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花事——鹿青崖
时间:2018-07-02 09:06:42

  薛云卉走上前来,“侯爷还是留他一命吧。”
  “这是自然。”袁松越收了鞭子,握住了她的手,“回头让锦衣卫将他带在涿州示众,你我在涿州那些流言,也就清了。”
  薛云卉没想到他早已想到了此处,心一暖,倒是不忘提醒,“只说是他害了武茗便是,到底是姑娘家,留些名声给她。”
  袁松越指尖摩挲她的手背,“知道了。”
  落了座,袁松越擦手端茶,饮过,才道:“有一说一,本侯不想废话。”
  王嗣信哪有这么容易开口。他在涿州本来混得好好的,攀上武茗就攀上了武百户,成了武百户的女婿,早晚也能从总旗爬上去!可这瑞平侯一朝封侯,京里的贵女等着他他不去娶,却道要报什么恩,假惺惺地要娶武茗,完全坏了他的事!
  便是秦游显不找他,他也心甘情愿追随,更不用说秦游显替他安排妥当,重用于他了!
  他不说,袁松越却没了同他周旋的兴致,哼哼笑,“明日锦衣卫北镇抚使便到了,你既然不愿同本侯说,便同锦衣卫说去吧!”
  王嗣信闻言一个哆嗦。他本想着他知晓这么多秦游显的事,只要他不说,秦游显一定会派人救他。况且秦游显可是皇上亲任的无极长春观的监工,不过几天定能将他救出。
  可是锦衣卫……落进锦衣卫的手里,他必死无疑!
  王嗣信惊慌了,可看看袁松越,又觉得这会不会根本就是一场骗局,是这瑞平侯故意的谎言。
  可瑞平侯却根本不再多言,只同那薛氏女道:“天都黑了,回去吃饭吧。”
  王嗣信看着那薛氏女点头道好,惊疑不定这瑞平侯到底是骗他,还是怎么样?
  只是王嗣信正猜测不定的时候,突然又瑞平侯的侍卫快步而至。
  “侯爷,锦衣卫北镇抚使周大人到了!”
  话一出,王嗣信心跳到了嗓子眼。
  是真是假?北镇抚使怎么会为了他这个小总旗到这里来。他听着瑞平侯突然笑了,道“正好”,不由地嚷:“休想骗我……”
  只是话音未落,门前的走廊里一众脚步声传来,王嗣信伏在地上,不由地抬起头来,一息两息,走廊的人到了他脸前。
  来人一身素面黑衣黑靴,只是腰间一块蓝底金边的令牌耀眼,上书四个大字:北镇抚司。
  是真的!
  接着,他听到了瑞平侯的话,“周大人一路赶来辛苦了,这位王总旗,身上的犯案可不少,莫要让他少说了一个字!”
  似是看到了绣春刀出鞘的冷光,王嗣信两眼一黑,终于吓晕了过去……
 
 
第412章 纹路
  北镇抚司的威名在上,声名远扬的刑具在下,王嗣信本就挨了袁松越几乎夺命的十鞭,现如今晓得自己落尽了锦衣卫手里,是跑不掉了,说是死,不说也是死,说了至少能少受些罪。
  北镇抚使轻轻松松地审完了他,同袁松越叹道:“侯爷替咱们上的十鞭,倒是让咱们省劲了。回头禀告我们韩大人,让韩大人给侯爷留杯喜酒。”
  袁松越最听不得韩烺抢在他前头的喜酒,当下也不同那北镇抚使多说,只道:“王嗣信此番招供,恐怕周大人要辛苦了。”
  王嗣信见了锦衣卫,没等上刑,便屁滚尿流地把秦游显如何将他从涿州安置到辽东,后又如何让他暗地里引诱袁松起用在朴百户处卖马的钱,去鞑靼人的古董铺子里买那孤本。自然,袁松起买了孤本找人誊抄再卖,过来的鞑子买家也是他引来的。可以说是他经秦游显的授意,一手操办了袁松起私通鞑靼一案。朴百户不过是协办罢了!
  秦游显用他,自然知道他同袁松越之间的仇,他是再不会说出去的人,事成之后,又将他调到了卢川县,秦游显的旧部这里来。
  只是秦游显万万没想到,卢川县竟突发疫病,袁松越亲自坐镇指挥,又好巧不巧地把王嗣信揪了出来!
  王嗣信此番彻底招供,再加上朴百户的供词,锦衣卫的北镇抚使千里跑来一趟,便不算亏了!
  即便秦游显是皇命派下的监工差事,锦衣卫也有权将他捉拿归案!
  陷害朝廷重臣,设计太后亲侄,这样的罪名,若不是韩烺成亲在即,他必要亲自前来的!
  北镇抚使揉了揉眉头,朝袁松越拱手,“侯爷安心治疫,咱们明儿就往那紫心山跑一趟!”
