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蛇真真吓了一大跳,这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平地上行军!
“谁人带的兵?!”
小喽啰头摇的似拨浪鼓,“大当家也不认识!是个高个男人,一身铠甲跟杀神一样!”
岳蛇不晓得他说的是谁,既然打得这般快,想来是个硬茬子,那他更得赶紧的了,不然说不定仇没报,把自己也折里边了!
他连忙拉了那喽啰,“你去把二当家叫来,说我有妙计,务必让她亲自来一趟!”
小喽啰听了,飞一般跑了出去,而站在门口的薛云卉,脑子里还在回荡喽啰方才的话。
高个男人……一身铠甲跟杀神一样……
真是他!
他亲自领兵打来了!
薛云卉说不出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心里跟下过雨后疯涨了杂草一样,直乱得她脑子也混沌起来。
“道长!道长!”岳蛇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来神。
“你先一躲,别叫王七姑瞧见你,再想起来什么!快去!”
薛云卉被他一喊,慌手慌脚地跑了出去,又往一旁暂歇的屋子里寻了自己的包袱,站在墙角,怔怔地发呆。
片刻的工夫,王七姑已是跑了过来。
“四弟!四弟!你大哥快撑不住了!你有什么妙计,快说!”王七姑闯进屋来,见岳蛇还躺在床上,急得瞪眼。
岳蛇心里又恨又乐,面上却仍旧虚弱模样,“嫂子,我起不了身,你过来,我同你说!”
王七姑哪里顾得了着许多,两步跑上前去,“好兄弟,咱们寨子上下全靠你了!”
可就当她急吼吼地往岳蛇床边一趴时,岳蛇腾地一下就起了身,一把按住王七姑,早早准备下的绳子,一下就套上了王七姑的脖子,就一瞬间,王七姑就被他连按带捆缚住了!
王七姑大惊:“你干什么?!”
岳蛇再不忍耐,面容扭曲地笑出了声,“王七姑!你害死我娘我妻,与我不共戴天,今天,就是你还债的日子!”
王七姑听了这话,目眦尽裂,“你竟都知道?!是你把人引上来了?!狗贼!狼子野心!你的命还是我男人救得……”
话还没说完,她嗓子里便发出一声痛呼,然而这声痛呼,也只半截便戛然而止了。
王七姑嘴里塞了布团,双臂被缚住,而岳蛇手里的尖刀,正整整没入她的大腿里。只听扑哧一声,刀子拔了出来,王七姑的血立时喷了出来,而那尖刀,又在岳蛇的大力下,插进了王七姑的另一条腿。
屋内血腥弥散,王七姑满身是血,倒地抽搐不止。
“我不会杀你,留着你这手上一把人命的土匪头子,官府自会将你凌迟!那滋味,估计更好受!等着吧!”岳蛇红了眼,笑得狰狞……
自来以真心留人,留得是真心;以假心留人,留得便是假心;以毒心留人,留得也只能是祸心。
……
寨子里的呼喊声已经扬上了九天,薛云卉紧抱着包袱,脑子还有些混沌,直到被人一把拽住,她才猛地惊醒过来。
“走!先去王七姑的屋,拿了东西,就从后头下山!”岳蛇身上还有血,肩上已是背了包袱,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想来正是藏钱的库房钥匙。
薛云卉一愣,反手拽住了岳蛇,“不行!来不及了!现下就得跑!”
岳蛇被她一拽,顿了下脚步,“怕什么?那李茂有两把刷子!在这也不是一天了!这会工夫还是顶得住的!快!别愣着,别说你不想要钱!”
她不是不信李茂,而是杀上来的那个人,真的是杀神!
然而岳蛇说完,也不再理会她,直奔王七姑院子去了。
杀声震天,薛云卉被声响震得头皮发麻,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紧跟着岳蛇一步不敢停。不消片刻,就到了王七姑院前。
第138章 去哪?!
岳蛇在王七姑的库房里扫荡,金子银子掉了一地,岳蛇团团抱了,见着薛云卉还站在一旁发呆,喊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赶紧的!”
薛云卉被他一喊,回过些神来,眼见着地上散落的钱财,这才把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往后一抛,俯下身子拾起钱来。
那些乱七八糟都是假的,谁爱怎么着怎么着,只有钱才是真的!
薛云卉把自己处事的硬道理拿出来劝了自己一番,耳旁听着喊声更甚了,心一哆嗦,连忙拉了岳蛇,“赶紧走!再贪就没命了!”
岳蛇觉得也差不多了,眼睛扫见没来得及捡的钱财,心里虽大为可惜,可此时也管不了了,逃命要紧。
“跟紧我!”岳蛇喊了一声,紧接着便窜出了门去。
薛云卉不敢停下一息,紧跟着岳蛇便从王七姑后院跑了出去。
岳蛇跑得极快,她脚下也利极了,可就是耳朵里灌了些哭声喊声杀声,让她脑子又乱了起来。
这些声音一多,她止不住又想往后去看。
就在此时,突然有马蹄声和马儿的嘶鸣如响雷一般灌注过来,就在身后!
