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没有立即下播，而是一手轻车熟路地点开外卖软件叫了份龙虾盖饭，一手把直播间的名字改成了“人美声甜VC小可爱邀您共度午餐”，然后，拧开一瓶水，一边闲悠悠地喝水，一边和弹幕聊天。
无视掉那些乱哄哄的 “又给我们直播你吃外卖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为了凑直播时长”、“人美声甜？？VC你良心不会痛吗”、“不知道那些冲着直播间名字进来的人看到你之后是什么感受”的吐槽，VC眼疾手快地抓住角落里一条问Canicula退役后的去向的，大概是Canicula的个人粉，实在找不到靠谱的人问，才乱投医跑到VC的直播间——
大概是在考虑自己能说多少，VC顿了下才说：“Canicula最近去忙事情啦，不在基地哦！什么事情？当然是关于他以后的工作的呀，Canicula的粉丝也不用太难过呀，以后你们见到Canicula的机会还是有很多的！”
说到这里，VC暧昧地笑了笑。
弹幕接连滑过“？？？想知道真相”的言语，VC避重就轻地继续说了一句“后天TIAN为Canicula举办了欢送会，到时候估计会有俱乐部的官方直播，你们可以留意一下”后，正好Canicula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一进门直奔沙发，瘫成一条咸鱼：“累死宝宝了。”
VC：“……”说曹操曹操到。
他回过头去“诶”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Canicula已经咋咋呼呼地开始吐槽：“不是我说，SKY那边的入职程序实在太麻烦了吧，我只是转过去当个普普通通的教练而已，又不涉及他们俱乐部的高层管理，为什么要我飞来飞去办那么多证明，我这几天在天上待着的时间比在地上待着的还多……诶，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周边一片寂静，VC几个生无可恋地望着他。
直到VC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大哥，我开着直播呢……”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弹幕已经开始狂刷“话痨Canicula要去SKY当教练？”、“还没真正签下SKY的合同就敢在背后这么吐槽新东家？？”、“SKY老板此时内心不悦并表示要丑拒他哈哈哈哈”……震惊求实锤和幸灾乐祸兼有。
Canicula：“……你们听错了。”
然后，趁着弹幕还在哈哈哈哈，Canicula一把把VC的直播软件关掉，把蜡笔小新的玩偶捂到VC脸上：“卧槽你竟然不跟本宝宝说你在直播？SKY不要我了你养我啊？”
VC回嘴：“脚底下踩着一栋别墅的人我可养不起养不起……”
鸡飞狗跳的打闹之后，Canicula这才想起正事，整了整被VC拉扯得凌乱的上衣，四下里看了看，就近一屁股坐上了初柠的训练桌，坐在电竞椅上的初柠正用蔡文姬的二技能在兵线上弹弹弹，盯着手机屏幕转过身，用很随意的语气嫌弃他：“老前辈你坐我桌子干嘛啊？”
……前段时间这人还很乖巧地称呼他为“前辈”，才几天，现在直接把他的年龄往老的方向提了一轮？？？
Canicula不由得感慨人心不古。
不过这会他没空再假装伤春悲秋，目光环视过室内众人问：“你们都知道后天TIAN俱乐部那边要为我举办那什么欢送会吗？”
Cha抬起头：“知道啊。”
“那你们一个个的还这么淡定？” Canicula抓了抓头发，有些抓狂地问。
这几天他飞来飞去地办各种证明，终于把和SKY俱乐部的入职合约签完，早上刚飞回上海，下飞机后打开微博的那一瞬间，才知道TIAN竟然官宣了一条微博，大意是后天要为他举行退役欢送会，并放出了两百个粉丝名额。
重要的是，要得到这些名额，要用钱买票，票的价格还不低……
更重要的是，作为这个所谓欢送会的主角，Canicula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仿佛是全世界最晚知道的那一个。
“你们不觉得俱乐部圈钱的吃相太难看了？” Canicula愤愤不平道，“劳资就一个要啥本事啥本事没有的退役选手，给我办什么欢送会？问过我意见了吗？而且，一个月后就是新赛季了，别的战队忙着约训练赛、勒令队员停止直播；我们倒好，前几天粉丝见面会，现在又来一个退役欢送会，训练时间本来就不够了，还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干啥？”
一大段话下来，使得训练室里众人纷纷陷入沉默。
事实上，看到那条官宣微博后，VC和初柠他们和Canicula的想法，一模一样。
