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头的小卷，明显跟上次过来的时候不是一种发型，看见苏陌陌，也有一种纸糊出来的热情在里面。
“奶奶，你过来干什么？”
她手里拎着一袋子的衣服，显然是于晓臻的衣服，见到陌陌, 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本不存在的眼泪：“我拿几件你阿姨的衣服，马上就回去，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拿了别的东西没有的啦。”
她把袋子摊开，一副任君检阅的样子。
苏陌陌连连摆手：“不用了，只是阿姨干嘛要拿衣服回去呀，这几天我也没看见她和爸爸了，到底——有什么事情吗。”
既然问到了这里，老太太索性也一副不想隐瞒的状态，所幸摊派：“不是我说，你们年轻人不懂事就是不懂事呢，你阿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的呀，前几天她刚刚才流产了，我说你怎么都没去看她一下，原来你知都不知道的。”
“流产了？”难怪那天于晓臻脸色不好，想必她来的那天身体就不舒服了，只是没有料到有那么严重：“阿姨在哪里呢，我想去看看她。”
想必陌陌住院，于晓臻也早就跟她妈妈打过招呼了，但这老太太明显就是想借题发挥，借故来找人麻烦的：“你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就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呢，你阿姨也是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不是你住院这件事情吓到了她，她也不会。”
“那阿姨现在有没有事情？”苏陌陌吓的小脸泛白，想到那天于晓臻来医院看自己，可能是动了胎气什么的才会流产，她心里就格外的忐忑。
“怎么会没事情，三十岁的人了，好不容易才怀上一个。”老太太见自己成功惹起来人的愧疚心，趁热打铁的探苏陌陌的底：“你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上次自己说去出租房子的事情，搞好了没有的了？”
其实那件事情张严早就给陌陌搞定了，出租给了一个北京过来的高管一家人住，租金两万，一个季度交一次，所以陌陌现在还是个腰缠万贯的小富婆。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就让老太太知道了，并且还有了打算哄哄小姑娘，看能不能把房子哄过去的意思。
“奶奶，阿姨现在怎么样，我想去看看她。”苏陌陌就当没听到她之前说的话。
“陌陌，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小孩子身上放那么多东西做什么，你要不是这么不懂事，阿姨能出事吗？”老太太把音量提的很高。
“我——到底哪里不懂事了？”苏陌陌一脸无辜相。
“你好歹在家里住着，手里拿着房子收着租金，你觉得这样好吗？”
苏陌陌脑子有点断片，这是哪跟哪？
“这样怎么就不好了？”外面传来张严的声音：“我听您这口气就是，陌陌一个孩子，手里不该攥着这么大套房子，是这个意思吗？”
老太太以前听于舟说起过张严，但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张严说：“苏陌陌把房子放租出去那算时间，刚好叔叔在香港出差，于阿姨为了于舟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您不会不知道吧。”
惹祸精于舟就从没让人省心过。
老太太脸上露出不好的神色出来，那段时间于舟花了于晓臻卡上五千多块钱去打点某网站的写手，弄得于晓臻很不开心，大吵大闹要把于舟给送回去，这件事情弄的人尽皆知了。
“那陌陌手上那套房子，又是她妈妈留给她的，而且她已经是个15岁的人了，即使还没有成年，但她也没有随意的去处置她自己的财产，您要是有疑问，可以去问她爸爸，干嘛在家里气势汹汹的怼她啊，您虽然是长辈，也不能轻易干涉人的私人财产吧。”
老太太气结，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占理的。
“我哪有干涉她的什么私人财产的意思哦，我儿子自己也很会赚钱的，谁会在意她那套房子的了。”老太太一不留神把自己的心事都吐露出来：
“我只是很生气你一个晚辈，害得长辈这个样子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知情，真的要气死我了，我的臻臻啊，到三十岁才怀上个孩子，就这样没有了，好不容易才有的，你说，要不是那天你去医院，她慌慌张张的跑过去动了胎气，也不至于——”
“这样——”
老太太还准备说下去，被人生生的打断了。
“于家阿姨，看到你就好了，你家于舟现在不在这里住了哦。”原来是二楼谢阿姨，见到陌陌回来了忍不住跑上来看，刚才老太太发了一通的牢骚，想必她都听到了。
老太太脸上有那么一瞬有过一闪而过的尴尬。
“于家阿姨你是不是不看互联网新闻啊，前几天我听说有个写手在微博上面竞拍她小说里面女主角闺蜜的名字，谁投钱最多呢，她就把女主角的闺蜜的名字写她指定的。”谢阿姨笑了笑。
