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似乎闯了祸的左思满脸茫然之色，她真不知道，瑞奇是因为什么生气的。
瑞奇气哼哼地走到了门口处，他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以为左思是在生气，想到自己刚刚的语气似乎是重了一些，瑞奇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过去，发觉左思还坐在座位上面没有动弹，瑞奇没好气地会所了一声：“不是要去吃饭么？怎么还不走？难不成想我去背你啊？”
“好的，我来了。”
左思愣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朝着瑞奇走了过去。
“斯坦，你今天想要吃什么？”
“鸡腿饭吧。”
随意聊了两句之后，先前的那件事情便算是翻篇了，左思本就没有往心里面去，觉得不自在的就只有瑞奇一个人罢了，不过找着话题和左思聊了一会儿之后，他也就放开了。
朋友之间就是这个样子的，或许会有言语摩擦，生气不快都是正常的事情，真正的好朋友是不会因为这些小摩擦而影响到感情的。
等到他们两个到了餐厅之后，餐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草草扫了一眼，并没有找到空位置，正当二人犹豫着是不是买汉堡垫补的时候，角落里坐着的贝芙丽看到了他们。
“斯坦，瑞奇，这里还有位置，你们快点过来吧。”
左思循着声音看了过去，贝芙丽是和比利，班，以及艾迪三个坐在一张桌子上面，那是六人坐的餐桌，坐了四个人之后，还空余了两个位置出来。
“好的。”
左思朝着贝芙丽招了招手，然后和瑞奇一起去取餐盘拿食物。
瑞奇的嘴巴比较叼，有很多东西都不在他的食谱之中，打饭的时候他在窗口绕来绕去，选择他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左思并不挑食，她很快便选好了食物，瑞奇还在那里挑选着，左思和他说了一声之后，便端着餐盘去了贝芙丽他们那里。
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说的是关于修建水坝的事情，左思正好也参与了，倒是也能搭上两句话。
“瑞奇托沙，你该不会忘记昨天在电影院里的事情了吧？我说过，我会找你算账的！”
“亨利鲍尔森，我才不会怕你！”
听到这些说话声，左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去，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正好看到了瑞奇将手中装满了托盘的食物扣到他对面的那个男人身上。
左思：“……”
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瑞奇还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亨利鲍尔森是学校里面有名的恶霸，他原本因为昨天的事情和瑞奇结了仇，今天原本想要找回场子来，结果瑞奇却让他在全校学生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一个脸。
“瑞奇，你这是在找死，看我不杀了你！！”
气急攻心的亨利要去收拾瑞奇，瑞奇一转身，便直接撞翻了校董手里面的餐盘。
校董身上的黑色西装沾满了油渍，他的一张脸也变得和西装的颜色差不多了。
“天啊！”
贝芙丽惊呼一声，往左思的身边靠了靠。
比利他们也很担心瑞奇，只是他现在惹到的是校董，他们也没有任何法子。
到最后，亨利和瑞奇两个各自被处罚了一番，校董命令瑞奇立马去那工具将餐厅清理干净。
瑞奇不敢不从，垂头丧气地朝着工具间走去。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他们几个人见瑞奇没有大碍，便放下心来，继续埋头吃饭。
左思看了一眼瑞奇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不太确定那些感觉是什么，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左思转过头，继续吃东西。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瑞奇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天啊，有狼人，不对，是小丑……实在是太可怕了！！！”
瑞奇被吓坏了，整个人都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餐厅里面的人对他纷纷侧目，感觉他是在装疯卖傻胡言乱语。
大喊大叫了一番之后，他的恐惧宣泄了不少，同样的，他的面子也丢了不少，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之后，看到餐厅里面的人看他的眼神，瑞奇捂着脸跑出了餐厅。
左思在他跑出去之后，便追了过去，最后在后面操场上的草坪上面，追到了瑞奇。
瑞奇坐在草坪上面，将头埋在臂弯之中，他的身体颤抖着，看起来像是在哭。
左思放慢了脚步，慢慢地朝着瑞奇走了过去。
“瑞奇，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左思在瑞奇的身边坐下，侧头询问坐在自己旁边的瑞奇。
瑞奇的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了，他没有说话，左思只听到细碎的呜咽声从他那里传了过来。
瑞奇没有回答左思的问题，左思想了想，也没有继续询问，她就那么坐在瑞奇的身边，静静地陪着他，等待着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在回答她的问题。
现在已经是初夏时节，正午的阳光从天空之中洒落，照在二人的身上，他们坐在草坪上面，周围连一点儿的遮蔽物也没有，被太阳直射了一会之后，左思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
呜咽声已经消失了，瑞奇的状态似乎好了不少，左思揉了揉自己被晒得发烫的面颊，开口喊了一声。
