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史氏不知道啊,史氏眼见得她的宝贝儿子刚刚考完第一场,被下人们抬到了垂花厅。史氏只知道贾代善那个老匹夫不仅不让请太医,还打算打宝贝儿子一顿。
这莫不是让他去接个儿子他心里还有气了?隔壁的大哥不是也这么去接的么?他要是不乐意,自有管家带了小厮去,何苦打儿子呢?
“贾代善,我只得你就是嫌弃了这个老婆子,我明儿就让人备了马车,带了瑚哥儿和政儿回金陵去,再也不碍了你的眼。”
史氏这招几乎是百试百灵的,一般她只要回金陵这三个字一出口,贾代善保管熄火。
可这次贾代善却没像往常似的,放下身段说好话,只冷冰冰的说道“果然是慈母多败儿,今天你就算是要带着这个孽障回金陵也得打完了再走。”
史氏也是那种欺软怕硬的,贾代善这么一放狠话,史氏倒是在心里嘀咕上了。难道政儿真的犯了什么大错不成?一时之间倒是不再替贾政求情了。
正好,这会儿贾代善的小厮也把军棍拿过来了,贾代善也不要小厮们动手,自己直接拿了军棍就打算打贾政。
贾代善虽然年纪大了,可这军棍还是舞的虎虎生威的。可怜了这会儿还在装晕的贾政,也不知道这会儿该是继续晕下去被他爹打呢,还是该起来告饶。
最终怕疼的想法还是战胜了面子,贾政正打算起来告饶,他爹的棍子就已经上来了。
贾代善一面打,一面口中还说道“素日里,我还只道你只是不机灵了些,怜你读书用功却不得半分门道,还多有偏着你,谁知道你却是个假用功。”
贾政还没出口的告饶就已经变成了喊疼,又因为他爹说他不机灵,这可不是往他心口上戳么?不觉失声大哭起来。
这贾政一哭,别人尚可,史氏那边已经忍不住了,又要上前劝。可话还未出口,贾代善已经在那里说道“你且想想这孽障今日当着孔老夫子的面就敢装晕骗我,明日里他犯了欺君之罪,你才不劝不成?”
史氏本来就是个好忽悠的,又是以夫为天,见贾代善这么一说,顿时又不敢深劝,妨碍了贾代善教子可就不好了。
可听着贾政哭爹喊娘,史氏又觉得不忍,只拿眼睛看顾悕之和王氏,想让他们两个去劝上一劝。
虽跟顾悕之也没什么关系,可顾悕之毕竟是当儿媳妇的,还是上前劝了一句“老爷且想想政兄弟明儿还得去考第二场呢,且饶过政兄弟一回。”
“还去考个屁,他能考出个什么来?”贾代善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当着儿媳妇的面,直接就骂了起来。
王氏早就被贾代善的话惊呆了,原来,贾政根本就考不中什么进士,连亲爹都觉得他不够机灵,说好的是有大造化的人呢,王氏简直觉得自己被骗婚了。惊呆的王氏完全没有看到史氏向她使的眼色。
还是徐老夫人看不下去,她虽是个明事理的,也知道儿子这是在教子,可年纪大了,也见不得孙子这么哭爹喊娘了。更何况,这孙子还是个过了弱冠之年,连媳妇都娶了,还快要有儿子了的。
“好歹老二媳妇还在这头立着呢,好歹给老二点面子。”
贾代善想了想,深觉得他娘说得挺有道理的,直接吩咐了人把王氏给送出去,然后接着打贾政……
贾代善早年也在军营待过,控制了打的力道既能让贾政疼,又不会真正伤到贾政的筋骨。
“太太,大哥儿也不知道怎么就醒了,正哭着要祖母呢?这会儿哭的嗓子都快哑了。”正好,瑚哥儿身边的丫鬟这个时候来喊史氏。
其实瑚哥儿喊的是娘,也就哭了两声,可得了顾悕之吩咐,为了把史氏请走的丫鬟,硬生生说成了是要找祖母。
史氏衡量了一下二儿子和大孙子,觉得两边都放不下。可贾政这边,贾代善再生气,虎毒不食子,最多也不过打的严重些,到时候多备些上好的金创药就好。
可大孙子那边要是魇着了可怎么办,这还是在哭着要找她,要是嗓子哭哑了怎么办。史氏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安慰大孙子。
第66章
贾代善真的是亲爹, 打完儿子以后, 不仅贴心的给上了金疮药, 还特意吩咐了儿子明日不用再去考试了。
当然,就贾政被打的一瘸一拐的样子, 也不太可能去考了。
对外贾代善也想好了说辞,什么贾政看着身体健康的,可其实内虚的很, 一场考试就差点要了半条命。反正贾政媳妇也娶了,对外没什么好名声也关系了。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不在贾代善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倒是实心眼的贾代化相信了个十成十,能不相信吗,他家自幼体弱的贾敷出来都不过是精神头有些不足。
贾赦那时候还能理解,贾代化扪心自问也觉得要是让他在粪坑旁边待三天,吃喝都得在那儿的,他也得晕过去。