下意识,薛云卉便想往后看去。
然岳蛇也听到了这声音,他比薛云卉脑中更加清楚,头也不回地冲她喊话,“别看,快跑!”
他这么一喊,薛云卉飞出去的神魂立马归了位,她飞扑往前跑去,眼见着岳蛇已是没入了林间,只要她也跑进林子,后边有马便追不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薛云卉两步跨入树林之际,嗖得一声,一物破风而来。那物通身血污,尖角上冷光刺眼,径直从薛云卉身侧飞过,砰地一声,直直没入她身前两步的泥地里。
是一柄剑,柄处还有赤目的血!
薛云卉被这充满杀气的一拦,立即顿住了脚步,未及回头,便觉得身后有什么卷着风尘飞奔了过来。她忽然周身一紧,定在了当场。
而就在此时,右臂被携风带雨的力量猛然攥住,一拉之下被逼回身,砰地一下撞进了身后坚硬的铁甲中,抬起头,眼里全是男人怒火滔天的面孔。
“去哪?!”男人的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
薛云卉浑身血液直往脑门冲去,脚下手下没有半分反抗,她定定地看着满身血污的男人,方才拼了命逃跑时的紧张,不知何时竟然变了,只知道看都不眨地看着他。
她眼睛紧紧盯着男人,男人却眯了眼。
她可真是好的很,亏他还以为她被人捉了吃了苦头!她呢?抱着她的行李,跟了旁的男人就要跑!
思绪往这一转,袁松越忽的眼中戾气溢出,他伸手一把拽出了斜插进泥土里的长剑,回臂一扬,目光陡转,这便要狠狠掷出去。
他一有动作,薛云卉心中一凛,此时哪里管得了纷乱的心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唉!”
她这一动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那剑已是猛然掷了出去,直奔岳蛇身后。岳蛇根本无从躲避,可那剑却偏了方向,只是从他面庞擦过,剑气擦破脸庞,岳蛇堪堪逃过杀身之祸。
一击未中,岳蛇再不敢停,跌跌撞撞跑进了林子深处。而出手空剑的男人,额头的青筋全全暴了起来。
“那男人是谁?!”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是手上已撕了岳蛇的血肉。见他这样,薛云卉脑中轰轰作响,没回他,却问:“你怎么来了?”
他不来?让她跟旁的男人一起跑吗?!
袁松越怒火中烧,恨恨盯着她看,身后喊杀声传了起来,他再不理眼前可恨的人,一把箍住她的腰,脚下一蹬,连同怀里的人已至马上。
薛云卉被他这么一箍,腰身险些断掉,却来不及说旁的,只见他调转马头,直奔山寨大门而去,触目尽是狼藉。
冷成很快迎了上来。
“留人清理山寨,其余人随我下山!”
他下了令,马鞭落下,啪得一声,便纵马往山下去。
下山跑马乃是极险之事,薛云卉被冲得七荤八素,多亏腰间被他长臂箍住,才勉强在马上坐下。
“山寨你都打下了,还去哪?”
胯下马一跳,薛云卉扑通一下仰进他的怀里,铠甲上的血腥冲进她的鼻腔,她问他。
男人不答,转瞬来到山下。身后集结的兵马尚未跟来,薛云卉扶着马颈,大口喘着粗气。
她这粗气还没喘完,只听身后铁甲摩擦的声音响起,她转身要往后看,却被一片黑暗从头罩住了。
血腥味更冲鼻腔了,薛云卉摸着身上千斤重的铠甲,心下一慌,转头去问,却连头盔都被戴在了头上。
“你给我穿这个做什么?!”
袁松越重重哼了一声,“老实坐好,哪都别想去!”
话音一落,身后兵马渐至。
他调转马头,目光从身后的兵马上掠过,周身气势骤起。
“熊英寨匪首勾结狗官,在此祸害百姓数年,作威作福!今此一役,匪窝已荡,狗官尚还在逍遥!尔等皆是我大宁官兵,当保卫百姓,诛杀狗官!我瑞平侯在此,为尔等伸张正义!”
这话自他胸中发出,携带着深厚的内力,一时间传遍半山的官兵。面面相觑者有之,瞠目结舌者有之,却更有人热血沸腾起来!
上边的人欺压在他们头上多少年月,他们在下边,被死死压住,活着,上不去,死了,代代被压迫;只有上边的人彻底死了,他们的出头之日,才算是来了!
豫西除了山匪,几乎无有战事,这一役,便是翻天覆地!
