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寂松了口气，但不知怎的，心底又有种轻微的失落感。
宣音像是一点都没发现般，就像个孩子般，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在凌寂离开的这小段时间发生的事，说来说去，也就只有小溪边的事。
明明很是无聊的话题，可一配上宣音脸上的笑容，就好像怎么听都不觉得无聊。
小姑娘在一旁快乐地说着，凌寂则一边安静地听着，一边做饭。
饭只有一碗粥，再加上一些捡的野菜。
非常清淡，但两个孩子都吃得津津有味。
小孩子总是容易累到，吃完饭，没多久，宣音就累了，打着哈欠，就在房子的小木床上睡了。
望着宣音乖乖睡觉的样子，凌寂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冰冷的目光，有种微微的迷惑。那是一种不解的迷惑。
身为鬼，凌寂灵智初醒时，就待在万鬼窟里，想要出去，却无论如何都出不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了，只知道他吞噬掉了万鬼窟里所有的鬼，变得越来越强大，而这万鬼窟的壁垒对他也越来越薄。
当时内心只想着一点，那就是出去。然后毁了这个囚禁他的地方。
就在这时候。凌宣音闯了进去。
早在万鬼窟的时候，他本来是想要直接吞噬掉这个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入侵这孩子的时候，竟与其产生一种微妙的共鸣。
正是这种共鸣，让他决定先蛰伏，再做打算。于是他潜伏在了宣音的影子里，一起被凌欢给带走。
只是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察觉到了他，还不断地跟他说话，就是喝饮料，也会给他倒一杯，哪怕他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这种感觉，让他陌生。更让他觉得奇怪的，还有那种内心深处的喜悦。
他在喜悦什么？凌寂不太理解。
可没等他喜悦多久。宣音就因为他的不回应，低落了下去，接着凌欢出现，陪她放风筝……这些都莫名的让他不舒服。
既然不舒服，他自然不会就这么放任自己不舒服下去。当初让他不舒服的鬼，全部都被他给吃光了。
至于这个梦境，也是他下意识编织出来的。为什么会有这个梦，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跟他灵智未开前的事有关。
他的过去……是不是也跟这个凌家有关呢？跟这个孩子有关呢？
凌寂低头看着睡相可爱的小姑娘。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宣音的头，孩子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摸在手里很是舒服。觉得手感不错，凌寂又摸了两下，这才松开。
然后他就转身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当宣音醒来的时候，只见凌寂拿出一只做工简单的金鱼风筝，放到了她面前。
“是风筝！”
“嗯。特意给你做的。”凌寂嘴角微翘道，不知为何，反正看着宣音这高兴的模样，他就觉得心情舒服。
宣音惊喜地拿起了金鱼风筝，就兴高采烈地跑到外面放了起来。
凌寂站在一旁，心念一动，就起风了，乘着风，宣音的那只金鱼风筝，不一会就飞上了天空。
之后凌寂又给宣音做了好几种的风筝，两个孩子就这么 ‘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春山中，每天都是玩在一块，一起下溪水里抓鱼、烤鱼，一起在山边摘果子，一起摘花来装饰自己的小屋子。
在这个过程中，凌寂的笑容也越来越多，看向宣音时的眼神，也愈发的温和起来。
“主人。你该不会准备就这么待在梦里玩下去吧。”看着又一条鱼被宣音抓上来后，系统1010忍不住道，“这里玩得再好，也毕竟是梦呢。”
“当然不了。梦，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宣音将鱼交给了凌寂处理，自己则捧着腮在一旁看凌寂做鱼。
鱼很快就做好了，鱼香扑鼻。
和平常一样吃完后，宣音低头看着鱼骨，忽然情绪低落了起来。
凌寂一下就察觉到了她心情的变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怎么了？是不是吃鱼腻了，下次哥哥上山抓山鸡给你吃。”
宣音抬起头，眼眶霍然红了一圈。
凌寂心里一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宣音眸光晶莹地看着他，“哥哥。这里如果真不是梦，就好了。”
一瞬间。地动山摇。