  ……
  王嗣信的自投罗网就像是吹走雾霾的风,秦游显罪名已定,冷成派人传信,道是他那冷名楼的旧友回去,感念侯爷的仁慈,替侯爷刺探了一番买凶杀人的买家,就是秦游显无疑!
  袁松越对此再没什么可说,等待着秦游显的下场,他已是明了。
  卢川县的瘟疫因着天寒地冻的缘故,并不似去岁邳州那般厉害,兼之从袁松越到一众太医皆有经验,疫病一日之内便得控制。
  袁松越又忙碌了一番,睡前,他把某人捉到了自己房里来。
  薛云卉还在琢磨那块树皮,到袁松越处还不忘带着树皮来。袁松越见她快痴迷了,不由又想笑又心疼。
  “怎么还在琢磨?”拉她到床边坐下,袁松越将她手里的树皮夺了下来,“再看就花了眼了,今日不困么?”
  “困,”薛云卉说,又道:“可困的时候眼睛是花的,或许能看出来不一般的。”
  她说着,还打了个哈欠,乖乖靠在袁松越肩头。
  袁松越拍拍她,道别瞎琢磨了,“明儿你去紫心山,我甚是不放心。”
  薛云卉眼皮都掀不开了,“你不都嘱咐好些遍了么?”
  “嘱咐有什么用?若能与你同去便好了。”袁松越叹气,忽得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薛云卉,“上次我下到紫心山庄地道里,绘了一张地道图,该给你带上一份。”
  他说着就要下床去寻,薛云卉困劲儿翻涌得厉害,合身趴在枕头上不动,袁松越只好由得她去,下床把自己当时留下的一份寻了出来。
  那地道图弯弯曲曲,里边丹炉石室不少,他瞧了一眼图,又去看趴在枕上的人,却见她眼睛都已闭上了,手里还握着那块树皮。
  袁松越禁不住要笑,却忽然定住了。
  目光从那块树皮上扫过,又落到了自己手里的地道图上,再扫过,又回看,按住心头的涌动,袁松越拿起了薛云卉手里的树皮。
  “穗穗!”
  薛云卉已至浅眠,被他这一声立时从梦里拉了回来。她眯缝这眼睛看了袁松越一眼,但见他一手拿着树皮,一手拿着图纸,一脸的惊喜之色,薛云卉瞬间清醒了。
  她甩了甩脑袋坐了起来,“侯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袁松越将她捞进了怀里,两样物事往她脸前一摆,“穗穗瞧瞧,这地道北边这片凸出的道路,是不是那树皮纹路的一半?!”
  薛云卉将眼睛擦了又擦,险些擦出眼泪来。
  “可不就是吗?!”
  她立时摸出白瓷瓶,摸了些许在鼻下,灵台瞬间一片清明。再看那双北斗星倒叠而成的树皮纹路,下面一半可不就同袁松越指出的北边地道一般无二吗?!
  一把搂住袁松越的脖子,吧唧一下亲到他脸上,又惊又喜,“我的侯爷怎么发现的?!”
  袁松越呵呵地笑,捏了她的腰一把,“我拿过这地道图,正瞧见你手上的树皮,眼睛晃过,突然就看了出来。”
  薛云卉哀叹,“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她说着,又指了树皮上另一半的北斗纹路,“为什么只有一半对得上呢?难道还有咱们没发现的地方?”
  袁松越显然已然想到了这个问题,缓缓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然后松开了薛云卉,从案上拿了纸笔过来,问道,“穗穗可还记得紫心山庄的模样?”
  薛云卉不知他说得何意,见他执笔手绘起来。她是没有那天赋异禀的识路本事,可她的鬼侯爷有,只见寥寥数笔,半个紫心山庄跃然纸上。
  薛云卉看着那图,心跳快了起来,袁松越笔尖一转,立时圈出了四个地方,“这四处,我记得王家人提到过,说是原本置放丹炉的地方,现在只有些许保留了。穗穗看着四处,可和另一半的北斗阵四点对上?”
  掩住了口,薛云卉差点尖叫出声,看看三张图,又看了看鬼侯爷,伸出手指指了他,“我的侯爷不是神仙下凡吧?”
  袁松越一下笑出声来,握着了她伸出来的这一根惊讶的手指,点到了图上,“若我没猜错的话,另半个北斗七星阵应该就是地上的炼丹地。地上地下的北斗阵堆叠,这些丹炉也许就是飞升法门!”
  薛云卉听得额头出了汗,袁松越又握着她的手点了三处或院落或道路的地方,“还有三个早已没了踪影的阵点,也许就是张正印此来被人授意改建的地方!”
 
 
第413章 道之真谛
  更鼓响了又响,薛云卉准备再滴些清风露的时候,被袁松越制止了,“你不是总念叨这副身子不好?哪经得你这般熬夜?”
  只看着薛云卉眼里都有了血丝,袁松越将她手里的图纸全拿了下来,径直吹熄了灯火,“快睡!”