高深莫测啊。
张严站在谢阿姨旁边挑眉，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老太太顿时有一顿羞愤要死要死的冲动。
“听说有人花了两万块钱竞拍到了那个位子呢。”谢阿姨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苏陌陌好像懂了些什么了。
事情可能根本不像老太太说的那样。
而老太太低着头，准备往外面走，被苏陌陌叫住：“奶奶，话还没说完呢，我要去看我阿姨，你告诉我她住在哪里呀。”
老太太一脸的愤怒：“当然是准备回娘家住了，否则留在这里受气啊。”
“瞧你说的，陌陌这么懂事什么时候让小于动气了，我倒是经常听小于说你们家于舟不懂事，哎，那个竞拍写手女闺蜜的人，好像就叫于某人，你知道不？我不是看在小于这个人不错的份上啊，还真的不想管这件事情，小于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摊上你们这样的父母呢，那天我可是看的正正切切的，于舟撞了晓臻一下，晓臻脸都白了。”谢阿姨气愤的说。
“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舒信回来了，就站在谢阿姨后面，谢阿姨说这话时，没有注意到舒信也在场，看到他回来了，谢阿姨有点怯场，准备遁了。
“谢大姐，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这个，小舒，这可是你们的家务事。”谢阿姨明显不想掺合进来。
没想到一向温润如玉的舒信，下定了决心要搞清楚似的，就是堵着楼梯口不让谢大姐下去。
谢大姐恨不得往楼上跑才好，但这房子就六楼，跑到楼上能有什么用嘛。
几个人就这样把老太太堵在屋里。
老太太扶额：“我头疼，你们几个就这样尽情折腾我老人家吧，我可是有高血压的，弄不好要爆血管的。”
没想到舒信完全不管她耍赖的这一招，冷冷的说：“您要是怕爆血管，咱们就去医院说。”
老太太感觉今天这样，很难过过去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我真是命苦，女儿女儿不管我，女婿女婿这样逼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她这辈子都是这样，一不顺遂就是这样子，要不于晓臻的哥哥怎么就宁愿离家出走，也不在家呆着呢。
“在医院的时候你就一口咬定了，是晓臻过去看陌陌的路上动了胎气才流产的，我真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宗事情，难怪晓臻什么都不说就是哭。妈妈，于情于理，我对你们也算是不错，如果你觉得把晓臻嫁给我，是你们家吃亏了，那么，在当初答应晓臻嫁给我之前就应该提出来，而不是现在动辄就来往我们家的家务事上面插手。”
舒信在这件事情上，一直不肯让步。
于晓臻在医院只知道哭，一问就哭，他曾一度以为真的是因为陌陌才导致她流产的，心里也愧疚了很久。
而岳母是知道所有事情的正相的人，却在这里煽风点火死不休。
事实上，从苏琳生病，舒信去盐城开始，岳母一直都是这种状态。
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
住在家里的于舟也从不叫人省心，花了钱不算，还多得让于晓臻费心。
“上次于舟偷偷划了晓臻卡里的五千块钱，我就觉得失态很严重了。”舒信冷静的说：“刚才听谢大姐的意思，于舟又从家里拿钱了，而且数目还不小，更重要的是，妈妈您知道这个事情，还把晓臻流产的责任推给陌陌，对不对？”
“我就知道二婚的不靠谱啊，舒信，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都叫晓臻不要找你们这种外地人哦，找男朋友还是要找江州本地的才靠谱，果不其然吧，外地人都是狼子野心的货色！”
这一扯，都要扯到几年前的事情了。
“陌陌，舒信冷静的叫她，咱们去医院找你谢阿姨去。”
“叔叔，我也去。”张严当定这个跟屁虫了。
第37章
只因为舒信的父亲是从北京迁来江州的公职人员，陌陌的爷爷奶奶没退休前, 都是很高级的干部, 退休以后搬回北京住了, 但舒信因为成家在这里，就在江州定居下来。
自打结婚起, 岳母大人一直都瞧不上他的出生。
家里是做官的又怎么样, 又不是江州本地人。
老岳母心里就两块地方, 江州=城里，非江州以外的其他地方=乡下。
为了这，于晓臻不知道跟她亲妈吵了多少次。
其中种种都闹心的很, 舒信也没有说什么, 反正正面对正面的都是这亲娘儿俩。
这次舒信发了一通飚, 直接把老太太从他的领地上赶了回去, 并叫老太太自己把于舟领走, 否则他要报警了，按说于舟都满14岁了, 偷了这么多钱，得进少管所。
老太太一听女婿这么决绝，竟然说到要报警，吓得差点没晕死过去，赶紧灰溜溜去学校领于舟去了。
舒信见老太太走了，赶到医院里面去把于晓臻接回来了。
保姆莫阿姨也没走，因为于晓臻这一流产，肯定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的, 莫阿姨因此准备在家住半个月以便照顾于晓臻。
舒信出去以后，莫阿姨就自己收拾房间去了。
