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漂亮的眉毛挑了起来,颇为不可思议地看了阿比盖尔一眼,诧异的神色在她脸上逡巡:“阿比盖尔,你就这么不信任你自己?而且,如果你留在史塔克公司,不管你做出了怎样优秀的东西,世人都只会记住托尼·史塔克的名字,谁会记得你呢?那个骄傲而又自大的家伙,会把所有发明都打上自己的名字吧?你就甘心被他压过一头,永远低人一等?”
阿比盖尔诚恳地说道:“因为那确实是他的功劳。”
哈利:“……”
哈利:“你还真是,善良得不可思议啊。”
可是,偏偏天不如人愿。
她能理解为什么彼得要用他的能力去拯救世界,却不理解为什么他要耗如此大的精力,把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上面,甚至连一分给她打电话的时间都不愿意腾出。
在阿比盖尔看来,蜘蛛侠,偷走了她的彼得。
彼得将带来的盒饭放在她的床前,对着她笑了一下,将盒子打开,一边从保温盒里拿出勺子,一边说道:“我已经替你去做过笔录了,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等你身体好了一些以后,他们还是会照例来问你几句话……”
阿比盖尔静静地倚在床上,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彼得,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他似乎依旧和从前一样,只是两个人之中似乎隔了一层薄薄的墙,如此近地距离,却如此疏远。
彼得就坐在她身边,他的头发孩子气地翘起一撮,在阳光下呈现微微的褐色,柔顺的短发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温顺又可亲,那双明亮的眸子抬了起来,映着阳光,微微笑着看着她,本该令人温暖,可是阿比盖尔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却觉得如此冰冷。
彼得像以前那样,端起了手里的饭盒,将温度保存地恰好的汤舀了一勺,似乎想像过去那样喂她,却被她不动声色地拂开了手。
阿比盖尔接过的饭盒,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你”,自顾自喝着梅婶做的汤。
彼得怔了一下,似乎为了掩饰尴尬,转过头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对了,警察说还有一点问题,那个‘白衣狩猎者’理应是一个十分聪明的疯子,可是他被送往医院以后却变成了一个植物人,甚至彻底丧失了自我意识,他们都说他……”
阿比盖尔的手一抖,勺子里的汤洒了出来,溅了病号服一身。
彼得赶忙起身给她擦衣服上的汤,阿比盖尔静静垂着头,低低地又说了一声谢谢。
彼得听见那第二句谢谢,察觉到了什么,给她擦拭的手顿了一下,笑了笑坐下。
阿比盖尔抬起眼睛,很小声地问:“他们说什么?”
彼得见她同自己说话了,连忙回答:“说就像一具活着的尸体。”
阿比盖尔心虚,咬了咬嘴唇,垂着头,没有去看他。
彼得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不过,那天救你的人,到底是谁呢?他到底是怎么把一个活人的意识抽走的?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没有回答。她比彼得清楚,夺走那个人意识的,根本不是万磁王。
是她自己。
她在紧张之中让那个人发生了变化,让他的口中生长出带刺的藤蔓,却又因为害怕救他,可是大概人是死了,只是肉体被救了回来。
她很怕。
她很怕这样强大的能力。
她怕自己变成一个怪物,怕沾染上麻烦。
而且,她却在这种时候发现,彼得根本不能给她提供可以依靠的肩膀。面对着他那双眼睛,自己根本不敢说出实情。
以前呆在他身边时那种安全感、镇定感,不知何时消失了。
坐在旁边的哈利直觉气氛不对,一点都不想夹在两个人中间当电灯泡,火速假装接了一个电话,迅速起身走了。
见她迟迟不肯说话,彼得有些着急地握住了她的手:“阿比盖尔?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他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还是说他才是那个把杀人犯意识剥夺的人?”
就在彼得握住她手心的那一瞬间,一个声音猛地闯入了她的脑海:“他到底是谁?”