  一沾枕头,她呼吸便长了起来,袁松越看她半晌,暗暗叹气,小心吻到她耳边,搂着她躺了下来。
  没睡几个时辰,袁松越便被华康轻声的呼唤,唤醒了。
  榻里的人还沉沉睡着,轻撩了被子,下床披衣,推开门去天还黑着。
  “何事?”
  “回侯爷,童血的事有眉目了。”
  袁松越闻言不由地精神一振,随后又道:“外面等我。”
  说完回房轻手轻脚地换了衣裳,走前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见她没什么动静,安心了一时,出门去了。
  华康在候着,袁松越让他说来。
  “回侯爷,咱们的人手联合官府将当地乞丐摸了个遍,没有再出现类似上次的情形,倒是发现有几伙人通过人伢子趁乱分头买人。本来并不确定,属下得了消息便让人追踪,就在方才有人来报,道是几人分头追踪,最后竟追到了同一处。”
  袁松越听着冷哼一声,“可是些纯阴纯阳的孩子?”
  华康点头,“买人的虽没直说,可都让人伢子用一符纸验血,咱们的人偷偷问询了几个机灵些的孩子,都道是确实是纯阴纯阳的命格。”
  袁松越颔首,“可有摸到上面的人?”
  华康道尚未,“他们这一两日才买人,今日才将人头点齐关了起来,听那几个办事人的意思,像是今日一早,就有上头的人来。算着时辰,倒是快了。”
  袁松越“嗯”了一声,眼中明显有了光亮,立时吩咐道,“让庄昊转告夫人,待我回来再走。”
  华康应了。
  东边似有天光乍亮,袁松越带人牵马,乘着熹微的晨光打马而去。
  薛云卉醒的时候,天已经透亮了,换了衣裳出门去寻袁松越,才晓得他接了消息,早早离了去。庄昊过来传话,薛云卉听了不知袁松越这是何意,只好慢慢吃着早饭,等他归来。
  小米粥喝到一半的时候,他带着一身的风霜回来了,身上凉了个透,笑却是暖的。
  起身接过他的披风,却被他握住了手,薛云卉顺势问他,“侯爷大清早做什么去了?怎么这般高兴?”
  “穗穗,是童血的事,我想了个法子……”
  ……
  薛云卉带了庄昊、二胖和另外两个袁松越指派的侍卫,抄近路过去,很快就到了紫心山山脚。
  一颗老松树下,顾凝站在石边等了许久。
  薛云卉惊奇了一下,刚要像从前似得跑上前去,拍他的肩膀,大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脑中猛然跳出来的那一晚他按着她的手说的话,迈出去的腿顿在了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原只当他是好兄弟呀……
  薛云卉不由地有点尴尬,连她素来巧嘴一张,就能侃起来的本事,都抛之脑后了。
  手脚不知如何放置,顾凝却笑着走上了前来,“圆清来了,袁善人早早派了人传话给我。”
  顾凝竟说到了鬼侯爷?鬼侯爷还给他传信?
  他二人什么时候好上了?
  薛云卉懵了一下,但见顾凝眼中淡淡的笑意,脑子又转了过来。
  有些事,风一吹就没了。
  “顾凝,我这一路过来都饿了,你给我找点东西吃吧!”
  她迈步走了过去,顾凝缓缓道好,薛云卉看了又看,是从前她刚认识顾凝的模样……
  顾凝带她觅食的地方便是邱道长的文昌观。文昌观离着这条小道不远,顾凝带着薛云卉一行到的时候,晏嵘正在门口磨刀。
  晏嵘撸着袖子,撩了衣摆掖在腰间,一只脚踏在磨刀石上,俯身一边磨得响亮,还一边朝着观里某处道:“磨刀割嫩肉,一片一片地割,一层一层地割!”
  薛云卉目瞪口呆,拉了顾凝的衣裳,指着晏嵘道,“那是晏道友吗?”
  顾凝轻咳一声,“是二师兄。”
  薛云卉又问,“那他这是要割谁的肉?我不敢吃了!”
  顾凝总能被她逗笑,扬了声,“师兄,圆清来了!”
  晏嵘这才回头瞧见是薛云卉来了,立时扔下了刀,“薛道友,许久不见!”
  他说着走上前来,同薛云卉寒暄,“怎么过了个年节,清瘦了?”
  “我观晏道友,才是真的瘦了。”薛云卉朝晏嵘拱手,见他虽是瘦了不少,可精神却意外地好,颇有几分庄稼人的干练,再没那留存的富家公子的做派了。
  她刚开口要夸,忽见文昌观门口,窜出一股小旋风,定睛一看才晓得不是小旋风,是个孩子。那孩子跑得极快,直奔晏嵘方才的磨刀石上去了,到了石前,一把抓起了晏嵘磨着的刀来。
  他抓起了刀,立时扬了挑衅的小脸,“我抢了刀,看你怎么割我的肉!”
  言罢,又起一阵小旋风平地而起。
  晏嵘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嘴上却道:“那你可把刀拿好了!若是割了手,我闻着血腥味就能寻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