虽然大家都明白俱乐部高层不过是商人而已，做出这种为利益谋划的行为太正常不过了，往好了说，这也是增加TIAN王者荣耀分部一队曝光率的好机会，然而，太过频繁的商业活动，的确会占用训练时间，对队员正常的生活作息造成影响。
角落里，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徐景致动了动长腿，结束掉一局游戏，把手机随意扔到桌面上，这才整顿好目光看过来，表情凝固，堪称面无表情。
VC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倒是Cha开口道：“徐哥和奶片联系过高层了，那边磨磨唧唧了半天，也没松口说取消这次活动，只是保证说欢送会结束后到新赛季，都不会再有活动。”
Cha说得很是委婉。
但大概只有徐景致和奶片才知道，高层那边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因为高层派出来和他们对话的公关部组长恰好在外地出差，只能通过微信联系，组长刚开始还摆出一副特别好说话的样子，向奶片解释举办这次活动的初衷和好处，但磨叽到最后，估计也是有点烦了，直接朝着奶片甩出一句话：“做人要有点良心，当时你们分部一队赢了青龙杯，俱乐部二话没说拨款给你们换了新基地，后来你们春季赛直接掉保级区，俱乐部也没说什么，该为你们争取的资源也都争取了，压力丁点没给你们。现在让你们出席个欢送会的活动，给俱乐部赚点关注度，怎么就那么难？”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这一大段话里头隐含的不屑和轻视。
但残酷的是，这个组长说的，就是事实。
电子竞技的世界其实说单纯也很单纯——打得好就有发言权。一队成绩好那会儿，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俱乐部也会一迭声说好好好，一副“你让我干啥我干啥”的态度；现在一队处在低谷，俱乐部就是“别说废话了，我让你干啥你干啥”——完完全全不进油盐的态度。
最后还是徐景致面无表情地拿过手机，回复了一句“别让我后悔我那时做出的和TIAN续约的选择”之后，那边才开始软下态度，连声保证没有下次，欢送会过后绝对不会再接活动打扰队员训练。
此事才作罢。
奶片抬着块白板进来，嗅到空间里丝丝剑拔弩张的紧张味道，又看Canicula气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一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咳了一声扯开话题问：“初柠，战绩给我看下。”
Canicula见到奶片息事宁人的打算，耸了耸肩，瘫到一旁的沙发上，找他久别不见现在还钻到沙发底下睡觉的龟儿子去了。
“啊啊？”防不胜防被点到名的初柠一愣，连忙点开个人战绩，交出手机，“好好好，给你。”
奶片接过，直接拿黑色马克笔在白板上把她的每局数据一条条地列下来。VC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拿手指着被圈出来的一列数字，夸张地瞪大了眼说：“小姐姐，你其他英雄都打得挺好的呀，就蔡文姬为什么打得这么烂？奶妈竟然死这么多次？”
初柠不好意思：“可能不太适合我？”
VC难得真诚地点了点头夸她：“没有呀，和你一样可爱。”
初柠一挑嘴唇，单手举起来，做出个微笑加手动再见的表情包：“人家出门自己开车，我出门靠11路公交车，阶级不一样。”
第21章 二十一点奶油
第三天的欢送会结束后，“Canicula退役”的消息被刷上热搜，少部分人在庆幸终于把老鼠屎从TIAN这锅粥里捞出来了，但更多的粉丝，还是用一篇又一篇煽情又催泪的小作文在做出告别。
以后，就再也不能见到TIAN、Canicula这个ID出现在赛场上了。
这时候，大家似乎才真正地感受到离别到底是什么滋味——
那个选手，赢了他会发微博表达开心，这时候评论一水儿地“大大真棒”、“等你捧起奖杯的那一刻”、“抱住男神夸夸夸”；输了他也会自责和难过，看着评论里跳脚又无理的指责而生气。一次又一次，好像大家都忘了他总有一天会退役，连他自己也忘了。
直到这一刻真正到来。
他再也没有机会以一名选手的身份踏上赛场了。
即使他还留在幕后，即使他还留在电竞圈，再被人谈起的时候，也会被贴上“已成历史”的标签，功过都被人拎出来再鞭笞一遍，无论过了多久，再聊起他的名字，讨厌他的人依旧执着地认为他菜，喜欢他的人却会逐渐散去，转头，喜欢上别的人。
回程的车上，初柠悄咪咪登上自己的小号，给首页里那些情深意切的微博依次点了赞，放下手机的时候，转过头去，就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徐景致伸展开腿——不得不说，豪门果然是豪门，在其他俱乐部的王者荣耀分部还开着小型客车的时候，TIAN 高层直接划款买下了两辆一模一样的黑色奔驰保姆车，一辆日常使用，一辆在车库里备用……因为这车足够大，有多余的座位，而大家又普遍不愿意坐在最颠的车尾，所以导致徐景致日常一个人独占最后一排，这一时，他正好随手把一只抱枕捡过来放在怀里，胳膊肘搭在上面，手撑着面颊，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轻描淡写问：“要不要顺便去外面吃？我请客。”