阿比盖尔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彼得,发现他没有说话,然而那个声音却再度响起:“他为什么会吻你?阿比盖尔?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阿比盖尔茫然地看着彼得,猛地从他手中抽出了手,那个声音瞬间消失。
没有错,就是彼得的声音。
阿比盖尔尚且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眼下的一切让她不安。
她转头,定定地看向身边的彼得,轻声开口:“彼得。”
见她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彼得一下子高兴起来,连忙说道:“阿比盖尔,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无论如何我都听你的。而且我向你保证,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遍——”
阿比盖尔注视着他,轻声重复:“彼得。”
彼得一怔,茫然地看着她。
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底升起。
阿比盖尔伸手扶住了眉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声清晰地说道:“分手吧。”
第6章 吵架
两个人沉默地彼此对望着,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凝固住了。
彼得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他僵硬地站了起来,却又不知道站起来以后应该做什么,只是有些慌乱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
忽然,彼得大跨一步迈上前来,双手用力地扶住了阿比盖尔的肩膀,着急地说道:“我向你保证,我发誓,我向你保证,以后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你不让我做的事情,我一样也不会做——”
阿比盖尔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汤勺掉进食盒里,溅起几滴水花。
彼得显然根本不擅长说情话,他只是涨红了一张脸,慌忙放开了阿比盖尔的肩膀,着急地走来走去,头脑乱地一塌糊涂:“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
阿比盖尔静静地望着他,直到他镇定下来以后,才轻轻说道:“彼得。”
彼得赶忙回过头来看她,眼神里带了一丝希望。
阿比盖尔尽可能温和地笑了笑:“事实上,我很喜欢蜘蛛侠。”
“我喜欢他的勇气,喜欢他的责任感,喜欢他的见义勇为……他是一个非常棒、非常棒的超级英雄,值得被人崇拜。”
彼得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僵在原地,难过地看着她:“阿比盖尔,别说了,我……我不做蜘蛛侠了。”
阿比盖尔轻声说:“可是,我爱的人,是彼得啊。”
“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傻小子啊。”
“我很高兴你成为了蜘蛛侠,也为你拥有了与众不同的能力感到欣喜,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按照你的意愿,去做一个合格、称职的超级英雄,我希望你的热血能有所回报,希望你可以得到世人的认可。”
她说完了这些之后,又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可是,我并不爱你,蜘蛛侠。”
那一腔热血,已经在漫长的等待和恐惧里,慢慢地凉透了。
阿比盖尔说完以后,继续平静地低头喝着已经凉了的汤,抬起头对着彼得笑了笑:“梅婶做的汤很好喝,替我谢谢她。”
彼得垂下头,在原地站了很久,他以为阿比盖尔只是生他的气,可是她没有。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责怪他迟到,没有因为他未能及时地将她找到而害怕地大哭,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对他发脾气的意思。
她只是淡淡的笑着,好看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疏离,说着温柔的话语。
可是这一切,远比她要发脾气、生气甚至打他都要来得让他难过。
她以前的肆意,是因为相爱,所以可以放肆。
可是如今的礼貌,如同一道透明的墙,在两个人面前高高立起,彼此隔离。
彼得仿佛被她这种带有隔离意味的礼貌惹怒了,他着急地在一边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了半晌之后,忽然想到什么一样,猛地抬头,定定地看着阿比盖尔:“是不是和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有关?”
阿比盖尔原本正在低头喝汤,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愕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彼得。
他知道他现在在说什么吗?
阿比盖尔猛地皱起了眉毛,几乎是冷笑着看他:“你什么意思?”
彼得一怔,过了很久才体会出自己话外的那一层意思,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慌了神,连忙道:“阿比盖尔,我不是说……不是说你……”
不是说你见异思迁,多情善变。
他只是……
阿比盖尔原本冷静的脸骤然铁青了起来,她伸手指着门,一字一句道:“出去。”
彼得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他威胁了你什么,毕竟他那么强,我只是担心你……我……我没有在指责你……”
阿比盖尔咬牙重复:“出去。”
彼得想要反驳什么,然而他的手上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完好无损的手指,却看见手指上不知道何时生了小小的鼓包,甚是密集。
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阿比盖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滚!”