可贾政和贾敷分到的号房他可是清清楚楚的, 都是坐北朝南的好位置。
可不是贾政体弱么, 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跟贾代善同病相怜的贾代化,特意从库房里搬出了不少以前存着给贾敷补身体的东西给贾政送过去。
贾政自打被贾代善打了以后,就一直都奄奄的,他不仅是屁股被他爹打的疼, 更疼的是他的心。他爹打他时骂他不机灵这个词一直在贾政的脑子里无限循环。一直说两子一女中唯独最疼爱他的史氏还在他被打到一半的时候走了。
贾政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贾代善觉得他才比较可怜,这几日, 贾代善出门, 他的老朋友们都拿同情的眼光看他。
大儿子会试的时候出了考场就晕, 二儿子就更体弱了,考了第一场就晕了。武将家的孩子,只有书读不好的,可从来没见过身体都怎么弱的,这可算是堕了祖宗的威风了。
更有些多想的人难免想一下贾代善的两子四女发现都不是什么强壮的身子。再联想一下贾代善原先年轻的时候受过伤,这可不会是贾代善伤了不可言喻的身体,才会导致子女的身体都不太好吧。
贾代善这几天还被人明里暗里的关心了几遍身体。因为贾政要会试这件事情皇帝也是知道的,难免问一句老臣嫡子考得怎么样。
所以没多久皇帝也在太监们的口中听说了贾代善可能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受过什么难以言喻的伤。皇帝年纪大了以后,对老臣们越发体谅了。
皇帝再看看自己虽说子嗣不丰可也有五子三女,可贾代善却只有两子四女,还据说身体都不好。皇帝越发同情贾代善了,翻出了压在他那里很久了的贾代善乞骸骨的折子,痛快的给批了。
顶着同僚们同情眼神的贾代善倒是因祸得福了,所以这贾政要不要再揍一顿呢?
***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贾代善还在犹豫要不要在揍一顿贾政的时候,贾敷已经考完了三场,并且有人来报喜了。
荣国府和宁国府就在一条街上,更坑的是,来报喜的队伍是要从荣国府经过的。这敲锣打鼓的报喜的声音还可以当做听不到。
可是没过一会儿隔壁传过来的鞭炮声,贾代善就不能当做听不到了。
贾敷中了会试第十名,这比起前三甲或者当年贾赦的成绩倒是有所不如。可贾敷并不是正经的举人,而是走了国子监生的捷径,这成绩倒是显出了贾敷的好来。
本朝国子监并不像前朝,除去各地优秀的举人以外,只要家中有些钱财便可以捐个名额。
本朝太/祖爷在重立国子监时,为了整顿风气,本来规定只有各地推举出来的优秀举子可以来听课。后来为了施恩,也只不过是让三品以上官员可以推荐一人进国子监。就连连中副榜两次的秀才也还是不能进国子监。
所以国子监里除却真正优秀的举子以外只有那些官二代了。本朝科举也就有了一个隐性的规定,为着怕别人说是因为畏惧xxx的权势,监生哪怕是文采飞扬,一般来说的位置都不会特别靠前。
贾敷这次能破例进了前十,也从侧面论证了贾敷的才华着实是不错了。
贾代化作为一个子控,哪怕贾敷名落孙山,怕也是会绞尽脑汁的夸贾敷的,更何况这会儿贾敷还得了这么个好成绩。
来报喜的人收到了他报喜了二十来年,最大的一笔赏钱。别人给的喜钱,哪怕是多给点的也不过是几两银子,最多也不过几个个金锞子,可就这些,三年一次的会试也让这些报喜的衙役们赚的钵盆满体。
可贾代化一出收就是一张银票,一个当朝国公,平日里这些底层的衙役们都不得见的人物,笑得跟傻子似的,还热情想留他们在宁国府吃个饭。要不是衙役们还得去下一处报喜,少不得留下来。
“快,去把爷准备好的鞭炮拿来,我们到门口放鞭炮去。”贾敬一听闻他哥考了会试第十,将来妥妥的二甲进士,激动的不行。
要不是报喜的衙役们也认识这个京城新晋的纨绔子宁国府的敬二爷,都差点以为高兴成这样的是贾敷本人了。
贾敬能不高兴么,他哥考上了,可不是意味着他爹能放过他了,他能高高兴兴的当一个纨绔了么?将来要是他哥为官做宰的,他也能当京城的一霸了。
鞭炮是早就买好了的,贾敬也不用下人们伺候,直接就挑了那种万响的,就去大门口放鞭炮。贾敬一个人便放完了宁国府所有库存的鞭炮。
要不是已经到了晚上,贾敬再放下去就是扰民了,贾敷这个当事人又劝了贾敬许久,贾敬怕是还要遣了再去买炮仗呢。
陈氏更是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出身不好又怎么样,嫁了个病秧子又怎么样,嫁进来四五年只得了一个闺女又怎么样,她还是要做进士夫人了?