“瑞奇。”
这一次，瑞奇好歹是搭理她了，他用力地擦了擦眼睛，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看向左思。
他的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小兔子一样，刚刚那么胡乱地擦了一下，瑞奇脸上的泪痕也没有擦干净，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左思放软了声音：“瑞奇，你怎么了？”
瑞奇低下头，看着身下的草地，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十分虚弱：“没什么，我就算是说了，你也不会信的，你别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左思觉得瑞奇的逻辑思维很奇怪：“你又没有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呢？”
见瑞奇不说话，左思继续说道：“只要你说，我便相信。”
听到左思这句话，瑞奇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左思，他那双无神的眼中是燃起了一丝希望之色：“你真的会相信我？”
左思点了点头：“如果不相信你，我也不会追过来了。”
这一次，瑞奇沉默了很长时间，左思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他。
他已经决定要说出来了，她不用催促，他都会说的。
过了约摸五六分钟，瑞奇终于做足了心里建设，将他刚刚遭遇的事情说了出来。
“刚刚在工具间……”
校董让瑞奇去工具间拿东西清扫餐厅，瑞奇便乖乖地去了，等到了工具间的时候，他才发现，在工具间的那个管理员并不在，瑞奇正准备自己去找清扫工具的时候，一双长满了黑毛的手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
“斯坦，我看到狼人了，我发誓，我真的看到狼人了，他想要吃了我……”
想到那可怕的一幕，瑞奇的身体又不停地颤抖了起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左思往他的身边坐了坐，伸出手揽住了他。
“瑞奇，没事儿了，有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左思的怀抱很温暖，被她揽在怀中，那些纠缠着他的噩梦似乎被挡在了她的臂膀之外。
“谢谢你，斯坦，谢谢你……”
第122章 那个小丑
刚刚经过那么恐怖的事情, 瑞奇现在整个人的神经都已经紧绷到了极致。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直面自己最恐惧的事物的。
十三岁瑞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哪怕他平日里表现的在大胆, 此时也有些承受不住。
左思温暖的怀抱让他的恐惧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趴在左思的怀里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左思并不擅长安慰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吓坏了的孩子，她能做的, 只是提供一个供他依靠哭泣的怀抱罢了。
瑞奇到底是个男孩子, 哭了一会儿之后，心里面的那些恐惧也宣泄了不少, 他止住了哭声, 抬起手来抹了抹眼泪，然后从左思的怀里面钻了出来。
“斯坦, 我不是，其实我是眼睛里面进了沙子。”
刚刚还趴在左思的怀里面哭，转过脸却说其实是眼睛进了沙子，瑞奇用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言来糊弄左思，想要维持他残存不多的自尊心。
即使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他也没有办法卸下心房，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了出来，瑞奇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谎言拙劣,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面，他只能想到这样的方法来维持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左思没有戳穿他，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而是继续询问瑞奇在工具间里面的事情。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左思的体贴让瑞奇心里升起一丝很怪异的感觉，只是没有等到那种感觉酝酿发酵，便被她后面的话给冲散了。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瑞奇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不过却并没有像刚刚那样抖得那么厉害了，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回忆刚刚看到的东西。
在工具间的时候，瑞奇最先看到的是一个长满了黑毛的狼人，他被吓坏了，疯了一样地往外面跑，可是工具间的门却像是被人给锁上了，惊慌失措的瑞奇越急越慌，根本就无法将房门打开。
他听到那个狼人用奇怪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他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恐惧从心底深处不断地往上翻涌，很快便将他整个人所吞噬。