彼得见她已经气急,无奈之下,只得后退一步,慢慢地关上了门。
阿比盖尔紧扣的手指猛地松弛下来,门外彼得手上的鼓包也慢慢地消失。
在把彼得赶走之后,一种要命的恐惧猛地袭上她的心头。这么多年来,她只是一个学校的好学生,公司的好员工,可是就在昨天,她差点杀了一个人。
就算是那个人,死有余辜,但是那种完全失控的力量让她害怕。
害怕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害怕成为另类,害怕……伤害别人。
彼得刚关上门,托尼就大大咧咧地晃荡进来了,一边将手里的花放在床头的花瓶中一边说道:“你们昨天怎么回事?彼得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为什么还出了事情?现在好点了没有?昨天有没有受伤?”
他接连问出去几句以后,却没有等到回音,托尼转过头去看阿比盖尔,却发现她将整张脸埋在胳膊里,如同是恐惧一般,肩膀微微颤抖。
托尼吓坏了,赶紧坐过去:“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低低地说:“师父,我昨天没有和彼得在一起。”
“我一个人,等了他五个小时。”
“就在被杀人犯用枪指着的时候,我都以为他会来救我。”
“可是他没有,始终没有。”
直到她因恐惧失了控,将那个人的身体用尖锐的利刺全部贯穿。
阿比盖尔说完以后,没有得到托尼的回答,茫然地抬起头,发现他一脸沉着地站了起来,并且活动了手指的骨节。
然后,大踏步走出去,追上正在走廊里失落走着的彼得,上去就是一拳。
阿比盖尔惊心动魄地听了半晌打斗的声音以后,史总裁坦然走了回来,镇静地整理褶皱了的西装。
史总裁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哦,替你打完了。”
阿比盖尔:“……”
你用你的小拳头打一个身体承受能力是人类二十倍的蜘蛛怪吗……
虽然这个说出来可能有点伤自尊,但是你真的……打不疼他……
呃……
阿比盖尔诚恳地说:“谢谢师父。”
托尼取出手机坦然地说道:“小意思。”
阿比盖尔茫然地看着他操作着手机,歪了歪头:“?”
托尼沉着冷静淡定平和地扬了扬手里的智能机:“哦,刚才没揍爽,我花钱雇几个人再揍一顿。”
……
史塔克先生你这么黑你的员工知道吗……
阿比盖尔原本想很圣母地说哎呀不要打了这样不好啦,但是转念一想,反正又打不死他,那就往死里打嘛。
于是,阿比盖尔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这一点。
托尼·史塔克毕竟是一个大忙人,在确认阿比盖尔已经没事了之后,安慰了她几句后,就着急地去赶飞机了。
阿比盖尔本来想自己去办出院手续,然而走出病房门的时候发现彼得还没有走,他脸上倒是没有伤,只是头发乱了点,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阿比盖尔是不是想回家。
阿比盖尔点点头,他立刻去办出院手续,然后沉默地送阿比盖尔回家。
他今天没去上课,没去打工,也没去拯救世界,上一次有这样的情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阿比盖尔没有再赶他走,只是临告别前又多说了一句谢谢。
她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一楼她母亲的房间里,去询问和自己父亲有关的事情。
难得,她那个不常回家的母亲正坐在梳妆台上涂口红,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问她去哪里了。
阿比盖尔和母亲的关系一直就并不亲密,因此也没打算告诉她什么,只是走过去问道:“妈妈,你能和我说说我的父亲吗?”
很多年了,母亲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父亲,事实上母亲几乎每年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她搬来纽约市区,母亲知道她工资极高,且买了黄金地段位置的房子以后,又忽然出现,不由分说和她住在一起。
阿比盖尔原本以为母亲会看在那辆被她占为己有的新车的份上多和她说几句话,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只是画着眉毛淡淡回头瞥了她一眼,简短地回答:“我都不知道你爹是哪一个。”
她说着,将口红和眉笔收起,整理了一下自己露背的裙子,施施然站起,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了指房间角落的一个箱子:“喏,那个箱子里有日记本,里面记着和我有关系的每一个男人,你自己算算生日,往回算算日期,应该能找到五六个疑似人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