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父关起来的青花，痛苦的青花，备受折磨的青花，自认失去一切的青花……心有死意万念俱灰的青花。
“没错。这就是入戏。”石小希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柔和起来，隐约泛着水光，“她和她哥哥一样，非常有天赋。”
童彤并没有察觉到石小希说这话时的感伤，只是放心了不少，“这场戏一定会很出彩。亮瞎那些人的眼睛。”
收敛好情绪，石小希赞同道，“一定会。他们一定会。”
如果这样作为终点，以宣音作为最后的对手，无论是对宣音还是对流云来说，都是最好的。
已经画好妆坐在片场的司流云正认真揣摩着接下来的剧情。
“没问题吧。”易军走了过来，说完，他就想笑，可笑又笑不出来，“哎。说真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让你们两个一起出演，是对是错了。”
“哪有什么对错。”放下剧本，司流云风轻云淡道，“谢谢你们能邀请我出演。这是我的荣幸。”
不知怎的，易军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你这话说的，怎么感觉怪怪的。客气什么，我这两年和徐宏琢磨一个新本子，到时候准备找你试试镜，你可不能拒绝。这算这些年对我的赔偿。”
司流云的手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牵强笑道，“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易军的感觉越来越奇怪，和司流云又聊了几句，就回到了拍摄监视器前。
“这司流云，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易军下意识自言自语着。
一旁的郑瑾之看了看司流云，突然道，“易导。司老师，说不定是打算正式退出演艺圈了。”
啪嗒一声。易军手里的本子差点就掉在了地上，两眼瞪得圆咕隆咚的，“你说什么。”
幸好这时大部分都在各忙各的，没有注意到。
易军干咳了一声，压低嗓音，“怎么可能。他才出来多久。就他那种对演戏的执着，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且要不是因为这种执着，宣音也不会……咳。”
虽然郑瑾之完全不知道司流云和宣音之间的故事，但这也架不住他的敏感度高，“如果宣音这场戏再演砸了。我想司老师是肯定会退出演艺圈。理由都想好了，直接用腿伤就可以了。不然，宣音只怕一辈子都会笼罩在司老师的阴影下了。”
“和谢哲不同。宣音的演技并没有足够多的作品证明，所以观众对她的信任度自然没有谢哲高。虽然宣音有演技，接下来也有戏拍，但是舆论太糟，也是会毁了一个年轻的演员。”
单单只是这一点。郑瑾之肯定司流云会那么做。因为宣音不能成为司流云的附属，更不能成为司流云的背景板。
其实郑瑾之话说一半的时候，易军就明白了，再想想上场戏宣音的表现，以及这段时间以来的流言。为了宣音的未来，司流云会做出正式退圈的决定，在他看来也是正常的。
只是……就算是知道，他也觉得难以接受。这对兄妹，怎么就非得闹成这样。明明都是潜力非凡。
“现在只希望宣音不会再被影响到了。”易军叹着气，言语中显然是对宣音信心不足。
郑瑾之倒是一脸的期待，眼睛都有些发光。他深信，这次的宣音，一定会演绎出不一样的东西。
当化好妆换好衣服的谢哲等人全部都到齐，一个个都站好位，各项准备也全部做好。
易军端坐在拍摄监视器前，手一挥。
“ACTION！”
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现场的整个氛围一变，霍然冷酷起来。
饶是正直秋日高照，阳光正好，但现场的空气却莫名的有些冷意。
就连郑瑾之也冷不丁抖了一下，看着镜头里的司流云，心中忍不住赞叹，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厉害，他还真有些为宣音接下来的登场隐隐捏一把汗。
此时的司流云，已经彻底撕开了自己伪装的皮，露出狰狞的獠牙。
“你……居然下药。”谢哲虚弱无力地卷起了身子。而旁边的童彤早已昏了过去。
司流云高高在上地露出一丝笑容，这笑容与这风和日丽的天气十分相得益彰，却看得周围的人，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很痛吧。”司流云微微笑着，“没事。过会就不痛了。以后，都不会痛了。”
“青花他……”
