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改变一切。
纪家言五十多岁的时候,身体就不行了,他躺在床上,握着妹妹的手,对她说:“等我死了,就把我埋在南南的身边。”
纪家小妹泣不成声:“好。”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许多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叶清南时的模样。
他坐在车里,女人穿了件黑色的吊带连衣裙,在夏日的阳光下,那一身皮肤白的能反光似的,她笑容娇俏,软着声音叫他:“…家言。”
他的呼吸越来越轻,身体却越来越重,过往种种,如烟雨般砰砰炸开。
纪家言的大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清晰的时刻。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哭笑不得,又带着些满足。
“大哥?”纪家小妹不知所措。
他笑笑,苍老的面容还带着年轻时的俊美,写意温柔,声音轻悦:“我要去找她了,再见。”
见到了,就要死死的抓住,再也不松手。
第24章
狭隘的小房间,屋内由于不通风的原因, 带着一股子潮湿的气息。
一米二的小床上, 躺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 女子穿了套米黄色的棉质睡衣, 衣服呈现出用久了而形成的破旧质感,过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显得阴郁且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子的手指稍微动了动。
“唔。”
她缓缓的从床上坐起,烦躁的将碍眼的头发全都撸到耳后,咕哝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个身体的主人依旧和她同名,叫叶清南——当然, 可能是系统为了方便, 特意选了名字一样的宿主。
原主是个高二的学生, 今年十七岁。
她的家庭条件一般,父母在三岁时离婚,原因是父亲出轨,外面养了个女人不说, 还有一个只比原主小三月的女儿, 女人受不了这口气,毅然的离开了。
继母进门,原主从小在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欺压下,变得异常怯弱胆小。
这番作态,自然惹得她的父亲更为不喜。
就因为比同父异母妹妹叶月月大三个月,在对方住着精致的房间的同时, 她就得住着窄小的阳台;在对方大手大脚的花着零花钱的时候,她却连饭菜钱都得可怜兮兮付不起;对方是公主,她就是公主身边不起眼的小女仆。
本来一切都这样,她心里虽然有怨,但只要走出去就好了。
偏偏高二的时候,原主学校的校草突然发疯一样的追她。
原主自卑胆小,从小到大都是被欺压的对象,现在猛地被带到阳光底下,感受到了他人的爱护之情后,不可抑制的动摇了,她开始和对方交往。
即使因为这个原因,被女生欺凌压迫,也心甘情愿。
可是前天,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赌约。
对方追求她,只是和人打的赌。
原主想去质问男人,却看到他正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说说笑笑,言语中尽是对她的贬低之意。
她的世界那么的狭小,看不到外界的阳光。
于是失魂落魄的少女,就在今天下午,一跃从十二楼跳下,在最美好的年华,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
系统:{原主的愿望有三个。}
{第一:离开这个家庭;第二:活的让全校人都崇拜她,认为她很厉害;第三:找一个比校草唐风辉更好的男朋友。}
在叶清南看来,这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事。
但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脱离了上一个世界后,那个世界的记忆就像旁观的人看了一场电影,知道剧情,却再也投入不进去感情。她伸了个懒腰,从床头摸出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小镜子,先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
原主的五官其实生的很好看,杏眼、翘鼻、樱桃小嘴,脸蛋不是如今流行的瓜子脸,而是带着点肉的鹅蛋脸,是十分甜美的长相。
只是她平时因为自卑,总是把额头和眉毛遮起来,本就短的额头盖上厚厚的刘海,脸就显得十分短小,看着有一丝丝怪异感。
约莫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发丝很粗糙,甚至有些发黄,像一头干枯的稻草。
{行了,我们先去做个形象改变。}
叶清南升个懒腰,从床头的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了一套有些破旧的运动服。
原主手里的零花钱不多,她数了数,一共就八十块,还是攒了许久的。
她叹息一声,太穷了。
在这种一线大城市,随随便便的找一家理发店,洗剪吹就要三十。
发质太粗糙,叶清南直接让理发师给剪短了,刘海暂时弄不上去,只能让人修的更薄,做了个眉上刘海。这个发型很少有人Hold住,但就适合原主这种大眼低额头的,十分英气。
手里就剩下五十块钱,买衣服是别想了。
她晃悠悠的买了杯奶茶在手里捧着,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吸溜着圆鼓鼓的珍珠,到家楼下时正好喝完,将空奶茶杯子丢在垃圾箱里,叶清南拍拍裤子,上楼,准备打仗了。
下午六点,正是饭点。
叶清南一推开门,就见到叶父正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叶月月正在和男人卖乖,说着好话哄人开心。
“爸!求求你了爸!我明天要和同学出去玩,没有好看的衣服,出去一定会被人笑话的。”叶月月撒娇,她的长相偏小家碧玉那一款,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没有丝毫攻击性。
叶父被她闹的没有法子,笑着应承:“好好好,给你三百。”
“三百块钱够什么,我要五百。”
“你呀。”叶父无奈的摇摇头,从钱包里拿出了五百块钱。
叶清南适时的上前一步,果断的伸出手,眼神冰凉的盯着他们:“我也没钱了。”
“你凑什么热闹?”叶父眉头一皱,正要呵斥,一抬头,就对上他不待见的大女儿的目光,身子一哆嗦,整个人吓了一跳:“你是……叶清南?”
