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原因，龙城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锦衣卫，肃杀紧张的气氛弥漫在全城。申屠宏将他们领到了锦衣卫衙门，这里是典型的高墙大院，门口鸦雀无声，不见人迹，只有牌匾上锦衣卫三个鎏金大字闪着金光。
几个番子佩刀站在门口，申屠宏是千户，也老老实实的出示了腰牌。进门之后又是一道岗，守卫的级别也提高了，换成了校尉。罗思雨冷眼看着，发现这些守卫的腰间除了佩刀，还别着火铳。
这是个典型的二进院子，本来是驻龙城锦衣卫千户所，楚昊天办案来到龙城，就占了这里作为起居办公的场所。院子不大，却精巧得紧。青砖铺地，冬青树修剪得一般高，回廊前面有几棵高大的玉兰树，繁花点点。
三人转过回廊，楚昊天早就得了消息，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崇飞虎。若论起二人的品级，其实是平级，只是崇飞虎在外带兵，楚昊天有稽查百官之责，权柄不可同日而语。
楚昊天上前几步，笑道：“锦航亲自过来，我恰巧有事请你帮忙！快，进来。”他亲热的拉起崇飞虎，又随手指点那几棵玉兰：“我这院中花开得怎样？”
崇飞虎从来没有美化军营的意识，当即真心赞美道：“极好，仕哲，俗话说居养体行养气，几年不见，你行事越发洒脱。”
楚昊天转向罗思雨：“罗校尉，我北镇抚司花木更齐整，何时你有了空闲去瞧一瞧。”
罗思雨知道锦衣卫臭名昭著，其凶狠程度可止小儿夜啼，是皇帝亲领的特务机关。当即点头道：“多谢楚大人，卑职有机会一定去拜访。”
一时落座，说起公事，原来这些龙城士子，不但要上万言书支持江浙总督。春闱在即，这些人竟是要罢考以示抗议。
在帝都会试之前，龙城作为北地的大城之首，北方五省三十六州府的考生要在这里进行初试。如果这些士子被煽动罢考，即意味着春闱至少缺席三分之一的考生。
自太祖立朝以来，每三年开科取士，已经成为雷打不动的铁律，如果龙城士子罢考成功，那么皇帝都会被攻歼。
楚昊天已经换上了锦衣卫的圆领飞鱼服，显得他面如冠玉，他眉梢似刀锋般上挑，整个人懦雅中颇具英气。
楚昊天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锦航，你是知道的，龙城一动，帝都不稳。所以必须要稳住这里的读书人。千禧阁抓到的那些人已经招认，万言书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罢考。”
“现在锦衣卫缇骑四出，不光是要捉拿那些冒充劫匪的歹人，还要对付这些不安分的读书人，真是头痛！”
崇飞虎思忖一番，这才道：“楚大人，如果需要我相助，必须有兵部的行文。”
楚昊天轻笑：“那是自然，将军无需多虑！”旁边的申屠宏马上捧着一卷文书上来，楚昊天亲自展开递到了崇飞虎手中。
果然是兵部的行文，准楚昊天调用龙城卫所军马，可便宜从事，日期是两天前，看来楚昊天也是刚刚收到这份文件，申屠宏早起出发的时候还不知道呢。崇飞虎收起行文，公事公办道：“楚大人何时用兵，知会一声便是。”
楚昊天胸有成竹，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明天卯正，我要围剿周家庄子，请楚大人带一千兵马，帮我守住外围。”
“现在，还有一些关于溶铅池的问题，需要罗校尉出马。”他也不等崇飞虎回答，起身向外就走，罗思雨连忙跟上。
崇飞虎却被申屠宏拦下：“崇将军，下官想跟您确认一下明早出兵的路线。”申屠宏手中拿着一张地图，上面标着山水城郭，他笑嘻嘻道：“下官要带着番子们打前站，还请将军鼎力相助！”
崇飞虎知道这是公事，只得耐着性子坐下，与申屠宏一一核对清楚。
楚昊天已经带着罗思雨转过了回廊，他速度很快，片刻间已经走到了二进院子。门口的番子低头敛目，等着二人进去，只听吱呀一声，那大门已经关上了。
罗思雨不知何意，停步驻足：“楚大人，这里想必是您的休憩之所，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楚昊天脸上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慢慢走到了罗思雨身边，伸手挑起她束着的长发：“轻羽长大了，翅膀硬了，竟然连我也不认识了吗？”
这个轻佻的动作，让罗思雨很是慌乱，她后退几步，试图躲开楚昊天。
却被楚昊天一把拉住肩膀，他用另一支手摁住罗思雨的后脑，略带凶狠的俯下身：“轻羽，你是真的不懂规矩吗？”
第二十三章 恨相见矢口否认
此时的楚昊天，完全不是初见时那般温润君子，他漆黑的眼瞳里蕴含着怒火，似乎要将罗思雨融化。
罗思雨肩膀被抓得生疼，水波荡漾的眸子里迅速涌上了一层泪光，她结结巴巴哑声道：“楚大人，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楚昊天没有被她的眼泪打动：“装得还挺像，看来穆调教得不错，只是在我面前表演，你还太嫩了一点！为什么在外面耽搁这么久不回来？”他的手掌持续发力，似乎下一刻罗思雨纤细的骨头就会碎掉。
罗思雨一边咬牙忍住痛，一边用力推开楚昊天，从对方笃定的表情来看，他绝对认识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可是罗思雨不打算承认，锦衣卫这样的身份沾上只怕也是个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罗思雨的眼角微微上挑，睫毛细密而纤长，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媚意，嘴唇饱满红润，半张半阖的时候就像是在索吻，根本没有男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这样的绝色尤物哪个男人会认错？
