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声烟花炸开之后,便接响了起来,侍卫还想再刺,被侍卫长一剑击开。此时的顾归浑身是血,眼睛如狼一般盯着这群人,若不是察觉到这些烟花蹊跷,她会趁这一个间歇再杀两个。
一个侍卫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朝侍卫长点了点头。侍卫长脸色难看的盯着顾归:“北将军,您的命真好,跟我们回夜陵吧。”
顾归默默松了口气,果然是朗振给他们下了命令。摸清情况后大喇喇的躺在地上道:“先让我歇歇,你们去找马匹。”
侍卫长看着脸上并没有仇恨之类表情的顾归,再去看一地自己兄弟的尸体,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好在片刻之后他朝人摆了摆手,让两个侍卫一起出去找马匹了。
顾归知道侍卫长不会因为私愤杀自己了,这才放松了些,庆幸朗振那个白眼狼好歹教出的手下不错,还知道顺命行事。
叶柏舟放下了手中的剑。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为何不杀我?”朗振嘲弄道,“我的人天未亮便出去了,恐怕此刻的阿北……”
叶柏舟垂眸:“她没那么容易死。”
“若是真的死了,城外的北元大军便要踏平我夜陵了?”朗振面无表情的问。
他以为自己了解同是一国之君的宁玄辰,觉得叶柏舟所说的大军不可能来,直到城外多出几千人,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竟然因为帮自己的人实力太强而惧怕,竟因此要杀北元位高权重的将军,竟要杀和自己相识十几年、救过自己无数次的朋友……自己的心上人。
“若是她有事……”叶柏舟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心便开始抽搐,他冷着脸道,“若是顾归出事,我会让你看着我北元大军杀光你的兵士、你城中妇孺、你朗家所有人,朗振,我不是要灭你的国,是要这片土地上所有被顾归护过的人都去陪葬,我要你们死。”
朗振怔怔的看着他,微微摇头:“你不能……”
“我能的,你且看着。”
房内侍卫拿剑对着叶柏舟,僵持的站在朗振身后,在夜陵城外的,是北元戍边将军亲自带领的几千大军。
空旷的野地里只有凄厉的风在嚎叫,日头慢慢往西划去,戍边将军静静的等,只待到申时一刻,便举兵杀进夜陵。
时间慢慢的过去,在快到申时的时候,南边的城门被推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一个小厮冲进房内,扑通一声跪下:“王,北将军他们回来了!”
朗振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接着便感觉到身旁一阵风吹过,叶柏舟已经走了。
知道顾归没死,他猛然放松下来,接着便是长时间的愣神——此刻的他,竟不知是因为夜陵能保住了放松,还是仅仅因为顾归没死。
刚一进城便听到了夜陵百姓的欢呼,还有姑娘从楼上往下丢手帕。侍卫长以为是暗器,一把给抓住了,接着便听到楼上的姑娘不满道:“给北将军的,你接了做什么?”
他面色一僵,手帕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顾归斜他一眼,悠然将沾满了血的手伸了出去:“没听见是给我的么?还不拿来?”
侍卫长板着脸将手帕递给她,顾归一接过来,手上的血便已经染脏了手帕,她毫不在意的将手帕塞到怀里,丢手帕的姑娘见她收了起来,顿时开心的嚷嚷起来。
姑娘的叫声像是一种提醒,一瞬间漫天的手帕往下落,顾归的瞳孔里倒映着翻飞的红红绿绿,轻声嗤道:“朗振,你看得到什么叫民心吗?”她骑着战马慢悠悠的往前走,仿佛天地间唯一的战神。
一开始还与她并排走的侍卫们,不知不觉中落后了半个马头,走在她后面对视一眼,都是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顾归强撑着一口气往前走,视线渐渐的模糊起来,前方不断有人往下面扔手帕,她只剩下视线里各种色彩,其他的听不懂闻不到也看不清。
最后一条手帕从眼前掉落,她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骑着马朝自己飞奔而来,明明是完全看不清的,她却笑了笑,低喃道:“柏舟……”
说完便从马上跌了下去,叶柏舟扑了过来,垫在地上将她接住,颤抖的看着怀里浑身是血的顾归,哑声道:“没事了,我来了。”
顾归勉强笑笑,放心的晕了过去。
第92章 回家
刚刚恢复意识, 眼睛还未睁开,顾归便一把握住了手边的东西,待察觉到手心里是被子而非长矛后,才轻轻的松了口气。
“醒了?”叶柏舟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问道。
顾归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后微微笑了一下, 随后皱起眉头:“疼。”
“你身上伤了十四处,自然会痛。”叶柏舟握住她的手, 低声道, “以后……做个平凡的姑娘吧。”
顾归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了, 便安慰的笑笑:“嗯, 以后不逞强了, 安心当我的叶夫人。”
她的话音刚说完,手上便落下一点凉意,她看着手指上的液体,怔怔的看向叶柏舟。
叶柏舟转身往桌边走,问:“喝些水吧,我给你倒。”
顾归无言的看着他背对自己站着,手上的凉意变成了灼热的火,烫得她心痛的要死, 一时间也感觉不到身上的伤口疼了。
他没有问她在山里经历了什么, 当时是什么心情, 她也不想去说。过去的八年里她经历了无数次, 顾归早已经习惯了直视人心的阴暗。可她却忘了, 眼前这个男人会心疼。
她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叶柏舟的背,分明分开不过两日,为何就消瘦了许多?