“捡了个头发就不认识了,啧。”她歪着头,笑的惬意,“真是我的……好爸爸啊。”
最后几个字,咬的格外清晰,似在嘲讽对方。
剪了短发,露出额头,原主的样貌生的甜美,偏偏又有一对上挑的剑眉,中和了她的甜美感,整个人显得甜美又英气,即使廉价的运动服,也无法掩饰她那一身冷冽强大的气势。
叶父被说的脸有些挂不住,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钱来,数也不数的塞了过去:“不就是钱吗?闹什么闹。”
叶清南感受了一下,唔!不错,至少有一千块了。
“南南你去剪头发了?”叶月月咬着唇瓣,看着精致英气的少女,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威胁感,她眼珠子转了转:“你怎么突然想着去剪头发呢?难道是为了唐风辉?”
说到这里,她猛地停住话头,装模作样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南南你不要生气。”
“什么唐风辉?你谈恋爱了?”叶父勃然大怒。
叶清南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毫无畏惧的点点头,她耸耸肩,没皮没脸的说:“不谈个给我买饭吃的男朋友,我怕我等不到高中毕业,就要饿死了。”
“你什么意思?”
“这个月的零花钱阿姨都没给我,说家里暂时拿不出钱来,所以我只好找个男朋友了,毕竟和饿死相比,节操算什么。”
第25章
女孩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嘲弄与不屑, 她施施然的坐在沙发上, 将那几张红票子塞到口袋里:“爸, 你们如果是想弄死我, 那就干脆点,把人饿着算什么?”
空间有一瞬间的凝滞。
叶建国脸色铁青,他家境优渥,名牌大学毕业,工作也顺风顺水,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
家里的事他一向觉得是女人管的,很少插手, 眼下被自己的女儿这么下面子, 整个人根本就端不住, 大吼一声:“苏蔷,你出来一下。”
苏蔷就是叶清南的继母。
对方是从小县城里出来的,只有中专毕业,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从嫁给叶建国后就开始做家庭主妇。
她将手上的油渍在围裙上擦擦, 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蛋白里透红,长相算不上美艳,看着却很是舒心,有种江南女子温柔如水的感觉。叶清南的气质独特,女人一出来就瞧到了她,面上划过一抹惊讶:“这是月月的同学吗?”
“噗!”叶清南捂嘴笑, 转而又道:“说同学也没错,毕竟我们在一个年级里。”
“谁和你是同学,我可是一班的。”叶月月眉头一皱,十分嫌弃的表情,转而又拉着脸对她妈说:“妈,这是叶清南。”
“叶清南?”苏蔷愣了愣才猛地尖叫起来:“南南!!!”
