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御花园,望舒指着那不远处的秋千,奶声奶气地说:“姐夫,想玩儿~”
对小舅子有求必应的姐夫当然不会拒绝了,苏清娆和弟弟坐在上面,封钺在后面推,不敢使太大的劲儿。
每推一下,清娆和望舒就兴奋得高呼一声,笑声连绵。满园鲜艳的花儿都不及这副画面美丽,动人心弦。
几个随侍的宫人默默地观望着,眉梢嘴角也不禁掀起浓郁的笑意。
福如海更是偷偷擦了擦眼角,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他们家皇叔二十几年来无欲无求,清冷寡淡像个神仙,同时也孤独了这么多年。
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福如海只能想到这个成语。
现在就只等着姑娘年满十五,跟皇叔结为真正的夫妻,不消个两三年再添个小王子和小郡主。那才真正是一个完整的家呀。
眼神这副画面真是戳中了他的心窝子,若不是怕丢了他这个大监总管的面子,福如海真是想痛哭一场,他们家皇叔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摆脱长达二十八年的单身生活了。
太感动了!
……
这个春天,过得甚是温暖,转眼便进入夏天。
今年的夏日比往年都更炎热些,皇室携文武百官迁往避暑山庄,这个夏天才过得舒服一些。
除了皇室,文武百官自是不得带女眷随行的,而蒋家是唯一的例外,阖家都去了,原因是太皇太后觉得在山庄无聊,便下旨让蒋大人把妻子儿女都捎上。
由于蒋溪桥是外臣,住处自然是离太皇太后的和春园甚远,来回极不方便,所以有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干脆留她们在和春园住下了。
只是怕蒋大人孤单一人,太皇太后怎可做出拆散人家小夫妻的事儿,有时就让姝槿自己回去,女儿和儿子留下来。
南方送来了新鲜荔枝和提子,这种稀罕物一般分不到大臣,一半送去太皇太后的园子,另一半送去太后那儿。
太皇太后便招那些宗亲来和春园热闹热闹,皇室血脉稀薄,郡王也不过才三个。太宗皇帝只有两个嫡子,没有庶出,而先帝英年早逝又只留了小皇上一个血脉,小皇上又还没成亲为皇家开枝散叶。
比起历朝历代数不胜数的诸子夺嫡、兄弟反目的现象,大燕可谓一股清流,从开朝至今数百年,夺嫡斗争自然是有的,但还从未出现过兄弟自相残杀,尤其这几十年来皇室兄弟愈加和睦,团结一心。
所以太皇太后觉着,皇室血脉不在多在于情,若是宗亲们离心离德,再多的亲王郡王又如何。
太皇太后离京多年,但该知道的消息还是不缺的,比如威宁王娶了庄家的女儿为继室,自然也是知道当初庄琦是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嫁的。
说来也是巧,庄琦与清娆本是表姐妹,以后却要成为堂妯娌,辈分倒是平了,但在皇室的辈分都要老一辈。
呃,庄琦是太后的外甥女,而今也是堂妯娌,这……太皇太后决定暂时不理这样辈分了,理不清的。
“这些冰镇荔枝倒是很爽口,你们年轻女子最喜欢了。”太皇太后言笑,尤其望着庄琦眼神很温和。
庄琦能感觉到太皇太后待她的亲切,这份亲切根本来源于她的丈夫。嫁给他两年,虽有过意难平,但那些不甘早就被岁月渐渐冲淡了,更何况她因为这个威宁王妃的身份得到了太多荣耀,就比如这次能随圣驾来避暑山庄。
她是喜欢这份荣耀的。
庄琦笑着回太皇太后的话,眼角余光看见对面的摄政王剥了一颗荔枝给她表妹苏清娆,才发现自己心里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王妃。”威宁王将一颗剥好的荔枝递到她嘴边,庄琦笑了一下,张嘴吃了下去。
太皇太后见威宁王待妻子如此体贴,甚感欣慰,若是强娶了人家又辜负了人家,那也太不是人了。
一转眼,就看见儿子一心为清娆剥皮儿,将干净鲜嫩的荔枝放在案上的小盘,笑绵绵的一脸。
太皇太后默默罢了罢手,让为她剥壳儿的宫女退下,亲自动手剥,腹诽道,哼,剥个荔枝,谁不会啊?
“好了,就吃这些,多了会上火的。”封钺算准了数量,不多一个不少一个。
苏清娆还没解馋呢,可是小盘上只剩两颗荔枝了,正想求皇叔多给两颗,突然听见对面庄琦干呕的声音。
全部人看过去,庄琦拿帕子捂着嘴一阵干呕,威宁王有点着急,赶紧叫人传太医来。
太皇太后却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问庄琦:“你上次的月信是什么时候?”
