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花事——鹿青崖
时间:2018-07-02 09:06:42

  眼看这一小筐包子,袁松越就吃了一个,华康没办法,只能让二胖包起来,带着上路。
  薛云涯一行走得不快,还在四处寻摸什么,到东边城门口的时候,门口已是有不少的百姓进城出城了。
  袁松越一行往一旁的茶摊上小坐,二胖又打听了些事情,前来回话。
  “回爷,保定府拍花也很是猖狂,这两日仍还有丢的。薛三爷从河间府来,河间府丢失孩子的人家也不少。可巧,有一家买糖豆的孩子也丢了,这孩子布兜里揣了满满一包糖豆。约莫是这孩子故意扔下的,薛三爷便顺着这糖豆,一路追到了保定府来。”
  袁松越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道这薛家老三倒有些眼力。
  薛云涯是薛云卉二叔薛世历的次子,是薛世历继室阮氏所出,只薛云涯同薛世历很有些不和,两年前离家出走,并未同其他薛家人一样走举业之路,反而直接投军去了。
  袁松越之前没把薛家人当回事,更没把薛云卉看进眼里,薛云涯的事他也不甚清楚,这会儿听了,觉得自己得把薛家里外了解清楚些,毕竟,他是要让那人给他做夫人的。
  他想着,正要抬头顺势看薛云涯一眼,不曾想,忽然耳畔传来一声极其熟悉的清越喊声,一时间把他的心神全全勾住了。
  “三哥!”那声音喊道。
 
 
第164章 怨念很大
  大步跑上前去,口里喊着“三哥”,薛云卉实在没想到,已是招了一旁一人咬牙切齿地看过来。
  袁松越眯着眼睛盯着她,脸色一阵阴雨一阵晴。
  她可真是好得很,打扮得干干净净,见着她三哥,跑得可真是欢快,似燕儿见了巢一般,全没在自己眼前那别扭、难受、敷衍的劲头。
  他不由攥紧了拳,薄唇抿成一条细线,只他坐着未动,内力在体内运转,隐约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兴奋的问候。
  两年不见的兄妹,见面总是格外亲切,薛云涯不似薛云洋那赌鬼,他离家之前,已是准备应考生员,二叔薛世历对他倒是分外看重,只不想突然出了些事,薛云涯愤而离家,两年只一封给阮氏的书信,才让薛家人晓得他还尚在,却是入了军籍。
  二人说了几句,薛云涯便问道:“妹妹如何到保定来了?”
  薛云卉道与道友小聚,说完,才想起来顾凝还在一旁等着,连忙转过身来同他招手,这边对着薛云涯道:“小妹一路可多亏他照顾。”
  她说完,趁着顾凝未来到之前,一垫脚,附到薛云涯耳边说了一句话,这话说得极轻,旁人自然听不到,便是在耳中灌注了内力,也不起作用。
  袁松越脸上早已阴云密布。
  方才她一抬手,他便顺着她的指尖看了过去,这一看,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她所谓的一路照看她那人,不就是定兴县那次,携她从窗口遁走那人!且这人这身衣裳,可不就是她逃跑那日,同客栈那几个道士穿的吗?!
  真是好的很,原来就是此人助她逃脱的!
  指骨噼啪响了一下,袁松越狠狠盯了顾凝两眼,转过眼来,却见薛云卉已同薛云涯说完了悄悄话,薛云涯含笑打量她,嘴巴微张,嗔了她一句“鬼丫头”。
  而薛云卉却咯咯地笑,这模样看得袁松越脸色一阵发黑,再下一息,似要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了!
  只看她那笑意盈盈的模样,此人,莫不是她心头好?!
  念头一闪,他心尖似被人掐了一下,再看那男子,眼中突然有了戾气。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了那男子的声音。
  “薛兄?”
  这一声,只把袁松越眼中的戾气镇住了些许。
  袁松越紧紧看着他们,听见女人冲着那年轻道士道:“贤弟,这是我家中兄长……”
  薛兄?贤弟?
  心脏快跳了两下,片刻又恢复了如常。心尖的痛意消散,袁松越大大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她定是看不上那个道士的!
  那道士浑身上下就没一处好!
  只他这一口气没松下来,却见顾凝走上了前去,薛云卉一伸手,拉住了顾凝的胳膊。
  袁松越目光如箭,直直射了过去,他目光自是冷厉非常,可架不住离得过远,那三人并无知觉。
  薛云卉拉着顾凝同薛云涯介绍,一旁有人又开始咬牙切齿地暗骂她没有规矩、不守妇道,她并不晓得。
  三人亲亲热热地说了几句,出城的百姓已是走得差不多了,有兵过来同薛云涯请示,薛云涯让他们先行出城,“往路边草里也看看,看清楚点,别漏了。”
  他方才并未提及自己来保定到底什么公干,这么一说,薛云卉倒是好奇了,“三哥,你们是在寻什么?还去草堆里扒拉?”