元春也已经快满三岁了,对父亲中了贡士又即将成为进士这种事情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家里人都特别开心,她也就乐得不行。见二叔去放鞭炮了,又闹着让贾敷抱着她去门口看。
贾敷好容易得了这么个闺女,宠元春宠的紧,见元春这么要求,二话不说就抱了元春去府门口。
贾代化又盘算起了要做上十日的流水宴贺一贺贾敷的好成绩。贾敷虽不是贾氏族里第一个中的,却好歹是宁国府里的第一个,贺上一贺倒也可以。
既然办了流水宴,那亲戚朋友自然也得请上一请,贾代化向来不耐这些事情,便打算嘱咐了儿媳妇们去办。
朱氏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她小气,在意办流水宴的钱财,也不是生怕大房压了二房的风头。而是荣国府那边的贾赦当年中进士的时候并没有大办,这会儿宁国府大办起来 难免让人觉得轻浮了。
更为重要的是今年荣国府还有一个考生了,可那一位却是连第一场也不过勉强撑下来。这样岂不是不给荣国府面子。
陈氏也不乐意办流水席,出风头这种事情她爱做,可这都得花钱啊。十日的流水席,那得花去多少的钱财,宁国府虽富贵,她娘家可还精穷呢。
倒是贾敷好说歹说才把贾代化的这个念头个劝下来,还没过殿试,真真正正当了进士呢,怎么能这么张扬。
在众人看来,贾敷已经算是一匹黑马了,可最让人惊讶的是却是一个姓林名海的少年。
这位不仅是姑苏府的解元,更是一举拿下了本次恩科的会元。当然江面那边的解元中会元甚至是拿下状元的也不少见,毕竟那边的学文的风气浓厚些。
重要的是这位会元还是个弱冠的少年,既然未及冠,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还没定亲,一时间,京城有闺女的人家都打听起来了。
这一打听才发现,这个少年不仅学习好,更为重要的是,他也是个官二代,正儿八经的贵族出身,虽然他爹林侯已经去世了。
这样一来,就连京城的几个国公府和王府也动起来了。多好的结亲人选,本身一表人才,等殿试过后,以他会试的成绩,少不了一个前三甲,更为重要的是家里人口又少,闺女一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的。
贾代善一听说林海这么个人以后,第一反应是又想揍贾政一顿,看看人家弱冠之年就独自进京考试了,还得了个会元。在看看自家那个考试不会,装病倒是装得得心应手的傻儿子,贾代善手里的军棍都忍不住了。
接着贾代善就想到了自己的宝贝闺女贾敏。贾敏是贾代善的老来女,又是唯一的嫡女贾代善自然是疼爱的很。贾敏又是个打小就爱舞文弄墨的,贾代善也一心想给贾敏找个读书人家。了,至少跟闺女有话聊。
看到林海这么个人物,贾代善难免就起了要招他为婿的想法。
第67章
原本, 林海年纪毕竟小了点, 再加上殿试的前几名都是已经是三十五岁往上的中年男子了。探花又是默认给前十中最好看的那个的, 皇帝免不了给林海安排个探花的位置。
可现如今不是有个贾敷么,首先就做了一手锦绣文章, 人又是实在长得俊美,一副世家公子的气度。
他又是早早就被贾代化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的。又见贾敷举止言谈皆不俗,当堂考校也都是对答如流, 可偏偏看着却有些怯弱之症,心下暗叹,果然是慧极必伤,又怜惜了几分。
别的大臣们不敢别贾敷好名次,生怕被别人戳脊梁骨说巴结一门双公的贾家。可当皇帝却不担心这些,完全可以任性。
皇帝一任性的后果就是当场让贾敷得了探花的位置。既然贾敷得了探花,林海那里既是解元又是会元的,总不好连三甲都进不了, 皇帝索性就当堂点了林海当状元, 三元及第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状元都点了,这婚事也该安排安排。
林海最近是京城婚姻市场里头号的钻石王老五,不仅是贾代善想招林海为女婿,就连皇帝也想啊。
可本朝驸马都是不能参政的, 最多挂一闲职或者得个空爵位。皇帝也知道自家三个闺女的脾气,想想林海家好歹也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了。更何况林海读书读到这份上也不容易, 好歹还是放下要招林海为驸马的主意, 不祸害林家的独苗了。
当今有个极大的爱好, 便是做媒,几近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里的嫡长子和嫡长女的婚事都是皇帝牵的线,一度让京城的官媒们少了不少生意。
皇帝既然听说了贾代善要招林海为婿的主意,再想想贾代善据说年轻时候在战场上得的那个不可言喻的隐疾。皇帝的同情心再加上做媒人的瘾犯了,点了状元以后直接就问起了林海的婚事。
“如海啊,既然你就已经大登科,那朕不如成就好事,在给你来个小登科可好?荣国公贾卿家有一爱女……”
皇帝保媒,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谁知道皇帝还未说完,我们的新科状元林海同学已经上前一步打断了皇帝的话。
“臣不愿意。”
整个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懵逼了,包括坐在上头的皇帝。当今虽说是近些年年纪大了,越发爱惜羽毛了,脾气也好了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