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花事——鹿青崖
时间:2018-07-02 09:06:42

  对面的人把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她只当没瞧见,却捏起一旁的酒壶细白的柄,素手给他添了些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捏着茶杯,扬了嘴角,“侯爷不介意吧?”
  袁松越微微歪了头看她,同时伸手去捏她的杯子,“这酒性烈,你受不了。”
  谁料她一收手,他捏了个空。
  “好菜配好酒,侯爷不能这么个吝啬法儿。”
  话音一落,她抬手仰头,一盅的辛辣与醇香倒入口中,在酱鸭脯的咸香中,瞬间下了肚。
  袁松越皱眉,盯着她看得严肃。
  薛云卉却不在意。
  真是好酒,比关老道邓老道他们力推的小巷子里散酒,不知好了几百几千倍。
  她满意了,又笑起来,伸手夹了一颗莲子放进袁松越的碗里,自己又夹了一颗放进嘴里。莲子鲜嫩,莲心却是没剔,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化开。
  她连忙吃了片糖藕,缓解了些许,砸吧了一下嘴,“真好吃。”
  袁松越叹了口气,随她去了,捏起自己手边的酒盅,也一仰头尽了。
  薛云卉叫好,“侯爷海量,不过我也不错。”
  她笑眯眯地说着,又去伸手拿酒壶,酒壶却被人按住了。
  “你受不住这酒。”
  薛云卉登时瘪了嘴,哼了一声,“侯爷真真无趣,我们作道士的,饮酒也是修行,我平日里,也常与道友小酌几杯的,这点子酒算什么?侯爷也太不把贫道的酒量当回事了!”
  她连“贫道”都搬了出来,瞪着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争辩不休,袁松越拿她一点子办法都没有,只好暗自记下回头让人给她煮解酒汤来。他这里缓了态度,心里倒是转了个弯。
  这些日子,她总是有些不对劲,问了几回都不说,不知若是肚里有酒了,会不会愿意多说几句。
  她这小心里,到底是怎么琢磨的呢?
  他不多说了,薛云卉自然高兴,又抿了一小口,赞道好酒,又见袁松越看着她,笑道:“侯爷待我不计前嫌,我甚感激,现下敬侯爷一杯,祝侯爷身体康泰,万事顺意。”
  她说着举起杯来,月光下,翠绿的玉酒盅内酒光潋滟,酒光映着红唇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艳景致溶在醇醇酒中。
  袁松越一时有些晃了神。
  他浅浅笑了笑,眼眸中一片光辉。
  就这么个人吧。
  往前她做的事,是也好非也好,已是过去五六年了,本以为是青石上刻着的仇,不曾想却是沙中画的,风一吹雨一淋,全没了。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仁慈平和的性子,然而到了她这里,却只有一而再再而三退步的份儿。
  他算看明白了,这一辈子,他恐怕是没法从她的邪术里边抽身了。
  这样也罢。五年前,他原本也是同她定的亲,之后退亲,她很快又定了下家,前脚定下亲事,后脚那家的公子便一命呜呼了,而他呢,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两个人中间横了再宽的河,总能越过那些惊涛骇浪。
  这么想想,他觉得心情越加愉悦,嘴角也越发上扬了。
  既然是他看上的人,那便不能委屈了去,万不能似他娘一般。
  待回了京,先去涿州销了那张纳妾文书,之后三书六聘,他要她做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侯夫人!
  ……
  被人冠了旁的姓,凤冠霞帔都在人家脑中备好了,薛云卉却一星半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酒是真不错,喝起来齿间留香,下了腹也清凉宜人,真是欲罢不能。
  好酒,好酒!
  酒倒是好酒,就是没喝几杯酒壶便见了底,不免让人失了些兴致,她嚷道:“再添一壶来!”
  似是有人应了,她心满意足,只是这人应了怎么不赶紧送来呢?左等右等,就是不来。
  她不耐烦了,站起身来。一起身,她惊着了。
  呦,今儿夜空这么亮呢!这银河是不是被神仙施了法了,竟跟大江大河似得,滔滔地流!
  她连忙睁大眼睛去看,谁知眼前却一晃,她看到了自己的胳膊。
  她身上穿的是青布道袍,黑不溜秋的夜,青布道袍上竟有一只手!
  老天爷,谁的手呀?这么长的手指头,偏偏手指头上还没什么肉,真俊!
  她捧起来凑近了看,没想到还凉丝丝的,就跟树凉荫下的石头一样,可真凉快!
  她忙不迭地顺着这块凉丝丝的石头挨了过去,真真没想到,不光有石头,还有一张石椅!这石椅四平八稳的,最最难得的是通体生凉,在这炎热的夏夜里,简直太妙了!
  薛云卉不做一丝犹疑,一屁股拍了上去。
  哎呦呦,真是顶顶好的石椅!
  看看这椅腿多稳当,看看这椅背多结实,还有这背顶处的雕花,真是了不得了,这雕工得多有力,才能刀势如此锋利,雕出这样的形状来!这不是活脱脱的人脸么!还是英俊得人神共愤的那种!
