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看了柳氏一眼, 一时间悲愤交加,却又不敢真的惹怒了李广德, 只得恨恨的忍了下来。
李珠妍轻蔑地看了张氏一眼,不再理会,对着王大夫说道:“大姐的伤还请王大夫好好看看。也好确认一下,不能让那人继续兴风作浪。”
李广然看到这里还能不明白的, 他眼神淡淡地看了一眼李玉瑶,沉声道:“王大夫, 一切有劳你了。”
李玉瑶顿时面如土灰,还没等反应过来, 王大夫就掀起了她的袖子,仔细查验过后, 他恭敬的走到李广然面前,谨慎着说道:“回禀国公爷,大小姐的伤都是新伤, 且大都没有超过一天。”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刚才康婆子说的可是早早就受林锦年指使, 虐待李玉瑶的, 可李玉瑶身上伤却是今日才有的。看到这里, 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李玉瑶想对林锦年不利,勾结康婆子给陈嬷嬷下药,在其卧病期间变卖东西,制造伤口,诬陷林锦年虐待她。
她堵得是老夫人一见她这副样子定会大发雷霆,先压制住李广然,再发落了林锦年。这样,就算她的计划有很大的缺陷,只是禀雷霆之势而下,一个措手不及,事后没人再会追究。可是她没想到李珠妍竟然下手那么快,还把她的路一一都想到了,并且堵得死死的。
眼下,也就只有指望康婆子能挺住。想到这里,李玉瑶却是定了定心,她就不信,康婆子能拿他孙子的命做赌注,只要康婆子不说,所有的证据又都销毁了。无凭无据,林锦年还是那个最大的嫌疑人。
李玉瑶刚才的表情尽收李珠妍眼底,她冷冷一笑,慢悠悠地走到康婆子面前,道:“康婆子,你胆子可真是不小啊!一个奴婢也敢欺上瞒下,虐待主子。你可知道如果按照大周的律法,你该当何罪?”
康婆子脸都吓白了,可想到孙子,还是咬了牙,扑到李珠妍脚下,大声哭嚎道:“二小姐明察,都是太太指使的,我真的是被逼的!”
李珠妍假装惊讶了一声,“原来如此,但你现在却是大义凛然,丝毫不顾念你孙子的性命了呢?你就怕,我母亲现在就把你孙子给······”
康婆子被李珠妍冷不丁一瞧,吓得一个激灵瘫倒在地上,只顾得茫然地求饶。
李珠妍却是淡淡道:“也罢,可在你被逼无奈的苦楚下,我父亲定会从轻发落。可是你污蔑我母亲,会害她失宠被禁,得罪老夫人,以至于还会颜面无存,被京都的夫人们笑话。更严重的是会让外面的人以为我母亲虐待嫡长女,阴险狠毒,坏了我和世子的名声。如今,我本就声名狼藉,现在更是雪上加霜。那么,你觉得我和母亲还会放过你的孙子吗?不如,现在,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李珠妍说完就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一把扎在了康婆子的左肩,康婆子吃痛顿时没了命的喊叫起来。李珠妍趁着这个空当紧紧贴在康婆子的耳朵上小声说道:“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我马上让父亲灭了你全家性命!”
老夫人一看,暗叫一声不好,忙让人把李珠妍拉了开来。康婆子的上半身却已经是血流如注。可是她丝毫不在意,反而像疯了一样扑到在地,大声喊道:“老爷,夫人,老奴糊涂。一时被大小姐胁迫。是她让我把夫人送的东西都变卖,并且知道老夫人今日会召见,让老奴下手制造伤口,来诬陷夫人的!老爷,夫人,可是老奴实在没有办法,我的孙子才只有六岁啊!”
李玉瑶大惊,指着康婆子厉声道:“你血口喷人!父亲,这婆子满口胡言乱语,不可信啊!”
李珠妍此时整理好了仪容,也跪在了地上,朗声道:“是啊,父亲,这婆子满口胡言乱语,刚才还说是母亲,现在又说是大姐。实在不能信啊!”
李玉瑶恶狠狠地看了李珠妍一眼,现在康婆子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如今她的话不能信,那么便是由当家的李广然定夺。可父亲本就偏袒林锦年,还会向着她吗?可是,如果不否认康婆子的话,那么久等于变相承认自己诬陷林锦年的事实,这李珠妍着实难缠!
李广然看着跪了一屋子的人,冷然笑着,并没有说话,屋子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老夫人更是如坐针毡,她心里哪里还能不明白,今日这事,或许林锦年还拖不了干系,但是李玉瑶也绝不是清白的。如今闹成这样儿,谁的脸上也不好看。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开始后悔不听儿子的话,早早地要把李玉瑶放了出来。这孩子的心已经太可怕,上次在秋猎时发生的事也信了八分。
正待开口,却是被李广然抢了先,“母亲,如今,您怎么看?”