看着表情,要多吃惊就有多吃惊。
叶清南翘着二郎腿,姿态随性优雅,‘哈哈哈’大笑,她笑的太厉害了,以至于眼角都溢出了些泪珠:“瞧瞧这,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只不过是换了个发型,你们就认不住出来了,这是得对我多不在意,真是我的好爸爸,好继母,好妹妹,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这话简直是戳到了他们某些隐蔽的痛点。
叶建国对这个女儿一向不在意,这会儿见她满身尖刺的模样,突然之间,竟记不起她之前的样子,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怯弱身影,在脑海里转悠一圈,转瞬即逝。
“这不是南南你变化太大了吗?”苏蔷拉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过南南你这样真好看,女孩子就是要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多学学你妹妹,这头发剪得好。”
她这话说的妙,一下子就转移了话题。
“阿姨你说的对。”叶清南摸了摸自己的发根,转头看着正坐在叶父旁边的叶月月,拉长了尾音:“我是该多向妹妹学习。”
苏蔷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好糊弄。
她笑笑:“对啊!你妹妹前不久月考,考了全年级第十名呢,唉!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叫阿姨了?之前不是都叫妈的吗?”
叶清南脸上依旧带着笑,眸中却冷的恍如冰雪,声音轻巧,仿佛精灵在唱歌般:“妹妹有宽阔明亮的大房间;有昂贵精美的化妆品;有一柜子的衣服穿不完;有大把的零花钱供她挥霍;还有钢琴课、舞蹈课;还有一个事事为她着想的亲生母亲。”
她猛地抬头,与女人直视:“阿姨,我真的真的……很想像妹妹一样呢。”
话毕,她竟露出个有些羞涩腼腆的笑容来:“谢谢阿姨,你原来想给我配备妹妹一样的东西,你真好,不如就把书房改成我的房间吧,床我不挑,和妹妹一样的公主大床房就行了。”
有些事,不能说破。
大家本来心照不宣的压榨着原主,维持着一家人亲亲热热的表像,如今揭开遮掩的假象,便会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腐肉来。
“南南你……”苏蔷慌了。
“阿姨,您不会反悔吧,毕竟是您说要我和妹妹一样的。”
一直挂在少女脸上的笑意琢渐消失,她的眸黑不见底,恍如一潭深水;身子单薄,却如同一颗大树般,挺拔牢固;叶月月想说些什么来反驳,竟被对方的气势所迫,发不出声来。
苏蔷打了个哆嗦,求救般的看向男人:“老公。”
叶建国最好脸面了,今天接二连三的被撕下来往地上踩,心里不舒坦极了,甚至听的也有些怪苏蔷,偏心的这么严重,怪不得大女儿这个样子。
他摆摆手:“行了,给你装修。”
那书房的平时的作用不大,给改了也不碍事。
叶清南的神色越来越冷,瞧瞧啊!多么好的一家子,叶建国会不知道原主被欺负吗?他知道的,只是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罢了。明明有房间,却要人家好好的小姑娘住阳台。
家里最大的支柱发话了,苏蔷和叶月月就算有心想说话,也闭嘴了。
晚餐一如既往的丰盛,只是比起之前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这会儿大家都很沉默。
等饭吃的差不多了,苏蔷才小心翼翼的问:“南南,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了。”
“阿姨,您听说过一句话吗?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她咧嘴一笑,带着猎食者特有的嗜血之气,轻描淡写的说着让众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我今天是想从十二楼跳下去的,可是要死的时候,我又后悔了。”
“凭什么我要死了,你们这些欺负我的人还能活着啊。”
“多不公平,您说对吗?”
三个人的身体同时僵硬了,他们猛地转过头,用见鬼了似的眼神看着少女,胆小的叶月月甚至使劲儿的往后面退了几步,躲到了苏蔷的身后。
叶清南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眼睛眯起:“放心,我现在没打算死了,活着多好,为什么要去死呢?”
“但是!!”话锋猛地一转,她咕哝咕哝的灌下杯中的牛奶,用力的把玻璃杯撂在桌面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光脚的不拍穿鞋的,你们如果再惹我,大不了一起死。”
叶建国小腿肚子直哆嗦:“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在你们的冷暴力、无止境的欺压下,不疯才不正常。”
这话说的真的太吓人了,谁想每天都和一个随时可能暴起杀人的女人住一起?万一晚上她突然就动手了呢?
“滚!你给我滚出去。”
“真是狠心啊!爸爸。”低垂的睫毛眨了眨,杏眸微微下垂,看起来无辜又可怜,“我今年只有十七,现在赶我出门,可就犯了遗弃罪了,您如果真的一定要我走,也成,只不过明天我们大概就要在公安局见面了。”
“你这个不孝女,白眼狼,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和我对着干。”叶建国嚎叫着,要上手打人。
叶清南一个后退,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