  薛云卉啧啧称奇,伸了手去抚摸那雕花,心里琢磨着,这样式似是有些眼熟,可思来想去,并不能想起什么来。
  不过那并不打紧,一点都不耽误她好生品评一番。她捏上了那石雕人脸的鼻梁,真硬壳,就是不知道以她的手劲,能不能捏断了去。
  然而她正拿捏着分寸,稍稍使了些力,手却被人一把按住了,动不了了。
 
 
第145章 贪凉须谨慎
  葡萄藤架下的夜风,吹的藤上几颗晚熟的葡萄滴溜溜地打转,在酒气的氤氲下,似乎想掉,却又掉不下来。而藤下的石凳上,正四平八稳坐了个人。
  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人身上,还坐了另一个人!
  袁松越按住薛云卉在他脸上比划的手,哭笑不得。
  方才拼了命地跟他说,千万别瞧不起她,她酒量可好得很,平时也是和道友一起小酌的,而且看方才那样子,不让喝,可是大大的不乐意。
  现下呢?
  就这一转眼的工夫,一壶酒下了肚,便手舞足蹈起来。嘴上叫嚣着再来一壶,他道不能喝了,她还不高兴了,腾地站了起来,这一站便是晃悠着差点磕在桌子上。
  如此还不算完,他生怕她站不稳摔倒,连忙伸手去扶她,谁知她竟一路摸索着他的胳膊,嘴里嘟囔些什么也听不清,然后颤颤悠悠地走到他身前,一侧身,坐到了他身上!
  坐便坐了,却是一点老实的意思都没有,一伸手,就摸上了他的脸,嘴里还砸吧着说些含含糊糊的话。
  他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摘下来,看着她迷蒙的双眼,“醉了?”
  她不理,手被按住了不得伸展,只得晃着脑袋,鼻子里哼哼着热乎乎的酒气,低头往他肩窝里钻。
  “真凉快!”她一边钻,一边嘟囔不停。
  袁松越哪里想得她这般不守规矩,贪凉贪到了他肩窝里!
  只她这么一钻,身子却有些偏了,有了往一旁滑落的意思。袁松越没空再抓她的手,连忙抽出手臂来,揽住她的腰,将她身形稳了下来。
  夜风习习,坐稳了的人,却越发乐和了。
  这么热的夜,能在这么凉快的石椅上小憩一会儿,把一脑门的债抛到牛郎的竹筐子里,那得是多么惬意呀!
  不过似乎这石椅不似方才一般凉快了。这倒也难免,她身上带着暑气,总归传了些许过去。既然如此,那她得往旁处靠一靠。
  她伸手抚上了宽厚结实的椅背,要寻个凉快的地儿。这椅背可真结实,硬梆梆的,就是有些凹凸不平,不晓得造这把椅子的人,是个什么想念头,许是想造得出众一些,所以把椅背做成了高低起伏的样?
  瞧瞧,这一处怎么这么高呢?她攥起拳头小心砸了两下,梆梆响;看看,这处又低下去了,她用指头一寸寸去描,好长一道勾!
  这么妙的椅子,怎么造都有它的道理,她也就别细究了,好好趴在上头,享受石椅带来的凉爽就行了!
  可这椅子是怎么回事哦?怎么不凉快了?跟个锅似得,还热起来了呢?
  能不热吗?不光热,还发烫!
  袁松越万万没想得她不老实至此,坐他身上,往他肩窝子里钻,毛茸茸的头发和热乎乎的鼻息,已是让他身上燥热起来。
  可她一刻都不消停,两手一挥,按在他胸前,摸索起来。一会儿摸两把,一会又抡起粉拳砸两下,然后,竟还伸出手指头,沿着他的胸肌边沿,一寸寸地勾画!
  要命!
  饶是袁松越素来淡定自持,此时面对站到他心上的人,也难能再保持什么君子之风。
  手抚上她的腰,掌心的炽热一股股传进她体内。
  “不凉快了!”
  腰间一烫,她立即发出了抗议。伸着脑袋左右去拱,找不到似方才一般清凉的地方不说,腰间还被锅底烤上了!
  都被烤上了,那她还坐在这干嘛?!她一撑胳膊,一甩腿,就要下来。
  谁料这椅子坐上去容易,下来却难了。
  当下腰间被缠得死死的,一点都动不了。
  她扭动不停,觉得腰上似被什么藤蔓缠住,任她再动,都没用。薛云卉急得一身汗,嚷了起来,“是不是青藤精搞鬼?!小心我治你!”
  可惜这一声喊,一点效用都没有,被喊成青藤精的人却勾起了嘴角。
  青藤精,还白蛇精呢?她可醉得真够厉害的,都胡扯八道了!