老夫人看着极力忍耐住火气的李广然,脸上一阵火烧,哪里还能说什么,便道:“虽说是后宅之事,但你是一家之主,你拿主意就好。”
李广然点了点头,声音却是冷到了极点,“康氏身为奴仆,欺上瞒下,在后宅兴风作浪。且心思歹毒,污蔑主上,致使家宅不和,着杖毙。家人全部充当军奴!”
康氏闻言,霎时便像团烂泥似的摊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不顾一切地才冲向李广然,大声求饶,却被青山一脚踢开。李广然又巡视了一圈屋里,踢开了面前的桌子,扬长而去。林锦年自是焦急万分地追了上去。
老夫人扶着额长长叹了一口气,“今日的事情就到这里,玉瑶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康婆子还想再求饶,却被青山一掌劈晕,拖出去了。二房三房的人见闹成这样儿也不好再久留。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李珠妍走出宁馨院后,青画再也忍不住,忙问道:“小姐,今日的事情就这样了?”
李珠妍淡淡笑道:“不然呢?”
“可是明明是大小姐她!”
“你有证据吗?”
“可康婆子刚才不都招了吗?”
李珠妍冷冷一笑,“康婆子一开始可是污蔑的我母亲。而且,李玉瑶就打定了主意,先发制人,东西的确变卖了身上也的确有伤。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咱们没准备,太被动,一时间拿不出证据,这种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而唯一知晓内情的康婆子却被李玉瑶紧紧攥住死穴。我能做的只不过是把水搅浑,洗去母亲的嫌疑。”
“小姐,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们不用想办法。李玉瑶这次为了出来也是下了血本了,不用我们动手,她很快就会离开国公府的。”
想到这里,李珠妍淡淡一笑。李广然之所以光处置康婆子一家,还是念着父女之情,也不想落老夫人的面子。可是,李广然虽然不能再把李玉瑶关回去,但是她自己出来的时候可是说想好了要嫁人。
而一旦嫁人,还是那样的人家,李玉瑶在镇国公府还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来?
想着,李珠妍淡然回到自己院里,命小厨房做好下火的羹汤,准备晚上过去母亲院里。她正准备走,却无意间问起青书,“上次那个煮药的小丫鬟还没找到吗?”
“禀小姐,还没有。”
李珠妍听了,正要点头,却突然想到今日那味让陈嬷嬷一病不起的吹寒草。陈嬷嬷可是宫里的老人了,竟然会不知不觉间着了道,这李玉瑶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上次,她清洗院子时,发了几个李玉瑶的人,那这个煮药的小丫头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
思及此,李玉瑶不免觉得越来越奇怪。她的身子本来是极好的,就算偶感风寒,也只修养半月便全好了,怎的上次会拖一个多月?
难道,李玉瑶竟真的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第32章
李广然看着一旁在仔细研磨的林锦年, 三十岁的夫人保养得益, 眼角, 脖颈处没有丝毫细纹。光洁的额头上泛着零星点点的汗珠。
他知道她胆子小,战战兢兢的, 有些累。但他不想让她停下。他想就这样静静地红袖添香, 心里才不会去想那些糟心事儿。
可李玉瑶生母罗氏的身影却还是慢悠悠地剥开回忆的面纱,轻轻巧巧地走了过来, 和林氏的身影重叠,弯腰俯身,为他细细的研磨。她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有时候可以在他书房带上一整天, 研一天的墨。
可是当他看到她通红发肿的手指时,做的最多的事, 也不过是叫丫鬟去药房里拿最贵的化瘀消肿的药给她。她总是受宠若惊地收下,心满意足地离开。哪怕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晚, 也是这样淡然如水的度过。
李广然忍不住叹息一声,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当年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她在他身边的时间又太少,不过一年时间就撒手人寰, 无亲情可言。她在他的生命里只投下些微涟漪,犹如天边的淡云, 虽日日高挂, 却仅仅是最平常不过的风景罢了。
至于李玉瑶, 她怀着她时,他正在边关打仗,她生下她时,他正九死一生,不知明日,等他快马加鞭,奔驰在路,也不过是晚了几天便与罗氏阴阳相隔,她成了孤儿。至始至终,从根儿上,他和李玉瑶就已经生分了。
李玉瑶尚在襁褓时,他又要远征。小小的人儿像极了她娘,玉也似的,乖乖巧巧,不知道哭。等再回来,她已经是三岁的小娃娃,而他的身边却早已经站着另外一个女人,他这辈子认定的女人。
他心中愧疚,所以处处优待李玉瑶,他以为他可以补偿,但到头来,他发现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他给的从来都不是李玉瑶想要的,而李玉瑶想要的他从来都给不了,也真的拿不出。罗氏和李玉瑶就是他揭不过去的过往。
正是因为太平淡如水,所以他才从未放在心上。但如今看来,有些事情,不是永远都不变的。他虽然没有对不起罗氏,但是终究是欠下了债。有些人,鞋子里进了石子,走到路尽头,也无碍。但有的人,虽然也走完了一路,但回头,脚已经坏了。
古人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三十又五的李广然第一次感觉到人这一辈子,都是命。
林锦年被李广然宠爱惯了,平时难得做这些事,研磨研的久了,又不得歇息,实在疲乏得很。一个不小心脱了手,墨杵就飞到了李广然胸上。一声闷响,吓得林锦年眼泪都出来了,赶忙上前揉着李广然的胸口,带着哭腔道:“老爷,都是妾身不好。砸疼了没?都是妾身无用,妾身······”
李广然拉住林锦年的手,把她送进怀里,紧紧搂住,埋首在她光滑如绸的发里。
“我有这么吓人吗?像是要吃人似的。”
“老爷,我······”
“不要说话,和我静静地坐一会儿。”
“是。”
女人的身体娇嫩柔软,好似深秋刚收获的棉花,带着些草木清新的味道。又好似春水荡荡,把他的一颗心也融化了,再无波澜。他贪婪地搂着,越收越紧,仿佛要揉进骨子里去。直到一声轻哼,李广然才知道自己用力过了头,忙捧过人的小脸儿问道:“可是弄疼你了?”
