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个缘故，麻麻地和阿豪阿方两个，对陈明的感觉倒是好上不少。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山路难行，晚间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们走山路的时候晚上从不赶路，若是着急忙慌地赶路，这些尸体有一个掉进那山崖下面，这趟买卖便算是完了。
这先人尸体可不比旁的物件儿，旁的要是丢了少了，还能有个赔偿的价格，可这人的尸体要是丢了，他们又能从哪里找到一具尸体来赔偿人家？
说到底，这一行的收益高，风险也同样大，做的是人的买卖，万事儿都得要小心。
天一黑下来，他们便找好了地方，安营扎寨，篝火燃了起来 ，麻麻地他们将干粮拿出来分吃。
麻麻地见陈明在那儿干巴巴地坐着，知道他现在是没有了吃食，既然已经让他入了火没道理他们都有吃有喝的，反倒让人家一个人饿着肚子坐在那里？
九十九步都拜过了，最后的这一哆嗦若是不给了，他们这忙也算是白帮了。
这么想着，麻麻地示意自己的大徒弟阿豪拿了干粮去给陈明。
三人的干粮都是有数的，个人吃个人的，麻麻地要做好人，却拿着自己的口粮去做人情，阿豪心里有些不舒服，然而却不敢违背了自己师傅的意思，不甘不愿地拿了干粮递给了陈明。
这些日子陈明自己吃野味是吃够了，可是看着麻麻地他们这些人的样子，似乎一直都是以这些干粮果腹的，陈明眼睛转了转，放出大宝和左思两个，示意他们去弄些野味回来。
左思和大宝两个刚一显露个身形，就一阵风似地跑了，麻麻地他们只觉得风有些大，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
等过了约摸半刻钟的功夫，大宝和左思两个回来了，陈明想了想，示意他们两个显露出了身形来。
正统的道士对赶尸人这一门派，多少都有些小嫌弃，大抵上是因为赶尸人成日里与尸体接触不说，甚至用尸体来赚钱之类的，总的来说，这一门子在道门之中的名声实在是算不得好的。
陈明和他们相处了这么一天，也多少能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防备不喜，先前听麻麻地说，要出山至少还得有小十天的功夫，若是彼此心中有了嫌隙，陈明害怕他们会一走了之，把他扔在这十万大山里面。
陈明这一门虽然也算是正统的道门，不过他们这一门，也有御鬼之术，严格意义上来说，御鬼和赶尸，在道家门上，都属于不入流的。
麻麻地他们看到突然显现出来的那两个人影，吓了一跳，再一看，他们脚不沾地，火光映照下也没有影子的存在，都直白到了这种地步了，三人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居然有鬼？！
赶尸和养鬼又不同，他们日夜和僵尸相处，倒是不会觉得害怕，可是鬼物这种东西，他们很少见到，心中会感觉恐怖，也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情。
见他们害怕了，陈明急忙出来解释，这两个是他的鬼使。
“他是大宝，她是小宝，他们都是我养的鬼使，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麻麻地和三个徒弟将信将疑，见大宝和左思两个一左一右地站在陈明身边，对他们也没有表露出一点儿的攻击之意，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麻麻地朝着陈明拱了拱手，喊了一声：“陈道长，先前真没有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儿，真是失敬失敬。”
先头的时候，麻麻地对陈明也是不冷不热的，大约是觉得两人不是同一类人的缘故，可是当陈明将自己的两个鬼使弄出来之后，麻麻地和陈明之间的关系便突飞猛进，不过一天的时间，两人便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阿豪阿方：“……”
大宝左思：“……”
六个僵尸：“……”
他们的好感增长实在太过奇怪，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理解的。
他们两个大的厮混的不错，大宝左思和阿豪阿方两个也慢慢地熟悉了起来。
先头听到阿豪阿方名字的时候，左思还有些奇怪，特意跑去问了陈明：“明叔你这两个阿豪阿方，和九叔旁边的阿豪阿方，有什么一样的？怎么名字会取得一模一样的？”
左思实在是问了一个傻问题，陈明哈哈大笑了起来，摸了摸左思光溜溜的小脑袋：“他们四人没有任何相同，不过是巧合的取了同样的名字罢了，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同名同姓不同人，也是极为正常的。”
左思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似乎听不太懂这些东西，她这么傻乎乎的样子看起来别提有多么可爱了，陈明忍不住将左思给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坐了下来。
