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权后之路——月下清泠
时间:2018-07-04 08:29:53

  徒元义不禁蹙眉,说:“那也许是那种少数的不重子嗣,只重自个儿的人呢?”
  邢岫烟笑道:“也不排除这种人,但是还是不合理。”
  徒元义却笑问:“哪里不合理了?”
  邢岫烟手触了触他的衣襟,淡笑道:“法国的路易十五……如果没有错的话,差不多也就是现在在位。后世流传一句他的名言:‘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他执政后期宫廷生活靡烂。若是不重后世清名和子嗣香火的人,定然是重享受的。周天福算不上重享受,你看,他只有一妻一妾,就是他两个女儿的生母。也有一种情况,假设他既不重清名,也不重享受,反而他是个吝啬鬼葛朗台,那么你再看他的财产信息,却又不合理了。”
  这里屋里也没有他人,她引用路易十五也无妨。
  徒元义一看,她用红色粉笔圈出的地方,道:“五十万两的银票又有什么不对吗?”
  邢岫烟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你再看清楚些。”
  徒元义道:“五十万两……富升钱庄的银票?有什么问题吗?”
  徒元义毕竟出身皇家,百年记忆里不是当阿飘,就是当皇帝,他的思维角度短时间内比较难转为百姓臣民思维。
  邢岫烟戏谑笑道:“当年……叔叔怎么尽掠些贡品和贪官污吏家的金银财宝,却不见你抢了银票来?”
  徒元义笑道:“我们当时的情况,抢银票来何用?过上百年,万一钱庄都没有了,不是废纸……”
  徒元义回神,惊道:“对,如是爱财之人,银子当然比银票更好。”
  邢岫烟眼波一转,淡笑道:“但银票确实比银子更方便。但是这里仍有一个问题,按照张志所呈的账本,朔方的那个马场,周天福也不过在各方面扣出银子贪渎近二十万两。而这富升钱庄的银票却有五十多万两。也就是说他不但将那个皇家马场上多年积累的银两全都换成富升钱庄的银票,还有其它地方贪渎的银两也换成富升钱庄的银票。都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富升钱庄也不是现代的国有银行,信誉有那么好?我在民间也生活过几年,在这个世界,东升钱庄、利民钱庄、福源钱庄的百年老字号,哪一个不比富升钱庄要大?为何全是富升钱庄?为什么贪了几十年,换成银票了,这些银票都还没有用掉?古代土地才是根本,且看周天福名下的土地不过三十来顷,这对于一个四品官来说很少了,我娘家现在这么几年尚且置办了六十来顷田。周天福明明可以把钱变成土地、铺子,年年有进项,而你们古代的钱庄兑换银钱是要费用的。就算我义姐苏馥儿当年落难,她的家产折成银票收着,也是共有达七八家信誉最好的票号的银票,决不会放一家。而周天福其他的银票就很少了,总共不过五万七千两,而家中存放的现银有一万三千多两。”
  邢岫烟一边说,一边指着黑板上财产分类思维导图,徒元义看着眼睛都眯了起来。
  徒元义看着邢岫烟,微笑道:“秀秀果然聪慧。”
  邢岫烟表情笃定,微笑道:“这很一般的推论,有对卷宗的阅读量为基础,用钻营之人的思维方式思考就能看出疑点了。”
  徒元义说:“有如此多的不合理的疑点,只要查下去,总能找到原因,找到原因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邢岫烟想了想,说:“现在还是派锦衣卫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控制富升钱庄吧,也请他们的东家掌柜做个口供,且看看对方是人是鬼。以免你好不容易抄了一场家,指着过年前发笔小财,最后银两却成了废纸,太冤了一点。”
  徒元义半是玩笑地说:“自然该是如此,朕如今不只养秀秀一个了,还有儿子,呃,或女儿要养,该存点私房钱。”
  邢岫烟听到私房钱,想起去年过年他送的诸多贡品,不禁笑道:“今年过年,你给我什么礼物?”
  徒元义却笑道:“我送了一个孩子给你,不是最好的礼物吗?”
 
 
第186章 大胆猜测
  邢岫烟听他这话, 做势又要巴掌袭去, 徒元义只得使无赖技法,将人抱紧来,在她脸上密密亲吻着, 叫着“好秀秀, 乖秀秀,小心肝儿,小宝贝,亲亲娘子”。
  如此,邢岫烟哪里还能打人?
  徒元义寻到将暴躁孕妇制住的方法,从此在秀秀面前可免受皮肉之苦, 他内心不禁得意。
  徒元义达到了战术上的大胜利和战略上的大溃败, 以一种夫纲人间蒸发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想出“好办法”, 还自我得意,他也真对得起自己的帝王职业。
  邢岫烟虽然刚刚怀孕, 有许多自己陌生的情绪反应,还不擅控制, 但是理智时还是明白自己成了重点保护对象的。他一切都让着自己, 哄人技术也火箭提升。
  邢岫烟靠在他怀里,说:“你且将我这几块黑板拿去给查案的三司官员、锦衣卫、东厂理一下思路吧。有这些疑点, 我才觉得事情比我们想的更加严重。”
  徒元义见她放不下案子, 不禁笑道:“你便这么等不及当皇后了吗?”
