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之路》。
普莱瑞思当然听过。
前世这部电影可谓是命途多舛，先是原导演托德·菲尔德辞导换成了女主角凯特·温斯莱特的丈夫萨姆·门德斯, 后来中途原男主角马特·达蒙因为档期原因无法出演，临时又换成了莱昂纳多。
但是此刻看来, 萨姆并没有成为本片的导演，连莱昂纳多也提前替换了马特·达蒙？
普莱瑞思迟疑的点了点头。
约翰笑着看着普莱瑞思“那您或许愿意执导这部电影？”
执导《革命之路》？
普莱瑞思从未想过。
一来这是一部冲奥片。
二来这和普莱瑞思向来喜欢的凌厉怪癖不同, 是一部从题材、到立意都充满“美式文艺”的电影。
普莱瑞思短时间内并不想再一次冲奥, 也不确定自己能掌控“美式文艺”的精髓, 即使先前已经拍了一部《硫磺岛来信》。
迟疑许久后，普莱瑞思选择了拒绝。
约翰有些讶异, 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你拒绝了一个获得奥斯卡的机会。”莱昂纳多说。
普莱瑞思挑了挑眉, 不与置否。
莱昂纳多拿着酒杯走到普莱瑞思对面。
“是有更好的剧本了吗？”莱昂纳多问。
“没有。”
“那为什么拒绝？”
“美式文艺不适合我。”
“但你的《硫磺岛来信》可不是这样表明的。”莱昂纳多挑了挑眉。
普莱瑞思笑而不言，轻缀了一口红酒。
撑起下巴, 看着桌那头西装革履的莱昂纳多。
“你认为什么是电影？”
莱昂纳多不假思索的回答“视听艺术。”
普莱瑞思笑着说“看。这就是我不适合美国文艺的原因。”
莱昂纳多挑了挑眉。
普莱瑞思继续说道“在好莱坞, 你们讲故事的方式就是情节, 情节再加情节。你们崇尚新技术，推崇‘视效合一’，就像你们的美剧，好的编剧就决定了一切，导演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傀儡，虽能指挥，可特色者甚少，所有的导演，似乎都被囚禁在了一个名曰‘视听’的囚笼。”
普莱瑞思笑着看向莱昂纳多。
“我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但我却没有昆丁那样‘去他/妈的评委会’的独孤一掷的勇气。所以，好莱坞电影、至少在这个阶段并不适合我。”
莱昂纳多沉默了会儿，勾起唇角。
“你倒是和伍迪·艾伦有几分相像。”
“恩？”
莱昂纳多轻酌了一口红酒。
“所以，你下一部要拍欧洲哲理片？”
“可能吧。”普莱瑞思回答。
“祝你成功。”莱昂纳多举起了酒杯。
“谢谢。”
**
次日新闻一出，《硫磺岛来信》摘得奥斯卡最佳电影，在英美两地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各种赞誉在一时间都蜂拥而来。
然而这一切都与普莱瑞思无关，因为此时的她刚刚离开了好莱坞，来到了一块陌生的土地——巴黎。
在巴黎的街头随意找了一家小影院。
影院中正在放映的是法国玫瑰玛丽昂·歌迪亚主演的《玫瑰人生》。
此时电影已经放映了许久。
悄悄挑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普莱瑞思并不会法语，可这并不妨碍她欣赏电影本身，这也是法国“艺术电影”的独特魅力——无需剧情如何，全看光影氛围与演员精湛的演技即可。
影片结束，普莱瑞思带着口罩离开了影院。
外头下了些小雨，淅淅沥沥的，洒在年岁已久的青色石砖上。
索性走到影院旁的咖啡店，买了杯咖啡，小驻一会儿。
巴黎的咖啡厅似乎也继承了这座城市的缱绻与浪漫。
古典而精致的装潢近乎将普莱瑞思带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小巧的白瓷茶盏放在黑色实木的桌上，愈显雅致。
轻酌一口，苦涩与浓香一瞬间在齿间啖开。
普莱瑞思撩了撩耳畔的碎发，看着窗外。
侍者又送上了一株绑着蓝色丝带的玫瑰。
似是刚从枝头剪下，尚带着些清晨的初露。
“那位先生送来的。”侍者操着一口略带口音的英语，指了指角落的方向。
顺着所指方向，普莱瑞思看向咖啡厅角落。