庄琦自己也是一愣,想了想说:“一个多月前。”
几个有经验的一听就确定了个大概了,太皇太后更是松了口气,笑道:“等太医来了就知道了。”
苏清娆吃完最后两颗荔枝,听长辈们说,庄琦表姐应该是有孕了。
是夜,她和弟弟都宿在和春园。
望舒缠着姐夫给他说故事,在家的时候也是要父亲说故事才能睡得着,于是姐夫就担起了父亲的责任。
三人躺在床上,姐姐躺在里内,姐夫在外侧,望舒躺在中间,专心地听姐夫讲一个神仙的故事。
姐夫的故事跌宕起伏,但又通俗易懂,望舒理解不困难,可是越听就越想听,故事一套环着一套,叫人停不下来。
以往父亲给他说故事的时候,望舒一刻钟内就睡着了,可是到了姐夫这儿,快一个时辰过去了,他还聚精会神地听着。
姐姐都睡着了。
封钺看了眼已然进入梦乡的清娆,极淡地勾了勾唇,放轻了声音。
望舒听着听着,觉得后面的故事好无聊无趣,跟前面的故事完全变了味儿。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小家伙渐渐阖了眼睛,呼吸声均匀。
封钺看着睡颜安然的姐弟俩,脸上笑意渐浓,隔着一个小家伙,他倾身过去吻了吻未婚妻的额头,然后看着小舅子,爱屋及乌地也亲了下他的额头,躺回去,心安理得地在这儿小憩一会儿。
第68章
七月流火,但避暑山庄山清水秀,甚是清凉。
屋里放了好几个小盆的冰块,苏清娆懒懒地靠在凉榻上,边吃胡瓜边听弟弟背三字经。
望舒就窝在姐姐的怀里,从头到尾十分流利地背了一遍,声音脆生生,但发音很准,背完了渴望地看着姐姐求表扬。
苏清娆不知有多骄傲,她弟弟才两岁多一点儿,就可以背三字经全文了,不像她十岁才勉强会背。
“望舒真棒!比姐姐聪明多了呢!”苏清娆捡了一小块胡瓜,喂进他的嘴里。
望舒一脸满足,依偎在姐姐的怀里。
封钺进来就看见小舅子趴在未婚妻怀里的画面,那一刻他竟有点羡慕和嫉妒小舅子,上前就把他抱起来,坐在苏清娆的旁边,把小舅子放到他腿上。
“姐夫~”望舒甜甜地喊他。
“嗯,乖啊。”封钺揉揉他的小脑袋,
苏清娆坐直起来,一边喂弟弟吃胡瓜一边问:“皇叔,你昨晚是不是睡在望舒的房间了?”
“嗯。”封钺看了她一眼,说:“不小心睡着了。”
望舒搂紧他的脖子,说:“姐夫,棒棒~”
晌午,他们一起去太皇太后那儿用午膳,德云公主和驸马也都在,望舒一进门就喊人:“阿嬷好,舅舅好,舅母好。”
德云公主笑着伸出手:“来,舅母抱抱。”
封钺就把弟弟交给姐姐,在她旁边坐下来,抬头就看见他母后瞪着他的眼睛。
封钺:“……”
“娆娆,你昨晚在哪儿睡呀?”太皇太后笑眯眯地问苏清娆。
“跟望舒一起睡呀。”苏清娆说。
太皇太后笑得温柔,但在看向他的那一刻,封钺看见了母后的笑容里藏着针。
封钺谦然一笑,往母后的碗里夹了块她最喜欢的莲子,一脸的讨好。
太皇太后嗤之以鼻,他笑得愈温柔愈讨好,她瞪他的眼睛就愈凶,她愈凶他就愈温柔。
德云驸马将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用只有他俩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封钺:“小舅子,你这是哪里得罪了母后她老人家?”
“没有,母后只是单纯看我不顺眼。”封钺低声回道。
太皇太后不满地道:“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呃,小婿说,天气真好……”单纯的驸马扯出来的谎都如此尴尬。
太皇太后哼了声,儿子和女婿赔笑脸。
封钺环视了一圈饭桌,故意问道:“敏敏呢?”
果然吸引了太皇太后的注意,问道:“对啊,敏敏呢,怎么一天到晚不见她人影?”
“唉,女大不中留啊。”驸马无奈且心痛地摇了摇头,
太皇太后一听,脸色沉了沉,语气突然变了:“敏敏才多大,十四岁都不到,是哪家的郎君给我叫来!”