  薛云涯笑了一声,随即又叹了口气,“说来倒让你们都注意些,前两日七夕,拍花可甚是厉害,多少孩子都找不见了……”
  薛云涯把话一说,薛云卉和顾凝对了个眼神。
  这事最是要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当下两人也不隐瞒,全将话说开了去。
  全真教的道士很是有些名声,薛云涯自然有所耳闻,这下也不带着兵一道出城了,招呼了两个兵,简明扼要地安顿了军务,这便要随顾凝往客栈去见众人。
  顾凝自然道好,只薛云卉心里放不下阿荞,只道还要往涿州去一趟,“家里孩子还小,大哥身体又不好,我不亲自看了,万不能放心。”
  顾凝道是,“薛兄放心去便是,床铺我都给你留着,顾凝还睡榻上,薛兄回来莫忘了再来寻顾凝。”
  他说这话,薛云卉自是点头的,薛云涯挑眉看了顾凝一眼,又看了下自己妹子,琢磨了一下,没说什么。
  只这话却被那耳力极佳的人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差点拍案而起!
  她竟同那什么顾凝,同睡一室?!
  她怎么敢?!那可是个男人!
  袁松越觉得自己脑中要炸了,心头有一只猛兽在叫喊,恨不能立时扑上前去,将那女人吞到肚子里去,再将那劳什子顾凝撕个稀巴烂!
  若不是顾凝一声声“薛兄”的叫着,袁松越真要坐不住了!
  手心里的茶碗被他气力震碎,他深吸几口气,把心里翻腾的火气压了又压,眼见着那两人送了她出城,他远远望着那顾凝把缰绳和马鞭都交到她手里,看那样子,甚是熟络,而薛云涯也交代了她几句话,便让她去了。
  袁松越眼睛被这一幕刺得难受,他自是想立即跟上去,直接将这女人绑起来,问她为何要跑,又为何同顾凝那外男纠缠不清?
  到底谁才是她的男人?谁才一心一意对她?她不知道吗?!
  他怎么会看着这么拎不清的女人?!
  可他扶额,一时强忍着,才没有立即跟上去。
  此刻她独身一人上路,他想绑了她将她带走,不过是一挥手的事。
  可是这又怎么样?她不愿意跟他,说什么都要逃开,到底是为哪般,他真的弄不清楚。若是就这么将她绑走,不让她回家探看一趟,她说不定要发火挠人!
  在她心里,他知道她年幼的侄女和病弱的大哥才最要紧。别说那二人了,说不定那该死的顾凝都……
  若是怨念这个东西能成形,那此刻袁松越的怨念应该有西湖水这么多,只将他淹得呼吸艰难,找不到北。
  他脸色阴沉极了,华康在一旁看着,不知自家侯爷到底要作甚,跑了路的夫人不是找到了吗?侯爷怎么还按兵不动,按着前几次的样子,应立时将她抓回来才对呀?
  他是不明白,可袁松越却突然开了口,“二胖,大方,跟在她身后,莫让她瞧见。”
  这话可把华康听得一愣,侯爷这是要暗中保护了?不将她抓回来吗?
  这边二胖和魏方却是已经得了令,袁松越又叮嘱了一句“切莫被她发觉”,便让二人去了。
  遥遥看着已是没了她身影的道路,路旁青草微漾,天边青山隐约,他闭起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第165章 归家(上)
  半路买了个草帽遮脸,薛云卉偷偷摸摸地混进了涿州城,她心里琢磨着鬼侯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到涿州守株待兔,可行事却甚是谨慎,左晃右晃地,到了翠娘的面摊。
  卢宁这孩子正趴在桌子上描红,薛云卉一眼见着他乖巧安静地坐在那,一颗心就放了下来,想看家中肯定是无事的!
  她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无事了,几步走上去坐到了卢宁眼前。
  见着有人来了,卢宁抬头看了一眼,小嘴大张,嗓子却似卡住了,在薛云卉噤声的手势下,半晌,才小声喊道:“姑姑,您回来了?”
  他年纪小,薛云卉从不让她和大人一般称呼“姑娘”,只让他同阿荞一般喊“姑姑”,卢宁这一声“姑姑”喊出了,薛云卉这心里,对那正经喊她“姑姑”的小丫头,想得更甚了,恨不能立时飞到小丫头身边去。
  她笑着问卢宁,“阿荞在家?这两日家里来过旁人么?大爷怎么样?身子好不好?”
  她小声,卢宁半点不敢大声,“回姑姑,阿荞姑娘在家呢,见天儿念着姑姑,家里没来过旁人,大爷身体好多了!”
  他这么一说,薛云卉彻底松了口气,既然都好,她不看也罢了,万一让鬼侯爷盯上,那可不好办。可卢宁那句阿荞见天儿念着她的话,真是勾得她心里难受,她想了想,把心一横。
  她得抱了那小丫头,狠狠亲两口再走才行!