一位穿着灰色夹克的白发老头向普莱瑞思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
即使面容已老，可无碍于那双透彻清亮的眼睛，一尘不染。
普莱瑞思拿着玫瑰走了过去。
勾起唇角。
“嗨。雅克·里维特先生。”
雅克·里维特笑着点点头，示意普莱瑞思坐下。
普莱瑞思坐到了雅克·里维特对面。
看着对面的雅克。
雅克也看着普莱瑞思。
许久，雅克说。
“我看过你的《指匠情挑》和那部拿了奥斯卡的《硫磺岛来信》。”
普莱瑞思挑了挑眉。
“可否听到您的点评？”
“短，太短了。”雅克不假思索的说。
对于个人特色就是颓长的雅克，她的那点的确不够看。
“不过，出人意料的，这种短而精致的风格倒也还不错。”雅克继续说。
普莱瑞思挑了挑眉。
“你是一位极具仪式感和创作激/情的导演，像极了克莱尔·德尼。
不过你的作品比克莱尔的更具一种孤芳自赏的气质。
从这点来言，好莱坞和英国都不太适合你。
就像是《指匠情挑》和《硫磺岛来信》。
虽然口碑不错，可我仍不能从这些电影上看出灵魂。
只能说是一部优秀的英国、好莱坞电影，而不是优秀的克兰德导演的作品。
而我们法国，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条条框框。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拍一部法国片？”
在普莱瑞思纯洁的目光下，雅克·里维特开始了“认真”的挖墙脚。
第44章
“你要不要拍一部法国片？”
雅克·里维特的话似乎萦绕在耳边。
无可置否, 她心动了。
她想要拍艺术电影, 想要拍一些气质浓郁的作品。
而从这一点上, “法国”的确是她的最佳选择。
因为只有法国, 才真正的把电影当作“艺术”。
于是不假思索的, 普莱瑞思勾起了唇角。
“好啊。”
夜里。
旅店。
斯皮尔伯格发来了几个剧本，其中正有普莱瑞思前些日子拒绝的《革命之路》。
挑了挑眉。
拨通斯皮尔伯格的电话, 说明自己下一部电影打算拍一部法国片时, 一直以为普莱瑞思会借着奥斯卡的东风一举打入好莱坞的斯皮尔伯格有些惊讶, 但很快的释然。
的确，在目前为止, 普莱瑞思那种浓郁、具有强烈仪式感的个人气质与法国电影更为符合。
她做出的这个决定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所以, 短时间都不会再回好莱坞了？”斯皮尔伯格问。
“对。”
电话那头的普莱瑞思声音果断且充满活力，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斯皮尔伯格略有怅然。
但在短暂的怅然过后, 很快的恢复平静。
认真看向前方。
“虽然也许你会感到有些惊讶, 并且你暂时也不会再来好莱坞, 不过、恩.........你愿意当我的徒弟吗？”
相隔半年，普莱瑞思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捂住了嘴巴。
深吸一口气, 努力恢复平静。
“好啊。”
**
普莱瑞思戴着口罩，拿着推荐信来到了法国历史最为悠久高蒙电影公司。
制片部主任是一位矮矮的中年人, 似乎带着些波兰血统。
漫不经心带普莱瑞思进入片源房后，中年人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普莱瑞思开始一一审阅。
一天过去, 仍未发现自己感兴趣的剧本。
皱了皱眉。
却发现片源室的右上角有一排包装精美的剧本。
踮起脚, 刚刚拿下, 身后便传来了消失一天的中年人的声音。
“嘿！别乱动！”
“？”
中年男人跑至普莱瑞思身侧，粗暴的抢过普莱瑞思手中的剧本。
“这可不是你能看的。”
言罢，轻蔑的看向普莱瑞思。
门口传来了脚步。
一个穿着黑色阿玛尼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人谄媚的将剧本放到男人手上。
普莱瑞思皱了皱眉“嘿，先生，这是我先看的本子，你应该还给我。”
