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在空中飘散，卓承淮已经骑着马不见了身影，砚池看了还瞪眼呆在原地的太医，捅了捅鸣沙：“快些把空车辕卸下来，用单马拉车送太医去咱家。”鸣沙应了一声，先扶着太医上了马车，然后开始快手拆起拖在地上的车辕来。
砚池从怀中摸出一小叠银票，笑嘻嘻的拉着送卓承淮出门的小太监，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小太监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银票塞进袖子里，拱手对砚池笑道：“奴才都看着啦，这就回去告诉干爷爷一声，也提前祝卓侍读喜得贵子~”砚池笑着回礼道：“多谢公公了，今日这事儿还是得麻烦小公公，待咱们夫人生下小主子定早早给公公送来喜蛋。”
小太监就是喜欢卓家人这种把他当个人一般的态度，别人家可想不起来给他送喜蛋这种送亲戚朋友的小玩意儿，都是塞钱塞钱，他可许久没吃过这喜蛋了，遂喜滋滋的应下，知道卓家人今日必定都很忙，也不耽搁砚池时间了，寒暄了几句扭头进了宫门。
第275章 真丑
玉芝是今日一大早刚睡醒就觉得肚子不对劲的，咕噜咕噜的却不像是闹肚子，她还以为自己是饿了，吃了早饭后对汪嬷嬷疑惑问道：“嬷嬷，我这肚子怎么仿佛里面有气瞎转悠一般？都好半晌了。”
汪嬷嬷一愣，转而一惊：“夫人，这怕是快要生了？”玉芝吸口气也吓一跳：“怎么会？大嫂当年生满满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肚子会咕噜咕噜的呀…”汪嬷嬷哭笑不得，看着像个孩子一般的玉芝心疼道：“夫人年纪小，只见过大奶奶生的时候，每个人这反应又不一样，现如今应还是没到要生的时候，奴婢先扶着您消消食如何？”
玉芝一下子有点紧张，吞了吞口水点点头。汪嬷嬷先让书言带着小丫鬟们去重新布置产房，派人把彭家送来的几个嬷嬷还有家里请的稳婆都喊过来，最后寻了个手脚快的小子跑到前头通知冯先生，让他先派人通知卓承淮一声，再带着郎中们在产房附近守着。
汪嬷嬷皱着眉安排好一系列的事情，忍不住又在原地转了两圈，生怕有什么忘了的。看着她这么着急，玉芝心中的紧张却去了些许，笑了起来：“待会我进了产房，外头的事可全靠嬷嬷了。”一句话说的汪嬷嬷更是捏紧了手心，重重点头道：“夫人放心，待会太太来了定是要陪您进产房的，外头就交给奴婢吧。”
说完与最稳重的似云一左一右扶着玉芝站起来，慢慢往小花园走去。此时全家人都忙活起来，如竹紧张的开始拼命的擀面条，等着待会玉芝发动了做给她吃，片刻就擀了满满一大堆，把过来传话要热水的欢容都惊着了，今日怕是人人都紧张的失了魂。
曹佳扶着李氏满头大汗的赶过来的时候玉芝还在小花园溜达呢，肚子是一阵阵的咕噜咕噜，声音连附近几人都能听到，羞的玉芝满脸通红可就是不发动。李氏见女儿还好好的松了口气，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幸而曹佳在身边扶了一把。快步上前摸了摸玉芝的肚子，也听到了“咕噜噜”的声音，玉芝忍羞道：“娘…你说我这是要发动了吗，会不会真的是闹肚子啊…”
李氏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她的头：“你这孩子自小就话多，不是郎中给你诊了脉了，这就是快发动了，都准备好了没？”汪嬷嬷上前行礼道：“回太太，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夫人发动了。”李氏到底有些不放心，让曹佳带着杨嬷嬷和汪嬷嬷从头到尾再检查一遍，李氏看着脸上略显纯真的玉芝叹口气，自己放在心上娇娇养大的小闺女，今日是真的要当娘了…
曹佳三人刚刚出了小花园不久，玉芝突然觉得肚子像被什么锤了一下一般，开始绞痛，她不自觉的抱紧了肚子轻轻哀嚎一声：“娘…疼…”身边的人一下子都慌了神，李氏急忙低头看了看，又摸了摸玉芝的裙子稳了稳心神道：“莫慌，羊水还没破，咱们现在走去产房去。”