有人喊了起来,有人不甘示弱,喊声比方才荡平山寨甚之,直震得半边的山,都抖了起来。
日头西斜,红霞渐起。
多少年后,有人回忆那一日的激荡,还记得天边的霞光,似血光,又似红绸,披挂半座山,放着耀眼的光芒。
……
身后马蹄声甚隆,薛云卉坐在马上,心头砰砰乱跳,男人在她身后,圈了她紧握缰绳,胸膛的炽热从铠甲渗透过来,强有力的心跳,敲打这她乱跳的心脏。
她初见男人的时候,他已经是京里声名鹊起的新贵瑞平侯爷了。他贵气逼人她见过,他冷厉严酷她见过,他怒火冲天她见过,他笑语晏晏她也见过,可她唯独没见过上了战场的他,手里握着剑,身上披着甲,自肺腑而出的震人号令,直直摄着所有人的心,周身溢出来的气魄,压得她这个五百年的梧桐树精,透不过气来!
薛云卉甚至想,不得了了,难道他也是妖精转世?!
第139章 就这样吧
袁松越不是妖精转世,却是杀神!
快马行军数里,对面突然渐有尘土飞扬,薛云卉直觉身后杀气腾腾上涨,不消多时,对面来人已是映入眼帘。
来的是一队兵马,足有三四百之多,竟比他们身后这一队人马,不遑多让。嵩县千户所拢共这么多人,日夜守城的官兵一去,几乎所有人都在此处,他们来,是做什么?
袁松越不动声色,身后的兵将亦无言语,反倒是对面来人,打眼瞧见他们,瞪了眼。
当头的正是黄统,他自袁松越领兵走后,便开始整顿兵马,正是打量着前线战事接近尾声,他领兵前去,名为支援,实则绞杀,直接便将袁松越摁死在匪贼山窝里!
以他的算计,怎么着瑞平侯爷和熊英寨的这场仗,得打到晚间,他此时不动声色地过去,埋伏在山下,静待时机上山,直接杀瑞平侯个措手不及,便可大功告成!
可他万万没想到,慢腾腾走在半路上,瑞平侯竟领兵回来了!
黄统瞪眼,定睛一看,那瑞平侯的马上,前怀里还坐了个人?什么意思?是仗打完了?还是这人直接跑出了匪窝,仗不用打了?
心里琢磨不停,这完全出乎了黄统的意料。要说那熊英寨,盘踞在山头多少年了,硬个硬从好几个寨子里拼出来站稳的脚,让他去端了他们,少说三五日才能成行,便是瑞平侯再杀熊英寨个措手不及,也没有这么快的道理,难道是熊英寨的识相,直接把人送下来了?
若真如此,那他此时带兵前来,便什么都做不成了!
思绪转过千帆,前方瑞平侯却领兵越走越近了。黄统连忙打马上前,成不成再说,只是现下,万万不能让他看出来旁的!
“侯爷,下官来迟!侯爷可安好?!”
袁松越敛了身上气魄,不动声色地看着黄统靠近,薛云卉感到他手臂紧了起来,起伏之间,隐有跳动,不由跟着他也紧了几分。
几个呼吸的瞬间,黄统已至马前。
就在此时,袁松越手中剑起,带着嗜血的狠厉,手起剑落,对面马上坐着的人仍着,鲜血却狂喷喷出……
几百兵将被这一幕惊得牙齿打颤,纵横嵩县十几年的黄统黄千户,就在他们眼前,没了!
而离黄统最近的薛云卉,这近在眼前的血腥一幕,却没得看见分毫。
她只看到身侧剑光闪动,眼前便突然一黑,头被按在男人前怀,眼睛被大手全全覆上,半点光亮不见。那掌心带着热气,指腹还有茧,再松开她时,马儿已是跑上前去,哪里还看得见什么血腥场景。
薛云卉想回头看一眼,却被人按住了,“不是你能看的!”
被这话一喝,薛云卉不动弹了。她觉得侯爷真是小看她了,五百岁的灵了,什么没见过?可他那么说,她却没由来地就顺从了。
接下来,两边的兵马迅速合成了一股,在内力的号令下,山间回荡起不休的呼喊。
季赫几人上一息举杯对酌,下一息已是五花大绑被俘,有人提了什么,咕噜噜地扔在地上,几人全瘫软了腿。
……
收拾整顿,自有人来办,袁松越点了几个战中表现极佳的将领,立即擢升,简明扼要地安顿军务,大步流星地回了院子。
薛云卉抱着包袱站在廊下,不知他对自己如何发落,她看看他,想了想,试探道:“侯爷,吃……吃饭了吗?”
袁松越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越过了她,又顿住了脚步,“进屋。”
薛云卉连忙跟进屋来,觑着他的后背,黑衣在光影中纹丝不动,不似一把箍住她,问她往哪跑时的压迫,似乎带着些许安静。
她闹不明白,目光在屋里扫过。就在这间屋子,昨夜她差点就被人正法了,好不容易使计脱了身,今夜又转了回来。
鬼侯爷,要怎么待她?她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