司流云脸色一变，衣袖一挥，直接打在谢哲脸上，眼神阴冷得就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哼！要不是你们这群人，我的青花怎么可能违背我的命令。你们都该死！！”
谢哲嘴角一丝鲜血流下，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了。
四下已经无人站立。所有人都倒下了，只有司流云一个人稳稳地坐着，面露得色。
“呵呵呵呵呵。我就说呀。这人不能活得□□逸了。安逸久了，就会废了。可惜，我的青花不懂。明明就是为他好，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呢。”
司流云的脸上始终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极为柔和的，可是这声音，这表情，落在围观者的眼里耳里，却惊起一片鸡皮疙瘩。
几乎每个人都忍不住赞叹一句太厉害了。
郑瑾之和易军的表情双双变得严肃起来。
“青花该登场了。”两人不约而同道。
这时。镜头也转了过去。
下一秒。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镜头中。
当所有人看清楚这是宣音时，现场一片寂静，哪怕是之前已经见过宣音一面的郑瑾之都怔住了。
“这是……宣音？”有人不禁开口问。
只见眼前的人，一件青衣裹在身上，因为太瘦了，都让人不禁担心那腰带会不会将那腰给勒断，更不用说那苍白到没有半分人色的脸，眼圈乌青，嘴唇干裂，整个人每走一步，都有种摇摇欲坠感，仿佛下一步，她就会直接倒下。
但是她的眸子分外的清澈明亮。
要说这种憔悴的模样，本该是难看，可不知怎的，落在宣音身上，却有种异常的病态美。
宣音这初一登场，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随着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所有人的心，都慢慢悬了起来。他们竟本能的担心起这个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的青花。
当司流云看清宣音的身影时，瞳孔中尽是不可思议。
易军整个人也是目瞪口呆。
郑瑾之就更不用说了，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宣音，内心满是热切。
“她入戏了。”
第21章
宣音入戏了。
这点，稍微有点眼力的人相继都看了出来。这也让在场的人都惊住了。入戏本就不易，一个人，哪怕是有过训练的演员，想要真正成为另外一个人，都是极难的。
这种事就是演戏多年的老演员都不一定能办到，更不用说是像宣音这种才正式拍了两部戏的新生代。
“怎…怎么可能。”周海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旁边的人则感叹起来，“难怪易导和徐老师相继看好她。”
“果然是潜力无限。”
“不过就算是入戏。也不代表能赢司老师。要知道司老师的演技可是影帝级的。”
“但是有了这次入戏。观众们对她的关注度肯定会不一样了。人气必然大涨。除非再次演砸。”
这些话犹如尖刀般狠戳在周海心口，听得周海差点咬碎了牙。他心有不甘地侧了侧身子，遮挡住了自己口袋里露出一角的小摄像头。心里默念着演砸演砸演砸。
不过此时谁也不会注意一个小角色的恶毒心思，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司流云的身上。
镜头也在易军的指挥下，对准了司流云。
只见司流云的表情在看到宣音那一刻的不可思议，慢慢地随着宣音的脚步，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也一点点愤怒起来。
仿佛有一小簇火苗，在燃烧。而且烧得越来越旺。
他在愤怒。
非常的愤怒。
为什么！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为什么她就这么不听话。柳青玉不懂，那些个什么友情多可笑，为何青花为了这些人，竟敢违抗师命，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司流云那只抓在轮椅上的手，几乎都要将扶手给捏碎了。
在距离司流云还有几步路的地方，宣音忽然站住了，开口道，“徒儿……见过师父。”
“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我还以为你的心，已经被狗吃了！”司流云拂袖怒道，“你该不会是想要阻止为师吧。”
宣音闻言，垂下了头，轻声道，“徒儿…不敢。”
她肩膀微颤着，仿佛要碎了般。