“你？”中年人阴阳怪气的打量了一番普莱瑞思。“你不提我还没想起来，谁允许你懂右上角的那排剧本了？那可是给大导演的。”
“架子上可没写着‘只给大导演’。”普莱瑞思有些恼火。
“当然没写，但是你难道没有些自觉吗？像你这种人我看多了，没本事还挑挑拣拣，真以为自己有人保驾护航就行了？我看你拍这部就行了。”中年人从底层随意捡了一部剧本扔给普莱瑞思。
封皮上写着“欲/海情/鸳”。
《欲/海情/鸳》年度最烂三级片。
普莱瑞思简直肺都要被气炸了。
扔到了身侧的桌上。
“嘿，你这是在侮辱我吗？”
中年人挑了挑眉，不予置否。
此时，中年人身后的黑西装男人发出了声。
“还给你。”
言罢，走近普莱瑞思，将剧本塞到普莱瑞思手中。
又转头看向中年人。
“如果奥提导演都是‘小导演’的话，那我恐怕也没有资格拍这个剧本了。告辞。”
言罢，便转身离开。
中年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看着普莱瑞思。
以及桌上的《欲/海情/鸳》
奥提导演。
《欲/海/情鸳》。
联想到之前看到的新闻。
中年人有些绝望。
......
完了，年终奖保不住了。
而未等他反应过来，便看见这位刚刚被他用《欲/海/情/鸳》羞辱过奥提“翻版小李子”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而身后，又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老板都来了。
老板喘着粗气。
“克兰德导演呢？她在哪儿。”
.........
刚刚气走克兰德导演的中年人彻底绝望了。
以老板这种气喘吁吁的姿势来看。
很好，饭碗估计也要保不住了。
**
普莱瑞思气冲冲的走出了高蒙影业，还未走出多久，便听得身后传来了声音。
“克兰德导演！稍等！”西装男冲她挥着手跑来。
“........”
在普莱瑞思的目光下。
西装男跑到了普莱瑞思的身侧，扯掉了领带。
气喘吁吁的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面带酡红。
“加.....加个facebook吧，我......我喜欢您很久了。”
“......”
哦，热情浪漫的法国。
第45章
男人叫本杰明·米派德, 也是后世好莱坞女星娜塔丽·波特曼的丈夫。
他说他看了普莱瑞思的《指匠情挑》细腻潮湿的感觉颇有所感, 自此一见钟情。
普莱瑞思挑了挑眉。
想起本杰明后世追求娜塔莉的原因也是因为《黑天鹅》中娜塔莉的演技十分“偏执”。
难不成本杰明就喜欢这一卦的？
但是最终还是交换了facebook。不过给的是工作的大号。
自从获得奥斯卡以来, 普莱瑞思就建了一个账号, 用来专门放置工作上的伙伴。
当晚, 普莱瑞思就接到了来自本杰明的信息，约她去啄木鸟影业外的咖啡厅喝杯咖啡。
想了想, 还是同意。
次日, 普莱瑞思便去花店买了束尚带着露珠的鸢尾。
咖啡厅内。
本杰明拿着一束花坐在靠窗的座位。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本杰明与普莱瑞思交换了花束。
“什么咖啡？”
“黑咖啡即可。”普莱瑞思答。
侍者很快便递上了咖啡。
普莱瑞思轻抿一口, 加了勺奶。
本杰明跟普莱瑞思聊了会儿电影，最后聊到了好莱坞与法国电影。
“好莱坞和法国的本质区别在于好莱坞是把电影当作‘产业链’来做, 而法国不然，这也决定了好莱坞能后来居上, 超越法国成为世界电影的中心。”本杰明叹了口气。
普莱瑞思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 懒懒散散的点了点烟, 吐出烟圈, 道。
“美国信仰钱，所以拍出来的全带着讨好市场的大制作味, 就像维森．普莱斯说的‘电影养出了一个吃爆米花的大耗子的新种族’，而法国不一样, 法国骨子里就带着一种‘浪漫至死’的味道，所以法国永远不可能拍出地地道道的商业电影, 他们学不来好莱坞那套, 也不想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