房子开始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宣音惊跳起来，拉着凌寂就往外走，但是她力气太小，个子也太小，完全拉不动凌寂，身后的梁柱瓦片就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主人小心！”系统1010突然喊道。
宣音抬头就看到上面的一个柱子直接往这边砸过来，她想都没来得及想，直接就扑到了凌寂身上，最后只看到凌寂那震惊不已的眼神。
眼前的一切开始龟裂，最后咔嚓一声，这个世界就化成了一块块碎片，随风消散。
只留下一片虚无的黑暗空寂。
凌寂静静地站在这片空寂之中，面色漠然。随后，他的脚往前一踏，身影也彻底消失在这片空寂的黑暗之中。
此刻宣音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有些愣愣的。
“主人。你没事吧。”系统1010关心道。
宣音又闭了会眼睛，才睁开，心道，“没事。就是有点，反应不过来。”毕竟在梦里，她可是生活了许久。
她轻叹了口气，起床，推开窗，又是一日之晨。
望着窗外的翠色，以及那一堵矮矮的墙，宣音低声喊道，“哥哥。”
旋即她又自嘲地笑着摇头，“那只是梦罢了。一个梦。”
说着，宣音转身就看到黑雾所化的凌寂站在自己面前，他已然是青年模样。
第75章
在看到凌寂那一刻, 宣音先是‘本能’的惊了一跳, 身子不自觉往后倾了倾，但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眸光噌的一下亮了起来，“哥哥？”
显然她是想起了那个梦境。梦中的少年, 和眼前的青年差别并不太大。
凌寂清冷的眸子在听到宣音下意识的称呼时, 微微一暖。他能够感觉到那种和她之间那种似有若无的共鸣, 内心深处那种不可掩埋的欢欣。
旋即宣音又像是记起了什么, “你就是之前的那个……鬼吗？”
“是的。”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吗？”
“嗯。”
宣音小心地呼出一口气, 轻声问,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那双烨烨生辉的眸子里隐隐有种期待，认真地望着凌寂。
她的双手忍不住地捏紧起来, 眼底的那份期待, 清亮又透彻，漂亮得就像在梦境里一模一样，令人不想拒绝……凌寂面色柔和地点了下头。
宣音不自禁地展开了笑颜，之前的那种愁叹，转眼消散无踪。
“我也有朋友了。”
听到小少女这不自觉间微微有些窃喜的话，凌寂曾经的一些迷惑顿时就了然了。她只是一个人太久了, 所以只要有人愿意陪她就满足了。
就像曾经的……他。
凌寂一下就明白了宣音的这份雀跃, 然后任由着她, 小心翼翼地跟自己说话，问自己的爱好，给他倒饮料, 给他加了份早餐，还给他看自己昨日做出来的风筝笔记。
“这个是我新画出来的。”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颗耀眼的明珠，看人的时候，就好像将对方都笼罩在她的世界里，全心全意。
看着宣音画出来的风筝，凌寂点头道，“很漂亮。”
纸上的线条色彩绚烂又不失温暖，完全可见画画之人的天赋。
第一次被称赞的小姑娘，高兴得双颊微红，看着手里的画，略为惋惜了一下，“可惜我不懂做风筝，也没有材料。”
凌寂抬眼看了下那被挂在墙上的金鱼风筝和宫灯风筝，便道，“你等我下。”说完，人就化成了黑雾，不见了。
等人走了，系统1010才激动地说，“主人主人。你说你能不能和凌寂签下驱鬼师契约，这样你的搭档就是未来的鬼王。啧啧。”
驱鬼师及其身边作为搭档的鬼，是由契约链接的。这契约天地见证，无人可违。驱鬼师的天赋越强，与其签订契约的鬼，自然也越强，反之亦是如此。
就如凌欢身边的小狗鬼，乃是天生地养的三头犬，成长后必是强者。这也足以证明凌欢本身的天赋之高。
不过，宣音感觉她这具身体的天赋，似乎比凌欢的更强。
“……而且解封之后，主人就是凌家新生代第一人，自然也就不用被迫住在这个小院子了。这样不也完成了凌宣音的心愿任务。”系统1010越讲，越觉得未来充满了美好。
宣音看了眼属性版面上的 ‘封禁’，等系统1010畅想完了后，才道，“你觉得，我母亲为什么要将我封禁了？”
“这个、那个，总该不会因为你的天赋太强了？”系统1010犹豫着道。说完，它自己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宣音笑了，“这话你自己信吗？”
别看这世界人、鬼能和平共处，但实则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里比比皆是。没有人会不想成为驱鬼师，因为这意味着强大，更不会有人觉得驱鬼师天赋太强大了，所以要封禁起来，做一个普通人。
何况。这还是在一个驱鬼师家族，还是两个强大的驱鬼师结合诞下的孩子。
那时候几乎所有驱鬼师、修者的目光都放在了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认为这孩子必是天纵英才，举世无双。
结果。等来的却是生下了一个普通人，还失去了一个强大的驱鬼师。
