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这是非人的待遇!
谁想给他当什么劳什子贵妾?!
薛云卉胡七胡八地想了一通,见身边的人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方才心里怕他半夜要干那事,她直觉是要坚决拒绝的,可这都和人家睡一张床了,而且又不是没做过,最最要紧的事,这个人浑身都是劲,武功高强,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估计拒绝不一定有效果。
好在他似乎没这个想法,现在恐怕都陷入了黑乡,薛云卉大大地松了口气。
提着的气一松,身上的乏和累立马又回来了,她真真还没恢复元气,脑袋这么一歪,又睡着了。
她呼吸绵长起来,已然陷入了熟睡。袁松越在此一道全不是她的对手,此时听着一旁的呼吸起伏,又将眼睛睁开了去。
他侧过头来看她,在微弱的光亮中,隐隐能看到她脸上的线条。真是安静得难以想象。就这么个人,白天里恨不能把房顶掀了,现在倒是睡得沉,就跟沉在池堂底下的莲藕一样,一池水荡漾了,恐她也不动分毫。
袁松越一想她白日里的可恨模样,就来气,一生气,更睡不着了。
不知过了过久,就在他左右盘算回京怎么办她的时候,这个人却斜过了身来,直将脑袋一歪,凑上了他的肩头,还蹭了起来。
蹭了两下,似乎找到了什么舒服的存在,甚是满意地哼了一声,身子一翻,整个人连胳膊带腿地趴在了袁松越身上。
趴上来了,更满意了,小嘴张合两下,嘟囔了一句话。
“真凉快!”
袁松越气笑了。
第153章 太尴尬了
东方泛起亮光,光亮漫过远处微有起伏的远山,洒到开封府大街小巷的房前屋后,袁松越睁开眼来。
左臂木木的,他感受了一下肩伤的位置,还好,就是手臂麻得厉害,他目光向下扫去,这才晓得为何麻了——女人半个身子还趴在他身上,脑袋枕在他胳膊上,睡得呼天哈地。
这胳膊被她枕了一夜,不麻才奇了怪了。
袁松越轻哼一声,嘴角却莫名上翘,他就这么着不动,他得让她自己睁开眼看看,到底谁往谁身上纠缠,让她看看她睡着是个什么德行。
谁料她睡得太熟了,放在往常,他醒了,她也就醒了,今儿倒是沉得很。袁松越琢磨了一下原因,目光不由自主放柔了去。
真是个不中用的……
不过今日还得跑马,再这么着待下去,姜从清那边,说不定要上门来问,说好了送行,怎么不准备走了?
袁松越没办法,又躺了半盏茶的工夫,听见屋外似乎有华康的脚步声,只得圈起手臂,轻落在了女人圆润的肩头。
他有些舍不得叫醒她,一是知道她累,还没缓过来,二么,这个人醒了,这一点短暂的安静就全没了,定然又要使尽浑身解数去掀房顶。
然而即便如此,也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轻轻摩挲了她的肩头,袁松越本想喊“醒醒”,到了嘴边,却莫名成了“穗穗”,如此顺口,连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薛云卉迷蒙地睁开双眼,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片刻似才想起什么,拿眼睛扫了一下,发现一个不大妙的事实——她睡在了鬼侯爷的怀里,手还搭在人家胸上!
这吓得她猛然一惊,抬头向上看去,却见人家早已睁开了眼睛,闲适地看向她,虽没说话,可那表情正是“瞧瞧你自己的德行”。
薛云卉面色一僵,连滚带爬地坐了起来。
袁松越哼笑了一声。
薛云卉立马嚷道:“睡觉就睡觉,你圈着我干嘛?!”
袁松越又气笑了,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不过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准备就这么被她囫囵过去,于是讥笑一声,道:“睡觉就睡觉,没得往人怀里钻。”
“你胡说!”薛云卉瞪眼。
袁松越却不再理她,扔给她一个“好好想想你自己做的事”的眼神,然后起了身,利索地穿了衣裳。
薛云卉也把自己放在床尾的衣裳拿过来穿,边穿边琢磨方才的事。
她其实,是有点心虚的,要不也不会立即反咬他一口了。可这实在是太尴尬了,嘴里叫嚷着还清了债,大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却万万没想道,到了晚上,直往人家怀里钻,还被人当面抓了个现行。
太尴尬了,薛云卉这老脸,热腾腾的。
好在人家也没过多追究,收拾得极快,瞥了她一眼,便出门去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
……
原本说好要一路相送的姜从清,却是打了个照面就急匆匆回去了,一行人路过府衙附近的时候,远远地便瞧见衙门门口围了一大群人,里边哭天抢地,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薛云卉坐在马上往那边瞧,人太多,声太乱,发生了什么事辨不真切,倒是听见后头魏方朝着冷成嘟囔了几句。
“哥你说,他们怎么不学点功夫防身呀?”