林锦年不胜娇羞,“无碍,夫君喜欢就好。”
李广然嘴角含笑,“喜欢,怎么不喜欢。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便认定这辈子只爱你一人。”
林锦年面色微红,发烫,声音娇柔道:“夫君!”
李广然闻声浑身都要酥了,不由得又抱紧了林锦年几分。此生,他功名卓著,圣宠优渥,大志已成,又有娇妻在怀,儿女双全,自问一辈子也是值了。只是偶有遗憾,此时抱着林锦年却是心胸一下子开阔了。
罢罢罢,这世上人无完人,此生太过顺遂,也许李玉瑶便是他缺失的那角吧。好在,还能补救。好生替她寻户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想必有了夫君的疼爱,她或许能想开。再有了孩子,这一辈子也算完满。
反正只要镇国公府屹立一日,他就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思及此,李广然拂开林锦年面前的碎发,道:“年儿,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再闹下去对谁也不好。玉瑶这孩子想必是几日来受了些委屈,心里气不过,你别放在心上。且再原谅则个,可好?”
林锦年是再体谅李广然不过,此刻又在人怀里,极是温存,哪里还能不应,“夫君是妾身的天,我哪有不应的。只是玉瑶这孩子着实可怜,我平日里也是疏忽了。”
李广然宠溺地刮了一下林锦年的鼻子,笑道:“你这么听话,为夫哪能不疼你?”
林锦年瞧着李广然眉色间有些轻浮,忍不住嗔怪了一句,“夫君又要玩笑妾身。”
“好好好,我先正经些。与你商量商量玉瑶的婚事。”
林锦年吃了一惊,“夫君,真的决定要把玉瑶嫁出去了?”
“不然呢?玉瑶都十八了,再不出嫁有损闺阁名声。更何况今日是她自己说的,要嫁人。嫁了人也好,她就不会胡思乱想,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林锦年思虑了片刻,觉得李广然说的很有道理,反正人家是李广然早就定好的,知根知底,也不必费神。不过,她到底也是看着李玉瑶长大的,总归还是有些伤心。
“说到底,玉瑶这孩子也苦。纵使锦衣玉食的养着,老夫人护着,咱们也顺着,却是从小没了亲娘。背后的辛酸也只有她一人独知。”
李广然看着面色真诚的林锦年,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纯善的,自打入府来,没有让李玉瑶受过丝毫委屈,反而处处容忍,自己受了不少气。可是这世间的事又哪能是非黑即白,心善就能得到回报呢?
在李玉瑶心里,恐怕就是观世音降世,也无法代替自己的亲娘。这恰恰却是李广然所不能给的。
“人各有命,强求不得。那孙家是个忠厚之家,孙貌是我亲自选的,相貌才干没的说,对玉瑶也是一片痴心。我想玉瑶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林锦年轻叹一声,“是了,女人归根结底嫁得好这辈子才算真正的圆满。你瞧王尚书家的嫡女,小时候糟了继母多少罪,嫁人时也被随便许配给了一户没落人家。但谁能想到她夫君会一朝中榜,成了皇上钦点的少年状元。人又是个极好的,自此琴瑟和鸣,日子过的好不甜蜜。”
李广然瞧着林锦年眉飞色舞的模样儿,心中万分宠溺,不觉起了调侃之意,捏住林锦年的脸颊问道:“看你这滔滔不绝,满心艳羡的模样儿。意在指自己嫁的不好?你夫君我没本事?不疼你?让你受委屈了?”
林锦年苦笑一声,“夫君,我哪里这样说了。你尽拿妾身开玩笑。”
李广然不依不饶,“既如此,那你是觉得嫁的好,对夫君我万分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