麻麻地就坐在陈明身边不远的地方，他将最后一只兔子腿啃完了以后，将手上的油渍随手擦到了衣服下摆上面。
吃饱喝足，他也来了精神，见左思生得可爱，麻麻地忍不住想要伸手过来摸一下，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左思的头，旁边突兀地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麻麻地的手。
麻麻地茫然地抬头看了过去，他看到大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顿时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儿？”他平常摆弄僵尸多了，对鬼魂这种东西，还真不在行，被大宝抓住了胳膊，即使心中有些不太愉快，面上也没有表露出分毫来。
陈明是知道大宝对左思是有多么看中的，他看了看麻麻地油花花的手，叹了一口气，说道：“麻兄，你别生气，小宝是大宝的弟弟，他平日里面最是紧张自己的弟弟了，你的手……”
陈明没有说下去，而是指了指麻麻地的手。
陈明已经将原因给说了出来，大宝便也没有在抓住麻麻地的胳膊，他放开麻麻地，然而弯下腰，将左思从陈明的怀里面给抱了出来。
“明叔，我带小宝去那边儿玩儿了。”
陈明朝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过去。
小鬼没摸到，麻麻地心里有些不太舒服，那两只小鬼走了，他这才开口，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抱怨道：“阿明，你这两个鬼使，还真是与众不同。”
陈明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是自然，他们和旁人鬼使，自然是不同的，我把他们都当做是我的亲人的。”
听到陈明这么说，麻麻地还能说些什么？他的嘴角抽了抽，转移了话题，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面继续下去。
***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大宝抱着左思在篝火旁边坐了下来。
阿豪和阿方两个凑了过来，在他们的身边坐了下来。
哪怕已经相处了有两天时间，阿豪和阿方两个对大宝和左思依旧是充满了好奇。
他们知道大宝的毛病，特意洗干净了手才凑了过来。
“大宝，你们做鬼有多少年了？”
阿豪率先开口，问了一句。
大宝摸了摸左思的头，陷入了回忆之中，似乎在想他们具体变成鬼多少年了。
左思眨了眨眼睛，略微想了一下，便说道：“九十二年六个月零三天。”
阿方瞬间瞪大了眼睛，赞叹了一声：“哇哦，你记得好清楚。”
左思抿了抿嘴角，笑了起来。
阿豪被那九十二年给镇住了，见阿方的关注点儿却全在左思的记性上面，阿豪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
自己的这个师弟，什么时候都抓不住重点在什么地方。
“九十二年，你们居然做鬼做了这么长时间？”
阿豪和阿方两个今年也不过十八九岁，两人的性格还没有定性，像是小孩子似的。
二人又问了许多问题，大部分都是关于大宝和左思做鬼的时候做过些什么事情。
跟着陈明之前，他们的日子其实也稀松平常的，左思和大宝捡了几个比较有趣的和他们说了说。
阿方听着这些，眼睛闪闪发亮，无比羡慕他们所过的生活。
“照这样来说，其实做鬼可比做人要好上太多了。”
自由自在，不受管束的，想去什么地方便去什么地方，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阿方将自己的心思给说了出来，左思看着阿方那张满是羡慕的面孔，有些无语。
这人放着好好的人不愿意去做，竟然想要去做鬼？也真是与众不同了。
她和大宝还没有说什么，那边儿的阿豪抬起手，啪的一声给了阿方后脑勺一下子。
阿方被打蒙了，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大宝和左思也看呆了，不知道他们闹得是哪一出。
疼痛过去之后，阿方很快便缓过劲儿来，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呢，大声嚷嚷了起来。
“阿豪，你干嘛打我？”
阿豪也随之站了起来，瞪着比自己矮了有一个头的阿方，没好气地说道：“打的就是你这个二青头，你才多大，就想去当鬼了？你以为鬼有那么容易好当的？你是不是忘记了他们两个的身份啊？”
阿豪的那张嘴，嘴皮子十分利落，三言两语便将阿方给说的没声了。
自己得了胜利，阿豪得意洋洋：“就你这样的，还当鬼？蠢得要命，当鬼没几天就得给道士收了去。”
阿方：“……”
自己在大宝和左思面前被说的没脸，阿方也是有脾气的，当即便要找阿豪决斗。
左思和大宝两个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立即撺掇着两人快点儿决斗。