累得半死的VC立马来了精神，连声附和：“好啊好啊。”
然后特别积极地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Cha：“想吃烤全羊！”
Canicula：“为我饯别的宴席不是应该问问我这个主角想吃啥？”
奶片：“烤全羊加一！天冷了吃羊肉，又温补，又可以御寒啊！养生大法好！”
Canicula：“喂喂不要无视我！”
么么叽用手牢牢捂在Canicula的嘴上，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别给自己加戏！我前几天还听你念叨想吃羊肉了，加孜然加辣椒的那种，现在又装啥装？”
Canicula挣扎，因为被捂着嘴，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嘤嘤泥压四劳资辣……”
最后车拐了个弯儿，开到一家商业城的地下车库里停下。
除了初柠，其他人都轻车熟路地顺着电梯登到顶楼，一看就是没少来。
开好包厢后，一进门初柠惊了，包厢内两面都是落地窗，视野开阔，室内则是长方形的地板格局，沿着对角线划分，靠近门口的一半用木板铺成，另一半则是别出心裁地使用钢化玻璃，踩在上面，可以直接低头看到二十几层以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
室内灯光舒适而温和，环境别致幽静，一壁翠竹，竹前小桥并上流水，还有叮咚水声，流水旁甚至还有一架竹子做成的秋千，一派迷你版中国古典园林模样。
……吃个烤羊肉而已，还需要这么小资？
Cha欢呼一声扑到角落里的沙发上，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抬起眼问：“先来一只20斤的小羊？待会不够再加？”
菜单传了大半圈，传到初柠手上，初柠看着菜单前边一页页各种口味各种做法的羊肉示意图，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而这个神情正好落入附近站着喝水的徐景致眼中，一只手指从旁边伸过来，敲了敲菜单：“不吃羊肉？”
“有味。”
“哦，你刚才不说？”男人昂起头，嘴唇靠过玻璃杯，喝了一大口水，喉结上下动了动，有些含糊地说，“最后一页有烤鱼。”
初柠如释重负地翻到最后一页，往清单里加了个鱼。
等点完单，VC在落地窗那边的钢化玻璃地板上坐下，微胖的身躯完美地融入背景，仿佛飘在空中，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副飞行棋，冲她招了招手：“初柠小姐姐，来一局紧张刺激的飞行棋吗？”
初柠：“不了不了……”
“为啥？”VC不解。
“我恐高……”初柠干巴巴笑了笑。虽然不是到很严重的程度，但有得选择，她还是宁愿待在这半边的木质地板上。她实在做不到坐在屁股底下仿佛悬空的地方，若无其事地和他们玩飞行棋……
“……”
包厢内陷入寂静。
初柠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突然感觉到领子一紧，有谁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拎过她的衣领，把她往竹壁那边拖了拖——
初柠挥手往后打，然后发现手到用时方恨短，她根本打不到固执拎着她领子的徐景致……
“喂喂队长你能不能对温柔可爱的女孩子绅士一点？”
“温柔可爱？你吗？”
“对啊！”
“你知道VC为什么蹭我的兵线还没死吗？”徐景致冷笑了声，把她拎到秋千上，按着她的肩膀强制她坐在秋千上，俯身直视过来，“因为我看在他有自知之明这个优点的份上，饶他不死，你最好收回刚才那句话。”
无辜中弹的VC：“……”
初柠：“……我收回，我一点都不温柔可爱，温柔可爱这种词汇和我不沾边的。”
徐景致这才露出满意欣慰的微笑，抬头很用力地拍了拍她的头，转身打开门，迈腿想出去。
VC忙出声叫住他：“徐哥你干啥去？刚忘点酒啦，你顺道跟服务生说一声呗？”
“自己去，胆子肥了敢使唤我？”徐景致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心日益膨胀的VC，话里有浓浓的警告的意味，“我出去一会，没那么快回来，你们先吃。”
他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添了一句：“给这智障点杯果汁，别让她喝酒，听到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