众人:“……”
德云公主笑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是敏敏单方面追求人家,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母后您就要见人家,弄不好人家以为我们要逼婚呢。”
太皇太后挑了下眉心,脸色才稍微降下来,忽然就笑了一下,说:“喜欢就主动追求,真不愧是哀家的外孙女,那郎君相貌如何,人品如何?”完了又道:不过,我们敏敏看上的人,自然不会差。”
“是是是,江榜眼可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呐。”德云公主附和道,她自己是很满意这个年轻人做她女婿的。
驸马看了她一眼,闷头吃饭。真是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可他怎么看那个江都觉得不顺眼。
皮肤太白,眉毛太浓,眼睛太大,鼻子太挺,什么都不好。偏偏妻女就都喜欢这一款。
“江榜眼,就是那个新科榜眼麽,甚好,改天哀家要见一见他,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勾走了我们敏敏的心。”太皇太后说。
成功转移了母后的注意力,封钺松了口气,给旁边的未婚妻夹菜,朝她眨了眨眼睛。
苏清娆的心跳得厉害,皇叔眨眼睛的样子太妖艳了。苏清娆觉得皇叔每天都在无意之中就勾引了她。
她轻吐了口气,心还砰砰砰的跳。
不巧封钺眨眨眼睛的那一瞬间被太皇太后瞧见了,登时想起还没算的账,现在他又顶风作案,太皇太后哼哼地心道,胆子真够肥的啊。
封钺抬眼就又看见母后犀利的眼神,“……”
饭后,他被母后单独留了下来,驸马心疼地看了眼小舅子。
望舒还朝太皇太后和姐夫摆摆手:“阿嬷再见,姐夫再见。”
“再见,望舒乖啊。”太皇太后看着小孩童的眼神温柔似水。
封钺和小舅子道了再见,顺势看了眼小未婚妻,眼里的委屈不言而喻。于是苏清娆有种直觉,皇叔又要被太皇太后欺负了。
她给皇叔回了一个摸摸头的眼神,回头她会好好哄皇叔的。
一行人退下,只剩孤立无助的封钺,端着一张笑脸给座上的母后行礼,“母后。”
“我问你,你昨晚睡在哪儿?”太皇太后开门见山。
“……”封钺笑容不变:“昨晚儿臣给望舒说故事,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太皇太后挑眉看他,勾了勾唇,“哟,是吗?”
“是。”封钺垂首,低眉顺眼。
太皇太后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说:“说故事睡着了,看来你处理朝政甚是辛苦啊。”
封钺的眉心跳了下。
“那你这段时间除了处理政事,就好好休息,不必每日来请安了,你我母子何须讲究这些虚礼。哦对了,你也用不着去哄望舒睡觉,多得是人照顾他,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免得你说故事说着说着又睡着了。”
“……”
*
舅舅和舅母把弟弟带走了,苏清娆刚回到自己的房间,表妹就过来找她了。
表妹开心得脚步都是欢悦的,苏清娆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因为江凡,问:“你是不是追求江大哥成功了?”
庄敏嘻嘻地笑,说:“那倒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
她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打开来给表姐看,说:“他送了我这个,他自己画的。”
苏清娆一看,扇子上面的画很简约,只画了一枝葵花,还有一个灿烂的太阳。旁边还提了一句诗,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她大概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江凡是说,他似是葵,而表妹是他的阳光?
看平时大大咧咧的表妹此刻一脸娇羞,苏清娆笑说:“那表妹是不是也要成亲啦?”
“那得等你和舅舅先成亲呀,我要是抢在舅舅面前先成亲,我父亲岂不是要打断我的腿。”
“……”
两姐妹关在房间说悄悄话,直到了晚上。
苏清娆以为皇叔会来找她,但快到晚上了也没见皇叔,不由得怀疑他被太皇太后欺负惨了。皇叔那么温柔的人,完全就不是太皇太后的对手啊。
她还担忧地问表妹:“太皇太后不会把皇叔怎么样了吧?”
“怎么了,舅舅惹皇祖母生气了?”
苏清娆摇摇头,也觉得奇怪,莫名其妙的太皇太后就故意针对皇叔,她已经不止一次怀疑皇叔不是太皇太后亲生的了。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舅母还没送弟弟回来,苏清娆就顺便跟表妹去舅舅舅母的院子,把弟弟接回来。
院子里很安静,几个宫人在洒扫,庄敏直接带表姐去父母的房间,只是房间门口紧闭,庄敏还觉得奇怪,这天儿都还大亮着,关什么门呢。
刚走到门外庄敏正要叫人,就听见了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
母亲娇嗔的声音:“你干什么呢……等会儿要去母后那儿用晚膳。”
父亲粗重的喘声,“还早着呢……”
庄敏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拉着姐姐往后退几步,她以前就撞见过这种尴尬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