冷成答:“只还三五岁的小娃而已。”
魏方道也是,又道:“不过我方才听那边那个大姐说,她家孩子都是十一二了,还被拍花的拍走了,我十一的时候,都能在瘦杆哥手下过三五十招了!”
瘦杆呛了一下,“大方,这个事你都说了百八十遍了……”
魏方嘿嘿朝他努嘴,那边二胖却接过话来。
“我方才也听见那大姐说话了,说他家孩子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拍花的还能看着人八字拍?”
这道把大家都问住了,八字这种东西,自己不说旁人怎么知道?
于是魏方道:“巧了呗!都是他没好好练功夫的原因。”
这话说到这,众人都不知如何再继续下去,感叹了两声,在衙门前的哭天抢地声中,渐渐离了去。
薛云卉听了一耳朵,这才晓得衙门口哭喊的,约莫都是七夕那天晚上丢了孩子的,这都快两日了,也不晓得这些孩子还能不能找到。待她回了家,定要好生嘱咐阿荞和卢宁,逢着这样的大日子,千千万不能乱跑,拍花的实在是太猖獗了。
可是她怎么才能脱身回家,着实是个问题。
……
一连跑马两日,到了第三日,薛云卉已经累得喘了,晌午的时候,他们到了真定府城,袁松越下令休整,明日再行。
这两日,薛云卉还是和他同床异梦,好在他并没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倒是自己,每每睡醒,都要在他戏谑的目光中,从他怀里爬起来。
有一回,她该死的手,还伸到了人家中衣里,搂着人家的精腰!人家看她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
当时要是有把斧子,这手可能已经被她含恨剁了。她很怕这手,再去摸什么不该摸的……
真是让人难堪至极。
可这能怎么办,她已经尽量侧过身背对着他入睡了,只她半夜里不知为何,一点警觉都没有,而他身上不知有什么吸力,总能把她吸过去,她能怎么办?
反正这事也不是一回了。
做人呀,最重要的,就是脸皮要厚。
这会儿袁松越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她本着脸皮要厚、小便宜一定要占的原则,说去大酒楼,好好吃一顿,补一补跑马带来的亏损。
她觉得自己每天给他“陪/睡”,有点什么要求也是应当的,再不存在她欠了他这种事情,况且是他自己来问的。
袁松越自然对她有求必应,除了她要求换个地方睡觉和走人,他坚决不应以外,至于吃什么喝什么,都随她。
薛云卉就捡了那些门头高的、来往客人如织的酒楼去,只是还没刚出了他们下榻的客栈,对面便走过来一人。
这人头戴翠玉雕花小冠,身着紫色暗纹锦袍,束了墨色镶玉腰带,蹬着金线绣花小靴,通身上下全是气派。
薛云卉看得两眼放光,这一身,可都是钱呀!
鬼侯爷平日里大多着装低调素净,不似此人,就看这个人的打扮,恐身份地位也低不了哪里去。
若放在以前,薛云卉肯定暗搓搓地,准备宰他一笔,不过现下么,他虽径直走过来了,却是正对着她身前的人去的。
来人微微笑,面上一派和气,只是打量人的目光,让人莫名不大舒服。
“袁二表弟,多日不见了。”
第154章 伺机
天大地大的,能在真定府的某一家客栈门口遇上秦游显,说来也是一种缘分。
只是这缘分,袁松越以为不要也罢。
他刚刚把秦游显取财的路子挥刀斩了,这会儿就在半道上遇上了他。
秦游显明显是从京里南下的,这么个时间,袁松越不认为他是去游山玩水,八九不离十是去看看他这财路,会不会变成抓人的鬼手,将衣着光鲜的他,从岸边拖下去。
袁松越倒是想给他拖下去,以报秦家当年不遗余力的污蔑之仇,只可惜断了证据,后边怎么着,就不是自己管的了,那是兴盛侯和太后的事了。
秦游显上前,他亦拱手,“多日不见。”
“表弟总是这般不同我熟络,好歹,我也是你表兄不是?”秦游显笑笑,又叹了口气,“二表弟如今是瑞平侯了,又在河南名声大噪,不来认秦家这个外家,想来是看不上我们呢!”