亲娘在身边玉芝又多了一层安全感，想到曹佳那时候走了一个来时辰羊水才破，心中也稳了稳，扶着李氏和似云的手慢慢往产房走去。谁知这孩子拖了这么多天了心中有些着急，刚刚踏进产房院子的院门口，玉芝突然感觉裙子一湿，停住了脚步。
似云低头一看轻呼一声，李氏也慌了，这羊水破的太快了！刚进了院门离产房还有一段距离呢，玉芝这…李氏忙要去抱玉芝，可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她哪里还有当年做农活的力气，一着急咬着牙把玉芝打横抱起来，胳膊腿都在抖。
这时汪嬷嬷从产房跑出来，二话不说一弯腰把玉芝从李氏怀里接过来，话也不多说急忙往产房快步走去，似云扶着胳膊还微微发抖的李氏跟进了产房，见里面已经都铺置好了，高透的琉璃窗透过明亮的阳光，让人看着就有几分安心。
医女和稳婆也已经早早的净了手等在里面了，见玉芝被抱进来急忙上前查看，稳婆松口气对追进来的李氏道：“夫人现在一切都好，您尽可放心，现在就准备给夫人接生了。”李氏松了口气马上一拍脑袋，自己真是忘了玉芝之前千叮万嘱的话了！
她急忙去外间，换上早早准备在这的浆洗暴晒的干净纯棉衣裳，又仔细净了手，听着玉芝一声声压抑的□□声手都在抖，胡乱系完了带子就跑进产房，握住她手道：“娘在呢，莫怕莫怕，都说你怀像好，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玉芝咬着牙忍痛点点头，却再也没心思理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了，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今日是八月初三，那若是换成前世阳历的话差不多是九月初，自己这生的还是个小处女座的宝宝，想到这她忍不住笑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的。
慢慢的玉芝已经痛到自己不知道在做什么了，只能随着本能跟着稳婆的声音一起吸气，用力，不停的循环，从来没有一个时候能让她这么思念卓承淮过，可是卓承淮却不在她身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玉芝随着稳婆喊的一声“用力！”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滑了出去，迷迷糊糊中只听到李氏惊喜的哭腔：“生了！”然后听到了婴儿嘹亮的哭声，她的眼睛已经被汗糊住了，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本能的向李氏的方向动了动头，李氏忙抽出帕子给她细细擦了汗，把刚清理干净的孩子抱到她枕头边轻声道：“芝芝，咱们可都猜错了，这沉得住气的不是小闺女，是个胖小子。”
玉芝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浑身通红的小猴子，看着他皱巴巴的还没拳头大的小脸，用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断断续续道：“真…真的和满满刚出生的时候一样…丑…”
第276章 愿意
同样一头汗的李氏和曹佳听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氏想拍她一下又心疼她刚生完，索性不理她，低头点了点孩子的小嘴道：“我的大外孙子可漂亮着呢！”
玉芝嘴上虽然这么说，又哪里会嫌弃自己的儿子，看着他嘟着小脸乖乖的躺在那里，只刚出生的时候哭了一会，洗干净了就不哭不闹，越看越心软，越看越爱，被这幸福的感觉冲的眼睛忍不住泛了潮意。
李氏止住她：“可不能哭，伤眼睛。”玉芝吸吸鼻子把泪憋回去，沙哑着嗓子道：“娘，承淮哥呢…”李氏一窒，握着玉芝的手道：“承淮今日入宫了，早就派人去门口等着了，再加上你这生的也快，从派出去人去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来时辰，现如今怕是…”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一阵骚乱，还夹杂着“哒哒”的马蹄声。