陌陌干脆跟爸爸说要去张严看补习功课，爸爸没多想，叫她注意休息，自己一个人就去医院了。
张严的屋子跟楼下的是同一户型，这人也是有趣，主卧不睡，把卧室布置在苏陌陌那间小房间的上面。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苏陌陌决定要把事情跟张严说清楚了。
“你打算考什么大学。”苏陌陌问。
张严走到开放式厨房，打开天然气，用搪瓷锅盛了小半锅水，烧开了准备煮小米粥。
苏陌陌其实都吃了一个礼拜的粥，看到粥着实没有胃口。
按照张严的水平，只要高考正常发挥，考国内一流的大学都是可以的，甚至学校可能都会给他直接保送清华了。
“问这些做什么，你要考哪里？”张严知道她想什么，反问她。
而按照苏陌陌的水平，考江州本地的学校把握比较大，她进不去顶尖的学府，既然之前都有过这样的心里准备了，到不觉得有失落或是什么的。
既然这样，两人到一年以后也要分开到两地的。
“张严，都快要高三了，能不能先不要谈了？”苏陌陌假装低头玩手机，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而且，你要去外地读大学吧，到时候我们还是要分开在两地的。”
张严拿着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粥的那只手停住了，他把火关小，走到陌陌面前，就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坐下。
苏陌陌就这样摊着腿，很放松的坐在沙发上。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
其实在医院的时候，苏陌陌跟他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以后，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陌陌，你到底听到了什么，还是有人给了你什么样的压力吗？”
苏陌陌哑然失笑：“你觉得要什么人跟我说了什么，我才会有这样大的压力吗，我一向压力很大的。今天高考就结束了，到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我只想好好的学习，我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张严，而且你，我觉得你也变了，以前你很能集中精力的，可你现在，这一周你都没怎么上学，要是我是那个造成你成绩下滑的元凶，我会怎么都过意不去的。”
张严一双眼里深不见底，至少苏陌陌从里面看不出什么出来。
过了好久，她才知道他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也是奇怪，像别人，总是能看出来一些什么的，这个人倒好，默默的生闷气，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肯定猜不出来。
他习惯了一个人的独来独往，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灯红酒绿，他是一个能适应潇洒，也能适应独处的独行者。
偏偏她撩拨起一个人的心，又轻易的要放开他。
“张严，我不是你那样的天才，跟你在一起我很累的。”苏陌陌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喝粥，你也不用给我煮，我下去吃饭了。”
张严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这种冷淡，前几天，她病的恹恹的时候，明明还很粘着自己的，可病一好，就要跟他一拍两散了。
苏陌陌收拾好东西回到家，于晓臻也回来了。
她躺在客厅的躺椅上面，脸色苍白，见陌陌回来了，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阿姨。”陌陌走过去看了她一眼，脸色真的很不好，听说她住院的第三天，于晓臻也做了人流手术，算到今天也只是第三天而已。
于晓臻脸上还淌着虚汗，屋子里面很闷，但也不敢开空调，只是把窗户打开了透气。
“阿姨你休息好，以后还是会有宝宝的，你还年轻呢。”这已经是老套的不能再老套安慰人的用于，她讲起来也是干巴巴的。
倒是于晓臻勉力一笑：“也没有什么了，家里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就够了，要是我再生个小淘气，我可是觉得不好带呢。”
说是这样说，谁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苏陌陌握住于晓臻的手安慰：“也没有了，阿姨，你能生一个又漂亮又健康的宝宝的，我从小就想要个妹妹，如果有妹妹呢，我会把她打扮的像洋娃娃一样的好看。”
于晓臻听倒这里，眼眶红了红。
舒信从厨房里面出来，刚好看见女儿单膝跪在妻子的躺椅跟前，两人手拉着手。
手里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
大夏天的，心却因为这样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