭宇身上还挂着两筒，偷偷摸摸与我说待他回来了给他多备些番椒。”
玉芝好奇道：“咱家的番椒可几乎全都做了剁椒送上去了，你难不成答应了？”卓承淮露出一副你好傻的表情：“我怎么会答应？我直说了，‘明年这个时候若是你想吃我能给你一亩地的番椒让你吃个够，但是回来想吃小灶那可真没有了！’他好像还挺失望的，我看着他回去路过那剁椒车的时候又偷偷摸了两筒塞进怀里了。”
玉芝无语了，真不愧是彭尚书的孙子啊，这大开大合直接要吃食的手法如出一辙，甚至这偷摸塞吃食的样子都一模一样。若是这次番椒证实真的有用，明年的确得多种一些了…
想到这她思索着问卓承淮：“承淮哥，咱们两人在京城不过只有几个小庄子，没有大片大片连在一起的良田，你说这番椒咱们要不要回府城附近种？”
说到正事，卓承淮终于正经了起来：“若是回府城不错，一是地多，二是舅舅与沈山长都在府城，也能看顾些，少了许多麻烦。在京城的话最大的好处就是方便咱们看着这一茬长大，然后才好发现有没有什么问题。
冯叔之前不是说年前进京么，他最近又去苏州品那桂花冬酿酒了，听说只有冬至前后才有。咱们次次催他，他次次推脱，放下了二十年的枷锁，日子过得轻松又惬意，怕是压根不想进京了。”
第251章 矛盾的李氏
玉芝满脸羡慕道：“若是有朝一日咱们也能如冯叔这般到处走走看看那该多好。”
卓承淮看她那心驰神往的样子不觉好笑：“若是你真的想去，那我明日就寻陛下辞官，与你走遍四海。”玉芝轻哼一声：“我这肚子可还有一个七八成呢，怎么走遍四海，你就说好话哄我吧。”
卓承淮是真心这么想的，他给玉芝解释道：“若是我现在辞官怕是最快也要一两才可能能成，到那时七八成也已经出生了，待他三五岁硬实了咱们一同带他出去走一遭，也让他长点见识。”
玉芝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案，但是想到了古代幼儿的夭折率她还是打了退堂鼓：“罢了，三五岁的孩子出去小游尚可，若真的长途跋涉的怕是真的不成。唉，到时候再说吧，现在皇上对你正热乎着呢，你突然辞官怕是不好吧。”
卓承淮唯一纠结的就是这个：“陛下对我是真的有几分真心，他对我真心我就必定要用真心对他，唉，且等着吧，等大哥散馆的时候，应该就会有新的侍讲了，那时候再看。”
玉芝想这也是个办法，看他纠结的样子笑道：“好啦，咱们不说这些了，方才你说冯叔过年才回来，怎么你想让冯叔管着番椒这摊子事儿？”
卓承淮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件事自然是要交给最信任的人来办，所以我觉得冯叔若是能管着的话是最好了。但是我看他终于放下了包袱过的如此潇洒，又不忍心把他拖进来让他又开始忙碌。”
玉芝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那冯叔有没有信任的手下人或者什么的，主要我这儿的人有能力的基本全都是厨子，对种植基本一窍不通，番椒是个新东西，我知道的也有限，咱们还得摸索着种才成。”
卓承淮见玉芝的脸愁的皱成了包子忙给她揉揉脸道：“最近你已经够劳心劳力的了，别再想这些琐事了，再怎么说也得明年开春的事儿呢。再说了，彭爷爷这几日缠着我给我要番椒种子，大不了全都给他让他自己犯愁去吧。”
玉芝被逗的“噗嗤”一笑：“今日你怎么竟说胡话，这种子还得给陛下一些呢。”
卓承淮本也是逗她，见她笑了搂住她道：“芝芝，我真的好欢喜，欢喜的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好。”
玉芝心里其实也一直激动着，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要当娘了，欣喜忐忑紧张激动交织成复杂的情绪，却又说不出口。
小夫妻这一整日就是哭一回笑一回，说一回闹一回，直到亥时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卓承淮就爬起来上朝，亲了亲尚在睡梦中的玉芝，又隔着被子亲了亲她的肚子，悄声退出卧房，到隔壁的小房间里换衣裳。
他出门的时候天光刚刚有些泛白，却远远看到一行人已经冲着他家来了，他不由疑惑，谁大清早的来别人家？喊砚池撑起灯笼来仔细照着。
待来人越来越近，离他不过二十来步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打头的兆亮和兆勇！卓承淮心里一惊，难不成是李氏来了？
他快步迎上前，刚和兆亮兆勇见完了礼就见马车上厚厚的棉帘子被掀开，露出李氏那张保养得意的脸对他道：“承淮你快些去上朝吧，你大哥都已经去翰林院了。今日家里交给我就成了，我带了专门给冉儿诊脉的郎中过来给玉芝再诊诊，看看到底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