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普莱瑞思绝望之际,脑子坏了的埃迪终于动了动他高贵的嘴皮“《心智相投》先生,还未上映。”
斯皮尔伯格惊讶的挑了挑眉“你就是那个Gregory J. Read挖掘的英国小子?”
“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否是你口中的‘Gregory J. Read’挖掘的英国小子,但这部电影的导演的确是Gregory J. Read先生。”
“我看过《心智相投》的内审版,Gregory 虽然拍的一般,但你演的不错。”斯皮尔伯格说。
“您赞缪了。”埃迪面无表情的回答。
冷冰冰的样子让一旁的普莱瑞思都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然而斯皮尔伯格似乎却并未恼怒,反而勾起了唇角“你倒是有几分年轻的哈里森福特的味道。”
普莱瑞思:“.......”
哪里像?
喜欢独来独往的孤儿气质吗?
没有听见普莱瑞思腹诽的埃迪傲娇的哼了一声。
普莱瑞思简直不忍直视了。
幸好斯皮尔伯格没有继续把眼神停留在埃迪的身上。
转而看向了普莱瑞思“新电影准备的怎么样了?”
“剧本还没翻译完,有文学和历史功底的编剧太难找了。”普莱瑞思道。
斯皮尔伯格点了点头“慢慢翻,离拍摄还早,先把英文版的发给演员熟悉一下吧,听说亚洲演员的英语都不错。”
.......
普莱瑞思默默将视线转向了埋头吃蛋糕的“英语不错的”神木隆之介。
大约是感受到了普莱瑞思的视线,神木从蛋糕中伸出了头呆萌的眨了眨眼睛。
算了.....
英语什么的。
再说吧。
第26章
虽然斯皮尔伯格并没有催,可普莱瑞思心里清楚,这部电影不足的地方太多了,必须尽快将剧本先翻出来。
将斯皮尔伯格和埃迪送走后,普莱瑞思便开车到了日文编剧山下爱丽丝的家中。
英文编剧保罗·哈吉斯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普莱瑞思小心翼翼的绕过沙发走到书房。
灯光下,山下爱丽丝正拿着笔奋笔疾书。
普莱瑞思走到她身侧。
山下爱丽丝有气无力的抬了抬眼。
“你来啦。”
“恩。改了多少了?”普莱瑞思摘下了围巾。
“三分之一吧。”山下爱丽丝将身侧的文稿递到普莱瑞思手中,看了看手表。“这是保罗写的剩下的英文剧本,你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就开始翻译。”
“好。”
普莱瑞思拿着剧本坐到了书房角落的椅子上,立刻开始了阅读。
毫不意外的,这是一部极其优秀至极的剧本。
普莱瑞思几乎一瞬间就随着保罗笔下的西乡升进入了那个身不由己的荒乱“噩梦”。
挣扎、痛苦、身不由己。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荣誉?什么是信念?
无休止为了所谓“和平”的杀伐真的是正义吗?所谓的“天皇万岁”真的是荣誉吗?为了这座“臭小岛”甘愿奉上性命真的是信念吗?
在某些瞬间,普莱瑞思甚至有些模糊了这些原本熟悉的定义。
.......太狭隘了。
普莱瑞思突然想到了后世的一句话“生命是宝贵的,金钱乃身外之物,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但是在一个浮躁功利的社会环境里,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于身外之物的价值追求逐渐等同甚至超越对于生命本身的追求,所以从古至今才有无数人为了金钱而去搏命。”
战争何尝不是为了金钱而搏命?
一场战争,成千上万的生命就像蝼蚁一夕消逝。
有意义吗?