窗外月华如水,叶柏舟独自站了片刻,倒了杯水递给顾归。顾归看着他神色已经恢复正常,默默松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甚至不知该从何安慰。
顾归小口的将水喝了,再看一眼周围的环境,问:“怎么还在夜陵,我以为你会立刻带我离开呢。”
“你都昏倒了,自然要帮你包扎完再离开,”叶柏舟眼眸一片漆黑,“以后再也不踏进这个破地方了。”
顾归听他流露出这么重的厌恶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但理智及时制止了她,识相的跟着附和:“没错,再也不回来了。”
叶柏舟见她乖巧,紧绷的嘴角也些微放松了些,温和道:“今日来帮你治伤的是渭南军中的大夫,等明日一早,他们会送来一辆舒适些的马车,到时候我再带你走。”
“军中的大夫?”顾归挑眉。
叶柏舟点了点头,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尽数道出,越说面色越难看,恨不得将朗振碎尸万段。
顾归听着听着便慢慢的走神了,等叶柏舟讲完一切,她眨眨眼睛,问道:“大夫可看出我旁的病症了?”
叶柏舟立刻紧张了:“可是还有别的不舒服?”
顾归看他一眼,了然了:“没有啊,我就是随便问问,没趁我昏迷的时候给我灌乱七八糟的汤药吧?”军中这些大夫只会给男人看病,还是等回到北元,找个靠谱的大夫先看看再说吧。
“根本灌不进去,如此一说,我倒是忘了,得让大夫给你熬药……”
顾归立刻打断:“别别,还是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要睡了。”说完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任叶柏舟怎么叫她都不应声。
叶柏舟无奈,只好放弃让她喝药,小心的躺到她旁边,轻轻的握住她的小指,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顾归心中柔软一片,反手覆了上去。二人今日一天精神都是紧绷,此刻终于得了安宁,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夜月光,有人香甜入梦,有人惊惧愧疚,其中滋味,各自清楚。
夜晚转瞬即逝,光明再次降临人间。天刚亮,顾归便睁开了眼,身旁已经没有人了,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勉强撑着身子起来,看到床头有放好的衣裳,便往身上一套出门了。门外是渭南派来的马车和护卫,叶柏舟正往车上装她的行李。
嘈杂的是层层夜陵百姓,此刻都被拦在庭院外面,一见顾归推门出来了,便都跪了下去,高呼“北将军万福”,阵势比那日欢迎朗振回夜陵还大。
顾归走到黑着脸的叶柏舟面前,笑道:“这也值得生气?”
“朗振好算盘,算准了你对百姓心软,所以让他们来这一出,不过是怕你回去跟皇上告状,皇上举兵夜陵而已。”叶柏舟看着外面的人山人海,实在喜欢不起这些无意被利用的人。
“即使他们不如此,你还真打算将此事禀告皇上?怕不是昨日已经糊弄过戍边将军了吧?”顾归好笑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她可不信向来君子的叶柏舟会狠得下心来。
叶柏舟淡淡的看她一眼,眉眼不动道:“若是朗振昨日得逞了,我是要踏平夜陵的,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顾归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他将行李整理好,回头对自己微笑道:“走吧,回家。”
顾归这才回神,借着他的手上了马车,刚刚在马车里坐好,夜陵的百姓便向两边让去,空出一条宽阔的路。
叶柏舟看到迎面走来的人后眯了眼睛,直接将马车上的帘子放了下来。突然被关在马车里的顾归有些莫名,正要叫叶柏舟上来,便听到一声苦涩的“阿北”,她顿了一下,缩回了要去掀帘子的手。
“朗振王来做什么?”叶柏舟冷漠的问。
朗振下巴上生出青青的胡茬,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少年意气,长成了忧愁痛苦的成年男子:“我来送送阿北。”她这一走,可能此生都不会与自己再相见了吧。
叶柏舟拦在马车前,不准他上前一步。朗振也只是静静的站在庭院里,挡在他们要走的路上,仿佛不让他见最后一面,他便一直不让路。
叶柏舟眼底升腾起一股怒意,正要拔剑上前,顾归便开口了:“阿北已经死在距夜陵十里之外的伥奴营帐了,你若是想见她,便去那里找她吧,说不定还能见到她的尸体。”
朗振痛苦的低下头:“对不起,我一时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不是这样的,朗振王莫要污蔑了这个词。”叶柏舟的声音带着寒意。
朗振猛然激动抬头,双眼通红道:“阿北,我错了,再让我见你一面好吗?!”