“徒儿心中有一事，左思右想，怎样都想不出结果。所以想请教师父，解答疑惑。”
司流云所扮演的柳青玉目露不耐，但还是耐心道，“但说无妨。”
“徒儿本是小乞儿，承蒙师父不弃，授业解惑。”说着，宣音忽而抬起眼，目光如破碎的琉璃般闪动着光泽，“徒儿只有一个问题，师父，只是把我当作棋子吗？”
司流云心口如中一记重锤，锤得他眼冒金星。恍惚间，他就像看到了少年时的宣音望着他，双目含泪。
对他说。“我只是你用来完成梦想的吗？”
不是的。怎么会是。怎么可能是。
司流云想要解释，但偏偏他的喉咙像是堵了一块棉花，发不出半个音节。
这一下。围观的人震动了。
易军出乎意料地看着镜头中哑口无言的司流云，他记得这里是有台词的。司流云不可能忘记台词，那么只能说……他无法说。
“被动了……”易军看着不需要任何催泪剂就双目含泪的宣音，心有无限感慨。
郑瑾之早就激动了。徐宏也是双目放光地看着宣音那双泪眼。
周围的人诧异地看着宣音的泪，一点点凝结成珠，滑落。
她安静地看着司流云，那双眼睛却分外的明亮透彻，她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似乎解脱了。
“其实也没关系。我并不怪师父。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宣音泪水轻落，嘴角却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若非师父的养育，青花又如何见得这世间的精彩……多谢师父……”
宣音这含泪的笑容，看得周围的人只觉心碎了一地。
司流云手指轻颤，双眸也不自觉模糊了起来。他听得出来，这话不止是青花，还有宣音自己的肺腑之言。
——‘宣音不怪哥哥。’’谢谢哥哥。’
司流云的心痛不已，却动弹不得。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宣音这么微笑着，嘴角一点点渗出血迹。
“师父之命，莫敢不从。青花领命……只是青花已经累了，所以对不起了。师父……”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的身形也摇晃了起来，直接往旁边倒去。
“不！”司流云心神俱裂，伸手想要抓住宣音。可他忘了自己已经双腿皆废，只能看着宣音摔在地上。
司流云只觉万箭穿心。痛得难以自抑。
“不是的……我没想过……我错了……”司流云哀痛难忍，他推动着轮椅，泪眼模糊地来到宣音身边，用尽全力地将宣音的身体抱了起来。
“……我们回家。”
望着司流云和宣音交叠的身影，众人只觉心有千斤重，难受不已。
直到导演喊了卡，整个氛围都还是沉重不已。
明明已经喊卡了。
但司流云却依旧抱着宣音，泪水直流。
这更是看得围观的人们，一阵佩服。
“没想到今天会看到两次入戏。”“真不愧是司老师。太厉害了。”“宣音也很不不错。”“这一场感觉真的是势均力敌。”众人纷纷赞叹。
周海心中暗恨，只得将小摄像头收回。这时，一只手冷不丁地就抓住了他。周海全身一个激灵，抬头就看到两个壮汉。两人一言不发地就将人给悄然带离现场。
同时。易军那边也收到找到之前在网络上提前散播出司流云和宣音对戏片段的人。看了眼周海的名字，易军心底冷哼了一声，就没再理会这事了。
周围人都在称赞这场戏势均力敌，但是易军也好，还是其他一些老戏骨，都能看得出来。后面半段，司流云明显是被宣音给带动了。不过谁都没说，只是看着那两个身影，心中唏嘘不已。
作为知情者的易军、石小希等人，更是看得感慨万分。在他们看来，那演的不止是柳青玉和青花，还有司流云和司宣音。
感受到司流云那痛苦的情绪，宣音的心却意外地平和着。
她安静地听着司流云说着对不起，原本如被寒风吹着的心，如同大地回春般，一点点暖和了起来。
其实……司宣音一直想要的只有一样。她，只是想要她的哥哥，变回来。像以前一样就好了。像以前一样……开心的生活……
宣音的手，轻轻的，毫无声息地碰了碰司流云的腰，然后又放开了。
司流云的身影陡然一怔，惊喜万分地看向宣音，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没有半分的遮掩。
“你没事。”
说完，他才像是缓过神，见周围的人都目光发亮地看着自己，不由干咳了一声，眼神虚飘。
宣音轻巧地站了起来，故意抱拳，莞尔道，“师父不想徒儿死。徒儿哪舍得师父。”
旁人听得都忍俊不禁起来。
司流云也跟着放心笑了。
场内，已经看完之前那段戏的谢哲，眼神复杂地望着那边说笑的宣音，心情更是复杂。
“怎么。受打击了？”郑瑾之笑着拍了拍谢哲的肩膀，“没关系。一辈子这么长，你还可以慢慢追赶。我相信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