对或者错,仿佛就只是一个事后的讣告,冠冕堂皇,却于事无补。
所以当栗林高喊“天/皇万岁。”自己却苦笑出声的那刻。
普莱瑞思便知道,这部剧本成功了。
合上了剧本。
走到窗边,久久未言。
十天后,山下爱丽丝发来了翻译完全的日文剧本。
普莱瑞思在交与另一翻译审核后便把日文剧本发给了演员。
经受英文老师摧残一余周的神木接到剧本的那刻感动的痛哭流涕。
普莱瑞思买了张机票回了趟英国。
此时距离《硫磺岛来信》的拍摄不过数月,她仍未想出用什么镜头来这部电影。
伦敦,小红莓演唱会。
普莱瑞思穿了件夹克站在人群间。
此时的小红莓主唱桃乐丝尚在人世,穿着件她最喜欢的黑色裙子,手捧话筒,唱着《Zombie》。
桃乐丝一遍遍吟唱:“当暴行引致死一般的沉寂,我们全都是罪魁祸首,人们在手足相残,用他们的坦克炸弹、钢枪铜炮,我们都是罪魁祸首,难逃其咎,人们就如同行尸走肉……”
我们都是侩子手、难逃其咎。
作为“北爱尔兰”的英国人,她再明白不过这句话想表达的情感了。
1899年10月11日,布尔战争,爱尔兰为支持布尔人抗英,数万爱尔兰义士加入布尔军,与英军中的爱尔兰人自相残杀,4月24日,都柏林“复活节起义”4月30日,起义遭英军镇压,几百人被捕,起义领导人几乎全部被杀,甚至英军还在垃圾桶中埋了两颗雷致使两个小孩身亡。
英国、爱尔兰。
北爱尔兰的贝尔法斯特和平墙至今像个刺,扎在人民的心中。
Trouble时代、布尔战争、贝尔法斯特和平墙......
人类一次一次为了所谓“利益”重复犯着愚蠢的错误。
每个人都是侩子手。
无一例外。
舞台上的桃乐丝张开双臂,一声声的“Zombie”像是打在岩石上的质问。
坚硬、脆弱、执拗。
近乎让普莱瑞思热泪盈眶。
闪光灯打上桃乐丝纤细的指尖,像是耶稣最虔诚的圣光。
几乎在那一瞬间,普莱瑞思豁然开朗。
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样的电影。
明白了她想做什么样的人。
演唱会结束,下起了小雨。
普莱瑞思从商贩那儿买了身透明的雨衣,从来往人群中挤出。
走到街角的邮报亭买了信封。
借来邮报亭老板的笔和纸,便倚着尚在滴落雨滴的柱子开始写信。
桃乐丝接到信的那天略下着些小雨。
刚开完了伦敦的演唱会,桃乐丝卸了妆,带着口罩,慢吞吞的走出后台。
这次的演唱会大获成功,乐团的其他成员都去酒吧庆祝,桃乐丝由于身体不适,便没有与他们同行。
桃乐丝没有伞,就索性坐在了台阶上,听着雨声。
她听着连绵的细雨,脑袋里突然想起了叶芝的诗。
“我就要起身走了,到茵尼斯弗利岛,
造座小茅屋在那里,枝条编墙糊上泥;
我要养上一箱蜜蜂,种上九行豆角,
独住在蜂声嗡嗡的林间草地。”
自顾自的一笑,桃乐丝用手撑起了下巴。
一封憋着白色山茶花的信伫立在墙角。
上面写着“致桃乐丝·玛丽·艾琳·奥里奥丹女士”。
自从手机和电脑出现后,桃乐丝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纸质信件了。
霎有兴致的挑挑眉,桃乐丝拾起了墙角的信封。
字写得优雅,不同于打印的生硬,甚至在最后一个字母处俏皮的画了个圈。
桃乐丝取下山茶花。
似乎是刚从枝头剪下,还略带着些初露的香气。
桃乐丝将山茶花插到了胸口的口袋。
打开信封。
里面写着四个字。
“Dying in the sun”
像是雷鸣,彻入心扉。
似乎是宿命般的。
桃乐丝想,她似乎想到下首歌的名字了。
第27章
四月,普莱瑞思和拍摄团队去了硫磺岛。
渡边谦由于档期的关系要晚一周入组,普莱瑞思便先拍了其他人的镜头。
四月的硫磺岛只是刚刚入春,尚未达到剧本要求的“炎热”,于是普莱瑞思一早便去了拍摄地,帮道具师一起往衣上洒水。
今天拍摄的是后世的考古队来到硫磺岛发现当年硫磺岛战役一封封家信的故事,也就是片子的开头。
与前世的伊斯特伍德不同,普莱瑞思更倾向于用手持DV来尽可能的真实模拟考古队的录像。
但是摄像指导吉尔显然不赞成。
“放着摄影机不用,我们竟然还用手持DV?DV拍出来的画面能看?电视现在都用摄像机了!”