“别忘了将许给北元的十年税收按时交了,若是迟了,皇上会不高兴。”顾归的声音仍是冷淡。
“阿北……”
“朗振。”顾归叹了声气,叶柏舟与朗振俱是一动,朗振期待的看向马车,叶柏舟的手握成拳,发誓她这个时候敢原谅他,定要给她好看。
不知道外面两个男人心思的顾归,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片刻,然后道:“昨日你送我的大礼,算是报了我对你幼时四年的教养之恩,也算你还了我救你夜陵三万百姓之恩,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也不必往来了。”
朗振眼眶通红,她的话字字诛心,直叫他如车裂一般痛苦。
叶柏舟看了车夫一眼,车夫立刻驾着马车往外走去,到朗振面前时停了一下,朗振看了马车一眼,跌跌撞撞往旁边让去。
叶柏舟站在原地看着他脖子上的白布,沉声道:“我有事与朗振王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朗振失神的看他一眼,制止身后的侍卫,跟着他进了厢房。
顾归坐在马车里,四处都是夜陵百姓的声音,她听得疲惫,只想尽快离开,只是叶柏舟却迟迟没有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她有些着急了,对车夫道:“你去催催叶状元,叫他动作快些。”难不成是遗忘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一直没有出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叶柏舟便掀开帘子坐了进来。顾归疑惑的看着他:“你做什么了?”身上衣裳有些乱,还微微的喘着气,怎么看都有问题。
“没错,我跟他打了一架。”叶柏舟道破她的想法。
顾归笑了一声,问:“谁赢了?”
“自然是我,我打断了他的腿,他现在应该在床上躺着。”叶柏舟平静道。
马车慢慢的往前跑,夜陵百姓的声音越来越远。顾归眨眨眼睛,只觉得他的话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你是不是要怪我了?毕竟他小时候亏过身子,恐怕这次要在床上躺许久了。”叶柏舟紧紧的盯着顾归,若她敢这么说,就等着自己跟她算账吧。
顾归终于想起来,当初他在北元驿馆教朗振剑法时,便吹牛说过自己将朗振打得起不了床了。
“怎么会,别说现在我不理他了,就算我与他还未撕破脸,你与他争执,我还是要站在你这边的。”以为他是故意激自己,顾归立刻表衷心。
叶柏舟看她一眼,心里总算舒服了,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让她可以舒服一些。
夜陵驿馆里,侍卫见朗振迟迟没有出来,便进厢房去找他,结果看到他身上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细数竟被刺了十四剑,剑剑避开要害,只流了许多的血,旁边是一把软剑。
侍卫长当下便要去追马车,被朗振撑着一口气叫了回来。
而顾归与叶柏舟在渭南休整一日之后,终于慢慢往京都赶去。
第93章 有孕
“皇上!顾将军求见。”李果急匆匆进来。
宁玄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刚要笑便咳了一声,板着脸道:“朕不见,将朕的旨意当做耳旁风的混蛋朕为何要见!”
“皇上~~”顾归笑嘻嘻的跑了进来,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感恩戴德道,“多谢皇上帮我糊弄过去, 我还以为回来了要挨一顿打呢。”
她回到将军府才知道,宁玄辰告诉她老娘, 自己跟着叶柏舟去渭南了, 顾夫人还以为她是公干回来了, 丝毫没想到她与叶柏舟逃婚的事。
“朕那是因为觉得再不掩饰, 朕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顾归啊顾归,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一人去夜陵!”宁玄辰说着说着,便真的生起气来。
顾归眨眨眼:“皇上,夜陵没给您好处么?”
宁玄辰的火气哗的一下灭了,干咳一声:“朕的将军帮了他们这么多忙,要一点好处不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