  既是决定了,便不再耽搁,她招呼了翠娘过来说话,又在翠娘的惊讶掩口中,问了几句家里的事。
  相比卢宁嘴里的平静无事,翠娘到底知道的更多。
  “……前头的戚氏太太后找的男人没了,还惹上了官司,家里赔得一干二净不说,剩下点东西,还被叔伯兄弟分了了,戚太太在大兴人生地不熟的,带着个小儿实在过不下去,这又回娘家来了。如今也有近一个月了,就住离着咱家不远的她那陪嫁小院里。原本她回来同咱们也没什么干系,可她总让人来寻荞姑娘,她热孝不便出门,便让荞姑娘到她小院去,说是想孩子了。”
  翠娘这话说得薛云卉脸色沉了下来,“那她把阿荞接去了?”
  翠娘连忙摆手,“她还守着孝,荞姑娘怎么能去?大爷万不许的。”
  脸色缓了几分,薛云卉抿嘴不语,翠娘却忽然附到了她耳边,“姑娘,那戚太太几次三番打发人来给大爷送药给荞姑娘送吃食,还要看孩子,恐是……恐是想再回来……”
  翠娘话没说完,薛云卉便一掌拍在了桌在上,脸色隐有发青。
  “她还要不要脸?!薛家是她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
  翠娘不敢说话了,可她心里却恨不能给她家姑娘鼓掌,戚太太那样的,真真不能再要了!
  她想的自是同薛云卉一样,薛云卉嘴上绷着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气得臭骂戚氏。
  天底下怎么回有她这样不知廉耻的人?以为人家都是泥捏得性子吗?!
  薛家落魄、大哥卧床不起的时候,她便什么都不顾地要和离,然后急赤白脸地寻有钱人家嫁了,唯恐旁人纠缠,同薛家再不来往;现下她自己死了男人,眼看着大哥身子要好了,倒是又寻回来了,她这是仗着自己是阿荞的亲娘呢!
  真真气人!别说她都同旁人都有了儿子,便是没有,她有什么脸再回来?是不是打量着她和离的时候,大哥好说话,二话不说就写了和离书,所以她现下回来,大哥也是一样二话都没有?
  薛云卉气得快炸了,要问她最烦厌谁,绝对是戚氏没有第二人!
  这戚氏既不是大奸也不是大恶,大奸大恶自然人人除之后快,可她呢?专捡了那些漏子恶心人,这一类人比大奸大恶还招人烦!若是打她骂她,她必然眼泪汪汪地哭诉,说不定旁人还要可怜她,“她一个女人也不容易,如何不让人一家人团聚?”
  团聚个屁!她就是个见利忘义、耳根还软的自私鬼!
  “大哥他什么意思?!”薛云卉急问。
  翠娘见她气得不轻,连忙道:“大爷只做不见,不要她的东西,不同她有半分来往。”
  这还差不多,薛云卉大松了口气,好歹她大哥还拎得清,要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放了心,又喘了几口气,才问起薛云沧的病情如何,还有卫慕在家中住得可好。
  可翠娘却叹了口气,“大爷自是越发好了,每日也能往巷口走两趟,多亏卫姑娘医术高明!可姑娘不知,就在昨日,卫姑娘家里人找来了,硬是将卫姑娘带走了!”
  薛云卉高挑了一双眉,“带走了?果真是她家里人?”
  “那是没错的,来的是个男子,卫姑娘叫他兄长的。那男子很是客气,还说多亏咱们家里照拂,留了一百两银子,大爷自是不要的,那卫家人却带卫姑娘走的时候放门口了。”
  “卫姑娘当时随他们去了?”薛云卉问。
  翠娘说是,“卫姑娘先来还有些不情愿,后头她家兄弟不知同她说了什么,她便不说话了,回屋拿了东西,嘱咐了大爷几句吃药的事宜,便去了。”
  “那大爷怎么说?”
  翠娘摇头,“大爷能怎么说?先开始卫姑娘不愿意,大爷还能替她挡几句,后来她自己都情愿了,大爷自然无话可说了。只卫姑娘昨日走后,大爷的病又有些反复,昨夜咳了半夜,今早宁儿他爹请大夫去了,现下还不知如何。”
  薛云卉听着眉头紧皱,眼里有戾气闪过。
  卫慕家里的人怎么会突然找过来?若是巧了便罢了,若是旁的……
  这么一想,她更是坐不住了,立时拍了拍卢宁,让卢宁替她前头开路,急匆匆地回家去了。
  薛家小院还是从前的模样,只门前没有人,也没有小丫头坐着玩的杌扎。薛云卉正盘算自己来得急,没给她带点东西,不知道她会不会嘟了嘴巴,就听见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院墙里传了出来。
  薛云卉哪还管的了旁的,门没关严,她快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浓浓的药味,卢婶在屋檐下煎药,瞧见她来了,差点打翻了药罐,“姑娘?姑娘回来了?!”
  她出了口,那边屋里的咳嗽也是一顿,里间有微哑的嗓音传来:“是穗穗吗?”
  “大哥,是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