普莱瑞思架起了监视器,瞥了一眼吉尔“考古队会随身携带十几斤重的胶片摄影机?你认为观众都是傻子吗?我们要模拟的是真实的考古队拍摄场景,而不是构架巧妙的常规拍摄画面。”
“那起码用单反吧,最少能拍出来的颜色饱和度高些。”
普莱瑞思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拒绝“单反太稳了,还是DV好些,我还是那句话,要‘真实’。”
吉尔皱了皱眉。
他是听说伊斯特伍德会执导这部片子,才答应来做这部电影的摄像指导的,谁料他刚接下了这份工作便临时收到了通知换成了斯皮尔伯格执导,本想着斯皮尔伯格也不错,便也未请辞,谁料斯皮尔伯格也半路上撂担子换了个只拍过一部评分只有6.3的英国女导演。
简直是疯了。
吉尔叹了口气。
普莱瑞思指挥着摄像师架起了手持DV。
日文剧本的编剧山下爱丽丝也来到了现场,走到吉尔旁边。
开头没有滑轨,全凭摄像师的手持拍摄。
普莱瑞思在反复ng了七次后,终于喊了过。
山下爱丽丝看了看监视器,问向身侧的吉尔。
“你认为如何?”
“能怎么样。”吉尔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构图混乱,镜头抖动,就算专业的摄像师也没法拯救DV的缺陷。”
山下爱丽丝有些诧异“这么糟的吗?”
吉尔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我早就说过了。”
山下爱丽丝皱了皱眉。
吉尔又看了一眼监控器里混乱的画面,无奈的撇开眼,掏出口袋里的雪茄“我去抽根烟。”
山下爱丽丝点了点头。
吉尔拿着烟走到了远离剧组的沙滩上,随意捡了块干净的岩石便坐了下来,抽了根火柴点燃口中叼着的雪茄。
抽完一根的时候吉尔又磨磨唧唧的沿着海滩走了一圈,直至下午才又回到剧组。
吉尔回到剧组的时候发现剧组的人没有在按照原计划拍摄,反倒是捧着盒饭正在午休。
吉尔随意拉住了个工作人员询问。
原来普莱瑞思见天色将沉,便提前拍摄了神木的那场戏,这才使得整个剧组延后了午休。
吉尔皱了皱眉。
.......
这女导演是以为好莱坞演工会的那群家伙吃素的吗?
吉尔叹了口气。
摄像师正拿着摄影机换胶卷。
“用了几卷了?”吉尔随口问道。
“两卷。”摄像师回答。
“两卷?”吉尔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他tm出去抽了根烟晃了一圈的功夫就用了两卷?
这是马不停蹄的直播抢银行了吧????
吉尔简直要吐血了。
仿佛可以预见制片部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天天半夜给他寄刀片。
直接抢过了摄像师手中的胶片,插入转录机开始播放。
低饱和度的色调,粗犷凌厉的光线几乎在一瞬间就亮瞎了吉尔的眼睛。
这是什么鬼????
吉尔愣在了原地。
随即反应过来一条一条的翻动素材。
看完两卷胶片的素材后,吉尔的后背已经汗湿了。
他已经不记得是怎么把胶卷还给摄像师的了。
只记得,再次点燃雪茄的那刻,他的手在抖。
一天的拍摄结束后,吉尔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宾馆。
一锁上房间,吉尔便迫不及待的要来了其他几个摄像拍摄的素材。
首先点开了摄像师杰拉德的素材。
杰拉德的机位是轴线侧边。
神木饰演的西乡升在“服从命令”挖洞。
灼日在低饱和度的整体色调下变得清冷而深邃。
吉尔似乎在一瞬间看到了斯皮尔伯格的影子。
吉尔握紧了鼠标。
他对杰拉德有印象,这是个新人摄像,前后只拍过三部电视剧,而他在电视剧中所展现的实力完全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模样。
可是此时,屏幕里的这个颇有灵气的浮躁清冷的画面,分明是杰拉德拍的。
吉尔沉重的点开其他几位摄像拍摄的画面。
机位或有不同,可是无一例外的,都是灵气几乎要透出屏幕的清冷与凌厉。
就像是一把刀,刻画出那个黑暗年代下虚无缥缈的幻影。
吉尔点燃了一根雪茄,倦怠的倚在椅背上。
一个杰拉德或许说明不了什么。
但是这么多个“杰拉德”同时在一起出现。
......
吉尔甚至不敢想象。
沉默许久。
吉尔拿起手机。
刚想拨通通讯录第一个电话,便响起了铃声。
是制片组。
“今天一天就用了二十多卷胶卷,这女导演是疯了吗?你也不知道拦着点!”制片组焦躁的说。
吉尔看了一眼屏幕上杰拉德的拍摄画面,狠狠吸了一口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