如果宣音死了，可以换回她母亲岳依，可能当场测出普通人天赋，宣音就死了。
十一年来，凌宣音就被丢在凌家这个角落，不管不问，像个隐形人。
这就是现实。
没有能力，就代表没有未来。
如果宣音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还好，如果她的父母是普通的驱鬼师，那也好。她或许就不会面临这种对待。
可偏偏不是。
她出生在一个强大的驱鬼师家族里，父母都是强大的驱鬼师。这注定了她不该是普通人。
这点。宣音不觉得她的母亲岳依不懂。
但就是如此，岳依还是封禁了她，宁愿让她成为一个普通人，在这个驱鬼师家族里受尽委屈。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关系到凌宣音的性命。
而且不是来自外界的威胁，因为如果是外界威胁，以凌家的能力还是能护得住她。这样，危险就只来自内部了。
宣音将猜测告诉了系统1010。
“……所以说，如果解封，会给你带来性命危险？”
“如果猜测没错。是肯定的。”
系统1010狠惊了下，马上道，“主人。我们还是不要解封了。”它只想自家主人好好的，危险的事，咱不做。
宣音失笑地摇了摇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弄明白原因，解封看看就知道了。这危险，是来自凌家里面，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会不会和凌寂现在的情况有关。”系统1010提出了疑问。
宣音郑重颔首，不知为何，她霍然想到了凌云那张冷漠的脸，这个父亲绝不简单。
“1010。我父亲那边情况如何。”早前宣音就让系统1010那边盯好了凌云。系统1010将近期它那边所收集的情况，往宣音这边一传，看完后，宣音略有些小失望。
资料中凌云并无问题。这个男人自从失去妻子后，就一个人越发的独来独往起来，人也变得更是冷漠起来。凌家人只以为他是因为失去妻子，才变成了这样。对女儿的不闻不问，也是因为无法原谅孩子的出生，让他失去了妻子。
凌云不再娶妻，似乎更是验证了这些说法。
他的这份对爱妻的情深意切，更是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爱慕。
但这些，在宣音看来只觉得可笑。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爱岳依，哪怕自己的女儿是个普通人，没有驱鬼师的天赋，也不该将其随意地丢在凌家后宅，任其自生自灭。宣音的记忆里，可是有不少濒死的记忆，这些全都是因为凌家对自己的疏忽，才造成的。一个小孩子，哪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这个孩子能够长大，对凌家还无太大的怨恨，唯一的心愿任务竟只是自由的活着。这点宣音都觉得是个小奇迹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因为童年过得不好，再加上内心不够坚韧，才走上了歧路，怨天尤人。
凌宣音是凌云妻子用生命换来的，这个男人不是更应该好好呵护这个孩子吗？与其说是爱妻子，倒不如说是更爱自己。
而且。凌家禁地里还关着他另外一个已经变成鬼的孩子，一个在凌家完全没有记录的孩子。
宣音绝不相信凌云是彻底无辜的。
可惜凌寂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然很多事情可能就真相大白了。
“凌云背后一定有秘密。1010，不要放松。”
宣音肯定，只要打开这个秘密，就能知道所有真相。
和系统1010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凌寂就回来了。
他一化形，宣音就看到桌子上多了很多的材料，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总之应有尽有，这么多材料，完全可以做上好几只风筝。
宣音一看到这个，十分欢喜地就投入了材料的怀抱，专心致志地做起了风筝。
与此同时，凌欢院子里的小仓库，原本堆起来的材料全部都消失了，而房间里的小狗鬼则捂着头，摇着尾巴，内心默念着 ‘看不见我’ ‘看不见我’。
“……这个稍微调高一点。”看着宣音的风筝架，凌寂做着指导。
按照凌寂说的调节了一下，宣音佩服地感叹道，“你果然好厉害。”
凌寂看着那空荡荡的风筝架，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风筝，只知道自己想做，就自然而然做了出来。想必这些跟他生前有关吧。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风筝？”他好奇。
摸着手里的未完成品，宣音脸颊红扑扑的，脸上的笑也是发自内心深处，“风筝可以自由自在地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