不知她有了什么际遇，竟然生出胆子与自己对抗，楚昊天生出了戏弄的心思，他继续残忍的发力，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娇俏的人儿挣扎。罗思雨脸色发白，身体慢慢瘫软，呻吟声已经破碎不堪。
楚昊天慢慢俯下身子，一双眼睛盯住罗思雨：“怎么，还不愿意承认？求我就放过你！”他突然一僵，腰间被硬物顶住，那是他的火铳，现在成了罗思雨制住他的武器。
罗思雨手上用力，她的左肩已经不能动弹，右手却是自由的。趁着楚昊天分神，她轻轻抽出了他腰间的火铳，这东西，就算是火力再差，顶在腰上，怎么也得炸掉一大片吧？
“楚大人，这世上相似之人很多，我并不是您要找的人，请松开手！”罗思雨很冷静，现在以她的身份，别说楚昊天捏碎她的骨头，就算是要了她的小命，估计都不会有人管。
楚昊天脸上戏谑的神色淡去，开始变得冰冷一片：“用枪械威胁上官，你可真是长出息了！”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却没有松手。二人还是用一种暧昧的姿势靠在一起。
火铳很重，罗思雨单手持枪不能持久，她紧张的思考着对策。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声音道：“将军，这里是重地，你不能进去！”
没有听到回答，只有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伴着痛呼声。申屠宏追了过来：“将军，莫动手，罗校尉跟楚大人在一起，不会有事。”
楚昊天松开手：“轻羽，你本事可真大，这么快就有人愿意为了你拼命！”他冷哼一声，扬声道：“请崇将军进来！”
罗思雨忙将手中的火铳递给楚昊天：“大人，形势所迫，不是我有意要冒犯，还请您谅解！”
楚昊天没有理她，显然是对她那种以下犯上的行为无法原谅。罗思雨自作主张的将火铳插回他腰间的套子里。
崇飞虎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他浓黑的眉毛蹙起，先看看罗思雨，见她衣着整齐，这才转向楚昊天：“楚大人，你有什么案情，需要关起门来说？”
罗思雨知道这二人起了争执对自己并无好处，忙轻轻扯了一下崇飞虎的衣袖：“将军，楚大人说此案关系重大，所以将证物保管得极严密。”
楚昊天微微冷笑，半晌没有说话，他的眼角余光闪过罗思雨的肩头，突然发现她的袍服左肩已经绽开，知道是自己用力太过，将她伤得狠了，难为她还在苦苦忍耐。
罢了，就暂且放她一马，反正量她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想到此处，楚昊天又带上了温润的笑容，温言对崇飞虎说道：“罗校尉说的不错，将军如果有疑问，就请一起来看看吧！”
崇飞虎半信半疑，伸手道：“如此是我莽撞了，还请楚大人带路！”
在一间装着铁栅栏的屋子里，楚昊天出示了一个盒子，盒中装着很多散碎的金属块，有些上面还依稀有“官银”的字样。楚昊天指了指这些碎块：“从罗校尉所说的溶铅池中发现的，不知道罗校尉有什么高见？”他语调温和，刚才的狠厉丝毫不见。
罗思雨仔细看看碎块：“这是没有被石灰水完全融化的铅锭残渣。如果这就是假冒的税银，那么真的去了哪里？”
楚昊天将盒子扔给申屠宏，负手道：“如果我没有料错，很快就能见到了！明天围剿周家庄子至关重要，崇将军，你决不能走漏半点消息，也不能延误时辰！”他语气中再次带上几分阴狠。
罗思雨有些害怕，这才是楚昊天的真实面目吧。浑浑噩噩离开之后，崇飞虎问起罗思雨在那小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罗思雨轻笑着搪塞过去。
楚昊天管她叫做“轻羽”，这一定是这个身体原主的名字，反正今天已经得罪了楚昊天，罗思雨决定咬紧牙关，将他敷衍到底，绝对不和锦衣卫染上半点关系。
罗思雨已经弄清楚，像她这样的情况，在大周军服役十年以上，就可以申请退役，回到家乡去。等熬到了时间，她就自由了。崇飞虎外冷内热，目前与她关系融洽，她也不急着离开。
围剿周家庄子，肯定与劫官银的匪徒有关系，这是罗思雨参加的第一次军事行动。因此她非常重视，连夜将短剑找出来擦拭。
崇飞虎十分不解，看了一会实在忍不住才道：“罗思雨你在干什么？为何半夜擦拭宝剑？”
罗思雨笑嘻嘻道：“将军，明天不是要围剿周家庄吗？我不准备一下怎么能行？”她将短剑横在胸前，摆了一个造型，让崇飞虎看：“将军，这把宝剑配我怎样？”
崇飞虎看到她花拳绣腿的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你除了早间跟着王二他们练剑，再没有做过别的训练吧！这剑身短小，只能用于近身防护，在马上没什么用！”
罗思雨大惊：“将军，那我在马上应该使用什么？”
崇飞虎从外间拿了一杆枪给她：“自然是长兵器，你试试看！”
这杆枪压得罗思雨差点摔倒，她忙扶住了墙壁才稳住身形。崇飞虎看得大摇其头：“就算是从没有操练过，你这力气也太小了。”他将手伸到罗思雨面前：“用力握住，我看看你的臂力究竟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