  邢岫烟恼道:“你想孩子生出来是庶子或庶女吗?”
  徒元义哭笑不得, 说:“如此说, 朕曾经也不算嫡子。”
  邢岫烟说:“我替你着想,你却只想笑话我。我是好心好意喂狗了。”
  徒元义说:“秀秀,你不可以骂朕是狗的,这也太不像话了些,要是不小心被别人听了,可麻烦的紧。”
  邢岫烟恼本不想说得那么透底,但见他此时昏头昏脑的,忍不住道:“重点不在于你是不是狗,好吗?而在于周天福贪渎若不为子嗣、不为享受、不为虚荣,现在他不咬别人说明他甚至不为自己的命,那么是为什么?对于一个坏人来说,有什么会是比这些还重要?你身为皇帝,没有这种政治的敏锐性吗?你不会感到不寒而栗吗?”
  徒元义却是被媳妇有孕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因为这一个孩子对他太重要了。不但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给他生的,也是他修行后生育艰难怀上的,再者前生他那些妃嫔生过一些儿子他全都不怎么喜欢,他内心是有一种拒绝的。似乎万一那些儿子再出生,就好像重复前生的路一样。
  徒元义不缺帝王心计,经她提醒,不禁凝重起来。
  徒元义道:“如此说来,只怕他们所图者大……依秀秀之见,他们会求什么?”
  邢岫烟想了想,说:“没有证据,只能用排除法。按犯罪动机来分析,子嗣福运延绵、金钱美女的享受、沽名钓誉、光宗耀祖和爱惜性命这些都排除,你觉得是为了什么?为了权势?但性命都没有了,要权势何用?”
  徒元义心底发凉,咬牙道:“比这些都重要的是……江山社稷。”
  每个人都有欲望,至少苟活求生的欲望总有吧?只有拥有更大的阴谋,一个成为信念的阴谋。就像马氏对徒氏的报复就是不重视以上说的那些的——他们要杀了他,陪上性命,吃再多的苦也在所不惜,最终目的就是要动摇社稷。
  邢岫烟在现代什么没看过,特别她通读中外文史,邢岫烟道:“有时候是需要大胆地想象的。我们大胆以动机来假设他们的目标高达大周的江山社稷。那么我们进行反推,如果要动摇大周江山社稷,他们需要什么?”
  徒元义一想,话从牙缝出来:“是……人和钱。”
  邢岫烟点头,说:“这才像个皇帝的脑子!所以说,定下假设最终目标再行反推,是不是就顺多了?周天福他贪了足够的钱,没有享受,没有大规模买地置业,钱财有九成兑换成了富升钱庄的不动用的票子。什么是钱庄?富升钱庄虽没有那些百年老字号有名,但是它也是遍布中原和江南的票号,它除了可以吸收周天福的钱之外,它本身就是盈利的。一个能不断吸取脏银,并且它本身也是盈利的组织,你知道他的力量有多大吗?有钱能使鬼推磨!商人地位是低下,如果你的老丈人如此权势可以为它保驾呢?”
  邢岫烟并不同意许多武侠小说和穿越小说言及的“妓/院是信息的集散地”这种说法。妓/院只是八卦谣言的集中地,不是要紧事的信息集中地。
  而干大事的人关键时候谁会去妓/院嫖/妓,并和妓/女随意说正事?干大事的上位者谁会重用在关键时候去嫖/妓,并管不住嘴巴的人?
  就像当年的地/下党先/烈,其中多少人会去嫖/妓并泄漏机密?军统等特务会从妓/院打探到兔子的军政布局吗?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可见古人的对于谋事方面的见地是很高的,妓/院多的是八卦谣言和马后炮的议论,大事上有用的信息很少。
  勉强牵扯妓/院(不是连锁妓院),显然不是为了香/艳刺激而哗众取宠,就是本身阅历偏了,思维略为狭小。
  从经济学上看,但凡生命力旺盛的组织必有三股“流”的流通:物流、资金流、信息流。妓/院的物流方面是比较封闭的,不可能说A省的妓/女和B省的妓/女像货物一样常常互通调动,也不可能A省妓/院需要支付B省妓/院什么资金或反馈什么客户信息,资金多是当场现结,就在一家妓/院里,从嫖/客流到妓/女。
  因此“三股流”是不完整的,而利益才是最紧密有关系,没有“三流”的流通,就没有紧密的利益瓜葛。
  就像朝廷就有“三股流”的流通:其一:赋税、官员薪俸是资金流;其二:贡品、粮草、或者其他官办相关的东西是物流;其二:邸报、奏折、官员考核等等是信息流,其中还有严密的规则和组织。所以在古代来说,朝廷是强势的组织。
  在古代,钱庄是除了朝廷之外的少量的这“三流”都很活跃的组织,比一般其他行业的商号要活跃的多。
  徒元义肃然,说:“这可是要兴起大狱!”