  只是她醉着,丰满的唇瓣越发地红艳了,似是熟透的葡萄,娇艳欲滴,两腮宛如桃花敷面,眼中迷雾似是美酒,真个真地醉人。
  袁松越一时情动非常,只觉得天地间霎时全静了,不由自主地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珠甫一被含住,立即小小地颤动了一下。
  被含住的人立时又不乐意了,连忙摇头躲开,一侧身,趴到了他的肩头。
  袁松越失笑,心头软成一滩水。终究是碰到了,那滋味,甜甜的,软软的,嫩嫩的,他觉得自己会记一辈子。
  只是嘴上满意了,其他的地方却放肆叫嚣起来。
  他是个男人,二十多岁的男人。
  袁松越清了清嗓子,觉得这个时机,并不好。
  虽然有纳妾文书在,她是他白纸黑字的妾,他二人做什么,律法都不得说一句二话,可是他不想让她做妾,她应是他的妻才对!
  这么想着,他刻意压了压火,虽说效用并不大,可也总算压住了,他觉得再这么抱她在怀里温存几息,就送她回房吧,不然他真不确定,后边还压不压得住。
  然而他这番良苦用心,怀里的人半点都不知晓。
  薛云卉意识有些飘飞,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青藤精的原故,迷迷蒙蒙中,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那棵高大梧桐树的树杈上。
  自己的树就是好,坐在树杈上稳妥的很,看天上的银河,看地下的小草,都分外清晰,她上看看,下看看,不想一回头,发现她坐的这个树杈上,还挂了个人。
  她连忙爬过去看。
  哎呀,鬼侯爷!
  鬼侯爷身上全是酒气,醉得不省人事,她拍他的脸,他没得半分醒的意思。她没拍醒侯爷,谁知声音太响,却招来一个白衣飘飘的人,这人瞅着有点眼熟,是不是她二百岁的时候,过来点化她的神仙?!
  她跪下要拜,神仙却说话了,“我能帮你换身!”
  薛云卉听了这句,觉得自己眼都直了,再看看袁松越宽肩窄腰长腿的身子,只觉得一脑门的血往上冲。
  她连忙一把按住袁松越的前胸,急吼吼地冲着神仙道:“大仙,给我换身吧!我就要他这个就行,给我吧!”
  她说着,又觉得这样不够真诚,连忙爬到袁松越身上,对着他道:“我会对你好的!真的!交给我吧!”
  她在梦里说得认真极了,可真真正正从嘴里发出来的,不过只言片语。
  袁松越抱了她在怀中,听她呼吸长起来,知她这是醉得睡着了,便将火气压了又压,准备送她回去歇息。
  谁曾想,未及起身,她竟呓语起来。
  她将脑袋转回来大半,按上他的胸膛又是一番摸索,边摸,红艳艳的唇一张一合,边发出细弱软糯的声音。
  “……给我……我要……给我吧!”
  一瞬间,袁松越觉得自己全身炸开了,欲望之火喷薄欲出,全然不是能压住的架势了,偏偏,她还再继续火上浇油!
  “我会对你好……真的……给我……”
  在这种盛情邀请下,袁松越再忍不住了,眼中的火几乎将她烧成灰末。
  嗓音近乎沙哑,他道:“好。”
 
 
第146章 杀人放火
  袁松越一直记得,薛云卉看见朱庙家中搜出来一匣子宝钞时说过的话。
  她道,什么样的正人君子,怀里抱着娇滴滴的美人,都有要把美人吞入腹中的欲望,按着她的意思,但凡是正常的男人,都不能免俗。
  所以现下,他抱她在怀里,又被她那些话挑得体内火焰熊熊燃烧,若这般情形他还要做柳下惠,待她醒了酒,恐要嫌他不够男人了。
  这个思绪一落定,他便不再犹豫,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大步往房里走去。
  房里点了灯,他抱着她从旁路过,烛火猛然一晃,灭了。
  室内只有清浅的月光洒进来,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他放她在床上,她一沾床便要往薄被里拱去,他攥着她的脚腕,勉强替她脱了鞋。
  鞋子一被脱掉,她满意地哼了一声。男人听了这声,眼中火苗又上窜了一节,立时也上了床。
  ……
  薛云卉在大梦中徜徉。
  无星无月的夜空,孔明灯的火光层层叠叠闪耀着,她坐在梧桐树的树杈上,看着凡人放飞的灯,暗自警醒,别有哪个不长眼的灯,飘到她身上,把她这棵树烧个稀巴烂。
  那些孔明灯是真的挺好看的,黄火红纸,一夜空这么多,飘飘荡荡,摇摇晃晃,载着些痴男怨女的小心思,飘得轻又重。她觉得自己也该放一个上天,为自己能避过天雷地火顺利成神,虔诚祈祷一把。
  祈祷这个事挺飘渺的,她自来看不上这种太过虚无的东西,不过呢,她要把祈祷的话写在孔明灯上。孔明灯飘这么高,指不定就有哪个神仙瞧见了。神仙们哪个不是神通广大,随便指点一下她这个小妖,不就万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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