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禾侧过头,看到隔壁阳台上空荡荡的,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空了一块。
到了现在,她不再怀疑方十四对她的认真。
可是,“学哲学的姑娘容易嫁不出去”这句传言,可不是空穴来风。
根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喜欢的心情自然也是如此。
世间万物,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
她知道他现在是真的喜欢自己,也知道他曾经是真的喜欢自己,那么,以后呢?
就在她忧思重重的时候,隔壁阳台上的灯突然亮了。
紧接着,距离不到一米的隔壁阳台,就出现了一个人。
是方十四。
“诶呦,看星星呢?”他把她送回公寓后,公司里有些急事,就回去处理了,这才刚回来。
看到她坐在阳台上发呆,方十四想都没想,直接迈着长腿翻过来了。
“欸!小心啊!”薄禾的心都悬了起来。
念书时再怎么翻墙翻大门,也只有两三米的高度。
他们住的公寓在四楼,这要是掉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这么担心我啊?”他翻过来之后,直接黏到了她身边。
“这可是四楼,你小心一点儿……”薄禾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对他说,“我、我刚刚去物业把密码改回来了,你可以自己进来啊……”
“你这是在邀请我夜.袭?”
“没、没有没有没有!”
“那你干嘛晚上告诉我这件事?”
“就是不想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
薄禾被他几句出格的话撩得脸红,心脏突突地跳。
“我知道了,”方十四点了点头,然后像没听懂她的话似的,自顾自地定下了自己的晚间行程,“我晚上一定去你的卧室。”
“……我新买的擀面杖你要不要试试?”
听到她的话,方十四沉默了。
紧接着,他笑着对她说:“我早就说过了,你打不过我。”
“……。”
薄禾哑口无言。
她就算拿着枪,也未必打得过他,何况只是擀面杖。
“上次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才让着你的。”方十四笑了笑,这样对她说。
然后,他无比熟悉地走到厨房,从橱柜里翻出一新一旧两根擀面杖,递到她面前。
“你要干什么……?”薄禾看着面前的两根擀面杖,有些不解。
“给你武器啊,”方十四把“武器”塞到她手里,然后重新坐在她身边,对她说,“我要欺负你了,提前给你防身用的。”
“……。”
“我以后会经常欺负你,谁让你喜欢我,”方十四搂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地挑起她的下巴,盯着那两片浅色的唇瓣,继续说,“也想让你知道,这东西对我到底有没有用。”
说完,他就俯身吻住了那两片唇瓣。
白皙柔软的手抓着那根粗粗的‘武器’,想去敲他的头,结果手腕却被他狠狠地握住。
他看着瘦削,但身上的力气却大得惊人,体力也比常人优异得多。
电竞选手都是夜猫子的性格,每天都会浪到凌晨才睡,打游戏打嗨了总会订个宵夜之类的。
似乎是老天格外的偏爱,即便他是这样的生活作息,即便他办了健身卡,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他就是一个连黑眼圈都不长的畜生,身体素质好得像个牲口。
宽大温热的手掌垫在她的后脑上,将她按在阳台的海绵垫子上,狠狠地吻着她。
他不断地压榨着她身体中所剩不多的氧气,又把她的唇吮成了艳丽的嫣红色,像盛夏里绽放着的芍药的颜色,明艳而迷人。
吻毕,她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一点一点地补充着肺里的氧气。
不一会儿,薄禾抬起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然后推开他,晃晃悠悠地坐起来。
“十四,我还是想问爸爸问你的问题。”
“嗯?为什么喜欢你吗?”
旧问重提,薄禾点了点头。
“你怎么年纪越大就越怂啊?”方十四伸出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高中时高岭之花那股优越感哪里去了?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哪有优越感啊……”薄禾长叹一口气。
“你没有优越感?”方十四挑眉,“但是我有啊,你同意跟我交往之后,我觉得特别有优越感,全校第一的学霸,是我女朋友,感觉头上顶了个‘学霸家属’的光环。”
“有那么夸张?”
“真的有,”方十四肯定地说,“你一直都是尖子生,没什么感觉,其实……你能留在平行班,对咱们班所有同学来说,都是一种优越感。”
“……?”
“重点高中啊,都是学习至上的风气,但是A班成绩再厉害又怎么样,全校第一的学生还不是在我们班,每次学生会或者校里有什么事,咱们年级的A班,也不敢像其他年级的A班那样仗势欺人。”
她像一朵盛开在海拔数千米之上的花朵。
是那样的不可接近,带着令所有人都会铩羽而归的高傲。
然而,就是这样的女孩,她那些用来捏着水性笔,解答出无数变态数学大题的柔软指尖,在寂静的深夜里,被他逐一吻过。
白天,她站在主席台上,代表全体高二学生,对高三学生送出祝福。
那副正经而冷淡的模样让所有老师都心生满意。
但是,到了晚上,她依然在同样的位置,被他按在主席台上狠狠地亲吻。
柔软的舌尖被他纠缠着,她长长的黑发,伴着略带凉意的秋风,拂过他的脸颊。
他何其有幸,能够被这样的女孩喜欢上,又何其有幸,能够和她在一起。
薄禾看着他越来越深邃的眼睛,竟然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方十四的家世背景那样雄厚,可以说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从未想过,这个人竟然在少年时代,将自己看得那么重。
“就只是……这样?”
那些青葱岁月里,喜欢上一个人的理由,大多很简单。
或许是因为打篮球很好、或许是因为长得漂亮、或许是因为个子高、或许是因为……
可是,真的会有人,仅仅因为成绩好,就被喜欢上吗?