他说话不疾不徐,就是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让他说的话跟暗箭一样,直往人身上戳。
薛云卉这个跟着听的人都觉得不对劲了,往袁松越背着的手上一扫,果见他攥了一下,少顷又松开了去。
袁松越面色仍是一派平静,道:“多心了。袁某还有事,改日再叙。”
那秦游显没想着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袁松越还如此冷脸,心中戾气渐起。
真是长本事了,不再是被他爹护在腋下的可怜巴巴的小庶子了,成了军里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还攀上了太后的娘家,如今羽翼更丰,连他的财路都敢断!
若早知道有今天,他那堂姑母就该多费点心,将他捏死在后宅,不至于把爵位拱手送他,更不至于让他跳出来挡了他们秦家封爵的路!
云德大长公主的夫家顾氏便封了国公,他们秦家也是大长公主的夫家,就算稍次,也该封侯才对,谁曾想,竟被他半路杀出来挡了道!
秦游显眯了眯眼睛,袁松越也定定看了过来。
四道目光相接处,霎时刀光剑影。
只一瞬,秦游显又笑了,“二表弟急什么,他乡遇故知,你我该好好叙叙,不若,到那酒楼上一坐?”
他打得什么主意,袁松越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就想着从他嘴里套话,问问豫西私挖银矿的人,攀扯到了何种程度,而兴盛侯和太后娘娘,又是什么个说法么?
袁松越说不,“有什么话,在这说便是,想来秦爷还有事,袁某也不清闲。”
秦游显用力压住窜起的火气,斜着嘴角,又定定看了袁松越一眼,忽然点了头,道好,“那借一步说话。”
言罢,往一旁巷口走去。
袁松越一顿,也抬脚跟上。
众人自然不能再贴身紧跟,华康连忙给冷成递了个眼色,冷成点头,点了二胖分两边守了过去,而华康则缀在袁松越身后不远跟上。庄昊提前去那酒楼定雅间去了,瘦杆还守在客栈,这处倒只剩下薛云卉和魏方。
魏方脸色焦急起来,薛云卉见了这阵势,晓得鬼侯爷这是遇上仇家了,不由地,也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
可突然,她怔住了,看看远去的众人,再看看身边的魏方,最后看看自己,眼里陡然就有了光亮。
……
袁松越负手上前,那边秦游显已是站定,斜着眼睛笑着看他,眼里阴恻恻的。
“不知秦爷有何赐教?”
这处没了街上走来走去的路人,两边带的随从,都在几丈之外,只他两人面对面地站着,秦游显明显多了几分放松。
“赐教可谈不上,不过有些话,我想还是挑明点好。”秦游显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笑着道。
袁松越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洗耳恭听。”
秦游显也点头,“在京城,放眼望去,公侯伯爵满眼尽是,只是真正由开国元勋留下来的,有几个?留下来的开国元勋里头,如今还能在军中说的上话的,又有几个?忠勤伯府倒是盛宠不衰,可两场战事下来,能提刀上战场的徐氏男丁,差点死绝,这样满门尽忠的例子,前朝不是没有,到头来得了什么?覆灭而已。”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微微扬了扬头,“我们秦家虽不才,不在贵勋之列,可从开国至今,还真不曾没落一时。秦家两次尚公主,前后出过三位皇妃三位王妃,在军中掌过权,士林中不乏好名声,靠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袁松越抿嘴不答。
那秦游显却笑了,定定看了袁松越一眼,“自然,不是靠得提刀杀伐这种为自己树敌的法子。”
袁松越不语,他突然正色道:“靠得是遍布皇亲贵勋的姻亲!”
“你莫要瞧不起,”秦游显并不给袁松越或笑或语的机会,又道:“不费吹灰之力,秦家便能稳在圣宠之列。而你们这些所谓英烈的武将呢?拿命也未必换的来!”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袁松越嘴角却含了讥笑,目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穿梭的人群。
他这话,说白了,就是靠跟着姻亲沾光罢了,真不知他有什么可自豪的?
可秦游显一句话出口,便让袁松越嘴角的讥笑凝住了。
“令尊最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便是他把这一辈子的情义都给了你生母安姨娘,他也得娶我们秦家的女人为正妻!而你,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个庶子而已。”
他说这话,脸色却越发的和气起来,袁松越却猛然攥紧了手。
秦游显嘴角带了笑,看着袁松越的目光,有一种另样的仁慈。
“秦家是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百年木,而你瑞平侯府,不过是临时续了命的一段枯藤罢了,不要妄想着以卵击石。年纪轻轻的,谨守身份最是要紧!”
言罢,他不做多说,嘴角噙着那一抹笑,抬手拍在了袁松越肩上。
“二表弟好好想想。”
袁松越回看了他一眼,默了一息,哼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