  邢岫烟说:“不是我们要兴起大狱,是你自己说的比那些更大的目标是江山社稷。而富升钱庄和杨怀古的组合,甚至加上我们现在还没有查出来的人物,那么这个难得的条件却是符合的。”
  徒元义细想,说:“但是他们没有兵权。”
  邢岫烟耸耸肩,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徒元义俊眉直打结,忽惊道:“且住!兵权也不是没有!”
  邢岫烟眼波一转说:“杨怀古还有兵权?他不是内务府的吗?”
  徒元义心慌在站了起来,说:“平安州!”
  邢岫烟不禁想起原著中提起的地名,但是按真实的华夏地界是没有这个名字的,她穿越后对于原著人物自然关注女孩儿们,哪里管得那些来?
  邢岫烟问道:“这个平安州是在哪里?老实说,我从未听过咱们华夏有这个州的。”
  徒元义问道:“你没有看过本朝史书吗?”
  邢岫烟道:“自然看过。”
  徒元义问道:“本朝太宗皇帝叫什么名字?”
  邢岫烟道:“徒世泰。”
  “小篾片无礼!”明明是他反问,且也要她回答,但是她直言先祖名讳,徒元义还是要责一句,表示对先祖的敬意,就像林黛玉写“敏”字就要少写一画一样的道理。
  徒元义接着说:“为了避讳太宗皇帝名讳,太宗登基后,礼部官员要求将‘泰山、泰安’等山名和地名改名。太宗皇帝不同意改了东岳威名,却同意将‘泰安县’改成‘平安县’。其实泰安古时曾有水泊梁山匪盗之乱,改为‘平安’也有其美好喻意。上皇在位早期,为支援定中侯兼镇北大将军萧朗的辽东之战,山东北部成了战争大后方,因此几个县合并成了‘平安州’方便统一调度。”
  邢岫烟喃喃:“原来是这样,你们当皇帝的真麻烦。”
  所以说贾家当年猖狂,敢把女儿取名为“元春”,当时高宗皇帝的儿子们是元字辈的,若无意外,她将来注定是要讳了原名的。只不过因为徒元义登基后,对于“元春”这个时节的写法没有讳掉,贾元春虽写作“贾原春”,只怕贾家长辈称呼她时,心理想的还是“元春”。
  徒元义只淡淡一笑,不会计较,解释道:“杨怀古年轻时曾经在平安州一带,管理皇庄,并且他还管理地方贡品,包括外蕃朝鲜对皇室的进贡。”
  现在的行政区划,平安州包括山东中部原泰安县的山东省以北地界,但是潍坊一分为二,中南部为青州,北部属于平安州。此时将一切原本没有关系的事都联系在一起,竟然成为一个完整的圆。如果说一切都是巧合,也就太巧了一点。
  可是杨怀古他身为国丈沐恩公,他自己手中没兵权,所以不可能当皇帝,那他若要谋逆,利益点在哪呢?这又是一个让人想不通的疑点。
  邢岫烟问道:“这平安州之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徒元义奇道:“你知道这事?”
  邢岫烟摇头:“不是很清楚,只从原著中知道贾赦获罪与平安州有关。”
  徒元义不禁冷哼一声,说:“他且最好再不要碰这事,不然,朕也饶不了他!”
  要说贾赦和杨怀古有关,徒元义倒是不信,前世贾家下狱,贾赦若是知道杨怀古什么事儿,早就欲戴罪立功招出他了。
  平安州节度使曾是贾代善的部下,因为萧朗定了辽东之后,高宗皇帝很是忌惮“功高震主”,便重用他的伴读贾代善接替他,而萧朗就荣养了,萧凯就是萧朗回京后娶妻生下的。
  贾代善经营辽东数年,调回京都任禁军京营节度使,平安州的两任节度使都曾是他的部下,之后王子腾接任了贾代善的很大一部分政治资源。
  贾代善自己至少也被证明了是没有不臣之心的,但是他曾经的部下就人心难测了。
  邢岫烟噘噘嘴,表达不满,徒元义笑着过来,揽着她哄道:“朕知贾赦那事与秀秀无关,且现在情境大是不同,他别胆大包天就好。”
  邢岫烟别开了头仍不满,徒元义笑着说:“朕的秀秀可真是聪明绝顶,这股聪明劲这回真是用对地方了。秀秀是朕的福星,朕的心肝宝贝。”
  徒元义见她还是不回应,于是说:“快过年了,朕不但送孩子给秀秀,今年贡品大半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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