瑞奇闭上眼睛，拼命地大喊大叫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那个一直在叫着他名字的声音消失了，瑞奇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一个穿着怪模怪样衣服的小丑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恐惧到了极致，似乎就不再感觉到恐惧。
明明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儿，他应该忘记那个让他感觉到恐惧的存在，可是越是想要忘记，却记得越清楚。
他记得小丑那红通通的鼻子，记得他那肥硕的身体，记得他像是刷了一层又一层白色油漆的面孔。
明明是给人带来欢笑的小丑，在游乐场遇到的那些小丑，怪异丑陋的模样和那怪模怪样的表演，都会惹得他捧腹大笑。
可是出现在这个阴暗狭小空间的小丑，只会让他觉得恐惧害怕。
小丑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他的手里面抓着一把五颜六色的彩色气球，那样鲜艳的颜色，却更加让人觉得阴森诡异，他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了过来，露出了像是锯齿一样的嘴巴，他喊着他的名字，用充满诱惑地语气问他。
“瑞奇，你想不想要漂浮，这里有很多你的小伙伴，跟着我一起来，我会让你感觉到快乐……”
瑞奇吓疯了，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硬生生地将紧锁的房门扯开了，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小丑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的耳边，在他的身后，在四面八方响起来。
“你逃不掉的，瑞奇，你会属于我，你会陪着我，你会和我一起漂浮……”
断断续续地将那可怖的经历说完了，瑞奇抹了一把脸，喃喃地说道：“是我疯了吗？我怎么会看见那么可怕的东西……”
瑞奇转过头去，看着静静地陪在她旁边的左思：“斯坦，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我都觉得我疯了，可是我真的看见了，那么可怕的东西，天啊，我怎么会看见那些？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
说着，瑞奇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眼瞅着他似乎又要开始哭了，左思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你没有疯，我也遇见过那个叫人跟着它一起漂浮的小丑。”
“你也遇见过？！”
瑞奇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左思：“难道你也跟我一样发疯了？”
“我没疯。”
左思如是说道，然后将自己所遭遇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瑞奇。
在左思说出她的遭遇之前，瑞奇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可是在知道这两天，左思已经被那个小丑骚扰过无数次之后，瑞奇竟然觉得，自己所遭遇的那些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设身处地地想一下，若是他遭遇左思所遭遇的那一切，怕是早已经被吓疯了。
有了左思做对比，原本十分的恐惧感，降低到了三分，他揉了揉眼睛，同情地看着左思。
“斯坦，你受苦了。”
左思有些奇怪，她看着斯坦，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受苦吗？我没有受苦。”
瑞奇：“……经历那么恐怖的事情，难道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
“没有。”
“不会害怕？”
“不会。”
“不会恐惧？”
“不会。”
“……”
左思并不是在说谎，那个东西除了诱惑和变成让人心生恐惧的东西之外，似乎就再没有其它的能力了。
相比较左思从前遇到的那些东西，这个东西的能力显然有些不够看了。
瑞奇呆愣愣地看着左思，感觉她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自己的认知。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可是在这一瞬间，瑞奇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完全不认识这个朋友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草坪上面，看着学校院墙外面那高耸的烟囱。
自从工厂关闭了以后，那一直常年冒着烟雾的烟囱便不在往外冒烟了，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有些不太适应，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人真的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动物。
两人就这么一直坐在草坪上面，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连动作都和刚刚一模一样，没有变过。
坐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瑞奇有些撑不住了，他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一躺，倒在了柔软的草坪上面。
“真舒服。”瑞奇喃喃地说道：“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个夏天。”
左思侧头看着呈大字型躺在那里的瑞奇，开口道：“时间不会停下来的。”
“所以说希望啊，永远都不可能的希望，你不觉得这样有一种悲凉的美感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