阿方本来是随口一提，结果却被左思和大宝两个给赶鸭子上架，架了起来，无奈之下，师兄弟两人只好去决斗。
先前的时候，左思以为他们决斗是阿豪和阿方两个都乱斗，结果看着他们两个往那边脑子上面贴着僵尸的地方去了，他们才知道，他们的决斗和他们所想的有很大的不同之处。
“大宝小宝，帮我们在地上画个圈，直径大约在两米左右，我们两个等会儿要用。”
画圈儿是小事儿，哪里要左思和大宝两个人，大宝将左思放了下来，捡了一个空旷一些的地方，用树枝画了一个圈儿出来。
总共六个僵尸，两人各自选好了一个。
阿方仰着头看着阿豪，开口说道：“师兄，既然要玩儿，咱们就来玩儿个大的，如果你输了，你要赔给我两个大洋。”
阿豪对自己的技术十分有信心，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
“可以，不过你输的话，要给我四块大洋。”
这赌金整整翻了一倍，阿方又不是傻子，如何肯干？
“阿豪，我只要你两块儿大洋，你怎么要我四块？”
阿豪一摊手，说道：“是你要找我赌的，不是我要找你赌的，更何况，你不是认为自己稳赢的吗？那你在乎失败之后赔多少的大洋干嘛？”
阿方的脑子不如阿豪好用，很快便被绕晕了过去：“这样啊，那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这是左思和大宝两个头一次看到认为操纵僵尸的，两人顿时来了兴致，恨不能凑到跟前去看。
比赛开始了，阿豪阿方两个在各自僵尸背后贴了一张符纸，只要是对方扯下僵尸身上的这个符纸便算是赢了。
阿豪滑头一些，选了一个壮年的僵尸，原以为这个僵尸能拿下阿方，结果这家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上场不过三分钟时间，便被阿方给符纸揭了下来。
这场赌博已经胜了一半儿了，阿方都是挺开心的，乐呵呵地让阿豪过来。
阿方选的这个僵尸年纪有点儿打了，眉毛胡子都花白了，阿豪原本以为极其简单地便能解决了，结果大战了三百回合以后，他被那僵尸踢出了圈儿外。
阿豪趴在地上，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不堪，阿方哈哈大笑了起来，让那两只僵尸归位，这才去了阿豪的面前，趾高气昂地看着他。
“你输了，给钱。”
阿豪在地上坐着对于自己输了一直愤愤不平的，见阿方立即过来讨债，那副嘴脸实在讨人厌烦，阿豪火气上涌，十分光棍地说道：“我没钱。”
阿方：“……没钱你跟我赌什么？”
阿豪：“四块大洋，那么多钱我哪里有，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说，你哪里有钱的，那两块大洋哪里来的，是不是你昧下来的？”
那师兄弟二人吵吵闹闹乱成一团的，大宝却在左思的示意下面，抱着左思来到了那六个僵尸的面前。
那些僵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上清一色穿着僵尸独有的制服，他们每一个脑门上都贴着一张符纸，那符纸上面的花纹看着挺眼熟的，和之前陈明用来将他们封在伞里面的符纸差不了多少。
这东西，大约就是防止他们随便乱动的。
左思伸出手，戳了戳面前站着和站立不动的僵尸，扭头问大宝：“大宝，你说，他们的鬼魂还在不在他们的身体之中了？”
这种问题大宝又哪里能知道，他老实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也许在把，我能感觉到他们体内苏残留这一些。”
左思嗯了一声，呆呆地看着这几具僵尸。
她和大宝早就已经死了，尸体埋入地下，怕是早已经变成了枯骨，两人就这么作为鬼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先头的时候，两人其实并不习惯做鬼，他们摸索了很长时间，慢慢地才适应了这种没有实体的感觉。
做鬼做久了，总有点儿想要做人的，左思还想试一试，重新拥有身体是什么样的感觉。
左思看着面前的这几具僵尸，眼中流露出了怀念之色。
大宝和左思心意相通，看到左思这个样子，大宝猜到了左思的心中所想。
“小宝，你想不想试一试？”
左思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大宝：“哥哥？”
大宝笑了起来，摸了摸左思的头：“小宝想要什么，哥哥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以吗？要不要问过明叔？”
这件事儿要是问了明叔八成是要黄的，反正他们都做过很多次先斩后奏的事情了，也不差这一次的。
“没事儿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哥哥给你但着。”
左思吧唧一口，在大宝的脸上亲了一下。
“哥哥最好了。”
两人都是说做就要做的性子，没一会儿的功夫，左思便选中了一个僵尸。
那是这六个僵尸里面最为年轻的一个，看起来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看起来倒是怪可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