更何况,要是别人倒也有可能,可偏偏,这个人是最不把学习放在心上的方十四……
“这还不够?”方十四好奇地反问她,“你是真的不知道,高中时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啊。”
“简直就是一个传说级的人物啊。”
“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但就是不肯去A班。”
“小考大考从来都没有失手过,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我们出去打架都觉得倍儿有面子。”
“还有……”
“还有什么?”她着急地问他。
“先不说了吧,”方十四竟然卖起了关子,“明天我带你去看我妈,我再告诉你。”
第二天,方十四开车带着她去了一片墓地。
那时,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仅有重男轻女的母亲,还有重女轻男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①:你不喜欢我,我就喜欢钱,你要是喜欢我,你就是我的命。(出自电视剧《红色》)
给我柳爷疯狂打call啊啊啊啊!!!
——
昨天字数是开V之后最多的一章,留言居然是最少的,这哪还有勇气让我连续日五千日六千啊qvq
第26章 矛盾论(六)
方十四开着车, 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半个多月之前。
曾经,他觉得只要自己是真心喜欢薄禾, 而对方也喜欢他, 那么两个人会复合,是迟早的事。
直到顾穿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
恋爱是一场情商与智商的双重较量,只用蛮力的话,总会落得“事倍功半”的下场。
薄禾的性格,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沙糖比较相似。
一样的单纯而且口是心非, 只不过薄禾的傲娇程度更严重一些罢了。
她的心思更加细敏感和脆弱, 对于感情的成熟度仍然停留在少女时代。
作为一个学哲学的女孩,思维的细腻程度比普通的女孩更甚, 再加上方十四本身并不是滴水不漏的性格, 所有的“套路”,她肯定会很快发现。
“我最近总觉得, 你变了很多……”薄禾坐在副驾位上, 这样对他说。
她容易头晕, 坐在车上不敢玩手机,但从公寓到墓地的距离又不算近。
一个多小时里,薄禾的思绪翻飞,不经意地就回想着两个人再次相遇之后的种种。
这时,她才意识到,方十四好像从某个时间点开始, 就完成了没头脑向有头脑的转变。
从让她同意他追自己,再到正式交往,以及今天试图打消她心头全部的疑惑。
行动之迅速、精准,简直不想他的双商能做出来的事儿。
“你是不是……在套路我?”她终于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听到她这句话,方十四心里一震。
不愧是高考拿了七百多分的天才,发现这些猫腻的时间,竟然比顾穿云预计的日期早了三个月。
要知道,沙糖已经和顾穿云交往大半年了,硬是没发现,他们两个交往的相亲契机,根本就不是一个巧合,而是某人的蓄意为之。
“如果我说是呢?”
对于这种事情,他必须如实承认。
毕竟,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的台词。
“都有什么?”
“其实挺多的,包括烛光晚餐、让你稀里糊涂地就同意让我追你,稀里糊涂地再一次和我交往,还有——”
“停,你别说了。”
“……。”
她早就觉得不对劲。
高中时,他那些弄到天怒人怨的表白手段,硬生生地在学校里作天作地作了一个学期,主席台大礼堂学生食堂还有广播室,统统让他折腾了一遍。
最终,他们久经波折,才在一起了。
从久别重逢到旧情复燃才用了多久?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你……简直是丧心病狂!斯文败类!”
“骂得好,继续。”
……
有文化的女孩子,连骂人的话,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
方十四竟然控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她骂自己“衣冠禽兽”,这样的话,在欺负她的时候,他的心理负担会小很多。
“不骂了?”
“你是受虐狂?挨骂有瘾?”
“就听你骂才有瘾。”
“……。”
方十四笑了笑,然后对她说:“套路是跟别人学的,但喜欢你是真心的。”
他把车子安稳地停在停车位,然后下了车,路过停车场门口的花房时,买了两束娇艳欲滴的狐尾百合。
“不要白百合或者康乃馨?”薄禾好奇地问他。
“我妈就喜欢这个,”方十四刷完卡,将一束百合塞到她怀里,“一开始墓地的花房没有这种花,后来我姐特意嘱咐,一定要随时都有狐尾百合才行。”
真的是奇怪的一家。
薄禾抱着花,跟在他后面往墓地里面走。
她高中时见过方十四的父亲,但却没有见过他的母亲,据说当时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薄禾也不常听到方十四提起他的母亲,在他生活的屋子里,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年长一些的女人的照片。
但是从他的行动上来看,似乎对自己的母亲仍然有着很深的感情,不像是父母离异后,那种偏执而怨恨的态度。
走到一块黑色的大理石碑前,薄禾就看到那上面的遗照。
照片里的女人戴着椭圆形的无框眼镜,五官精致,眉若远山,眼似星辰,和方十四有着七分的相似。
只不过,眉峰之间微凝不散,眼神烔烔,比起男人的狂气,更显出沉淀下来的书卷气。
照片下面,刻着“陶一然”三个字。
更待菊黄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给女儿用了这样的儿女皆宜的名字,看来真的是被当成唯一的孩子在细心教导。
即便后来弃商从医,想必也是得到了家人的祝福。
而不像是她,父亲是薄家三代单传,薄禾很小的时候,祖母就时常告诉她,她会有一个弟弟。
她名为“禾”,取“禾苗”之意,弟弟名为“桑”,取“桑树”之意。
“桑”字又与父亲名中的“桦”字有所关联。
中国人对汉字很讲究,所以从小时起,薄禾就知道,他和弟弟在家中的地位,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特别佩服我妈,虽然她一直都不把我放在心上,”方十四站在墓碑前,幽幽地说,“我妈生我那天,我爸跟一个女明星的绯闻就上了电视新闻,她连月子都没出,就把婚离了。”
“我被我妈带到北欧,从小我就像有多动症一样,启蒙教育的老师被我耍得团团转,但是我当时只有两三岁,完全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