李氏一喜：“承淮应是回来了！”又急忙出去阻拦他，这刚回来一身泥汗，可不能进产房。卓承淮骑着马叫开了家里的门直接就冲了进来，心慌的直奔正院就去了，还是门房看着不好高喊一句：“爷，夫人在产房！”他才勒住马头换了个方向，也不管什么路不路的，骑着马从花丛中直接踏过，一时间整个院子就像遭了灾一般，看的追着过来的砚池与鸣沙苦笑不已。
一路纵马奔到产房门口，卓承淮听着里面竟然如此安静心里更是慌乱，跳下马就往里跑去，却见李氏迎面出来呵斥他道：“停下！做什么呢，一身泥脏成这样岂不是要带累了芝芝与你儿子！”
卓承淮张大嘴楞在原地，芝芝与…谁？儿儿儿儿儿子？李氏见他的傻样子也不忍心再骂他，推了他一把道：“快些去洗洗换个衣裳，擦干净头脸进去看看她们母子，芝芝生的是比一般人快些，却也没少遭罪，方才还盼着你呢。”
卓承淮闻言立马回过神来，也说不出什么话，“哎”的应了一声忙往产房旁边的屋子跑去，那可是特地给他准备的未来一个月住的地方，按理说未来一个月卓承淮应该住到前院去，否则有些不吉利，但是小两口一个不在乎一个不相信，家里也没正经的长辈，冯先生更是个随性的，也就随他们去了。
卓承淮用了活了二十多年最快的速度冲了澡换了衣裳，也不管头发干没干用巾子一包就冲进产房。玉芝已经实在扛不住疲惫，撑着吃了半碗面没等来卓承淮就沉沉睡过去了，枕边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闭着眼睛下意识的一撅一撅吸着嘴，却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卓承淮看着一大一小凑在一起的两张脸眼泪飞快的聚在眼眶，他低下头不想让身后的汪嬷嬷等人看到他的软弱，只挥了挥手。
汪嬷嬷等人知道他此时应是想单独与玉芝母子待一会，低下头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去，李氏拍了拍卓承淮的肩膀道：“承淮，今日起你就做爹了，日后这肩头扛着的可不止芝芝一人了。”在李氏面前卓承淮没什么好掩饰的，哽咽回道：“娘…放心，我会好好待他们母子的…”李氏点点头，也悄悄出了房，顺手替他关好门，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的相处。
卓承淮轻轻的摸着玉芝的头发，看着她略显狼狈的脸与杂乱的发，忍了半日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怕吵醒玉芝，把脸埋在手里低着头无声的哭泣，却突然被一只小手打在头上，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不知怎么从包裹的襁褓中抽出一只手臂，却正好轻轻的打在他的头上。
卓承淮轻轻摸了摸他的小手，仿佛还没有他大拇指大，让他不敢用力，就怕一下子把他的小手按坏了…新出炉的父子俩就这么玩了许久，当然是卓承淮逗着儿子，人家却不搭理他，只偶尔被碰的烦了才下意识的挥挥小拳头，就这么一点点的回应就够让卓承淮惊喜的了，他乐此不疲的摸着儿子露出襁褓的所有地方，看着皱巴巴的儿子真是越看越可爱。
玉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略微一动身子浑身就像散架了一般，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卓承淮趴在床边拉着她的一只手已经睡着了，感觉到她动了一下子清醒过来，沙哑着嗓音问道：“芝芝，你醒了，饿不饿？”
玉芝张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吞了口口水，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卓承淮体贴的站起来端了一杯热水过来小心喂给她，玉芝喝完了水清了清嗓子觉得终于舒服多了，刚要说话却被卓承淮打断：“芝芝，是我回来晚了，我…对不起你…”玉芝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怪你，娘说我生的可快了，比别人都快，你也不是诚心没赶回来的嘛…对了，孩子呢？”
卓承淮又想哭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今日的眼泪竟然如此之多，他忍住泪半坐在床上轻轻抱住玉芝在她耳边小声道：“孩子被娘抱去给乳娘喂奶了，下一回你生之前几日，我定日日寸步不离你…对不起芝芝…”玉芝能感受到他的愧疚与遗憾，窝在他怀里逗他道：“还生？你可知我为了那小东西差点去了半条命。”卓承淮眉头一皱，担心道：“你睡着的时候我让太医进来给你诊了脉了，他说是产后脱力无需用药，不成，我还是寻他配些补身子的东西来。”
说完站起来就要出去寻太医，玉芝忙拉住他：“谁人生孩子不去了半条命，再说我现在刚生完还得给宝宝喂奶，哪里能吃药。”卓承淮担心的不行，看着玉芝依然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道：“日后，咱们再也不生了，有这么个小东西就够了。”
玉芝叹口气，用尽力气双手捧起卓承淮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道：“我愿意，日后我还要生，我的女儿还没着落呢。”
第277章 神奇
玉芝顺利生子的消息传出去，一时间想套近乎凑热闹的都准备了洗三那日上门吃酒，结果卓承淮在第二日一大早就放出话去，洗三礼只家人之间热闹一下，待满月再宴请宾客，一众人只能按耐住着急的心，备好礼等着卓家的帖子。
在玉芝的催促下，喜得贵子第二日的卓承淮依然早早就去上了朝，宣政帝已经知道他的儿子昨日出生了，本还以为他今日会把假请了，万没想到他还会按时出现在朝上，不由点点头，看来卓侍读还是一心为公的嘛，却没看到卓承淮低着头满脸不高兴，他的皱巴儿子还没睡醒呢，自己不能见到他今日刚睡醒的第一面，真是太…难过了…
下了朝卓承淮照例去了御书房，真的是掐着自己大腿才努力集中了精神与宣政帝讲完了书。宣政帝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笑着对德保道：“看来承淮今日可没心思陪咱们俩了，这左脸写着夫人右脸写着儿子，朕可真觉得自己不近人情了。”
德保笑着打趣道：“卓侍读头一回当爹，自然是心神不宁的，奴才还记得陛下当年初得了大公主的时候，走在路上都自己个儿能笑起来，时时与奴才讲大公主的可爱之处，听的奴才可日日盼着能被您派到皇后身边传话，见大公主一面。”
宣政帝想到自己做太子时候得了大公主，虽说不是个儿子让先帝与他都有些失望，但是真真是把她疼在心坎里了，这头一个孩子就是不一样，摇摇头笑道：“雯儿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在朕心里却仿佛一直白白嫩嫩的那么大点儿，像小猫崽似的一碰就嘤嘤哭，朕那时都不敢碰她，怎么会有如此软的小人儿。”
卓承淮这点可真是感同身受，认真点点头附和道：“陛下说的极是，微臣也不敢抱刚出生的小儿，那胳膊仿佛只有微臣一根手指那么长…”君臣二人就这么说了很一回育儿经，德保一个太监苦笑不已，这话题他可一点儿插不上话。卓承淮不小心瞄到德保无奈的表情心里一激灵，顺着方才宣政帝的话道：“……微臣是只打算办满月了，不过今日带了些喜蛋过来，都是家里夜里现煮的，给德公公与几个平日对微臣多有照顾的小公公们尝尝，也算是给小儿积积福气。”
宣政帝故意道：“怎么没有朕的喜蛋？”卓承淮一愣，笑道：“自然是有陛下的，只不过这喜蛋就是染了色的鸡蛋，口味却是一般…”宣政帝还真没见过喜蛋什么模样，宫里谁生孩子用这染了色的鸡蛋？吩咐德保派人去宫门口寻砚池把喜蛋全都带过来给他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