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老惦记我——南书百城
时间:2018-07-04 08:31:10

  如果推测成立,那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都有可能在暗处……不动声色地窥视他。
  窥视靳子瑜。
  “靳子瑜”这三个字像句诅咒,会给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带来无法想象的厄运。
  冷汗顺着脊柱往下滑,靳余生慢慢扶住墙。
  从昨晚到现在,他滴水未进。
  可他好想吐。
  想把内脏都吐出来。
  嗡——
  偏偏不合时宜,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他看也不看,抬手挂掉。
  他不该接那个沈爸爸的电话。
  不该在公共场合,不加掩饰地,自称靳子瑜。
  嗡——
  手机又震起来。
  他还是挂。
  靳余生半躬下.身,手肘抵住胃。
  企图减削强烈的呕吐感。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震动。
  他烦不胜烦,将手机砸向墙壁的上一秒,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突然想到什么,他的心脏漏跳一拍。
  望着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他喉结微动,在心里祈祷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按下绿键。
  那头立刻响起熟悉的声音——
  “余生……靳余生?”
  她的感冒没有好,声音仍然软中带糯。
  却透过电波,毒.品般地抚慰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靳余生抵在墙上,闭上眼,发出漫长的叹息。
  “你还没回来吗?”她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自顾自地道,“你先别过来,急诊大厅好像着火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
  “你在哪。”他打断她。
  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恐惧。
  和一直以来,被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的,剧烈的担忧与害怕。
  怕失去。
  怕连累。
  “我?”沈稚子愣了愣,才想起来解释,“我在另一边的休息室……跟刚刚那个正对着,具体……具体什么情况,你先过来我再跟你解释吧,我们开个位置共享……”
  靳余生缓慢地回过神,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沦为美妙的背景音。
  他误判了对方的危险性,虚惊一场。
  可这世界上,再没什么词,能比“虚惊一场”更让人如释重负的了。
  他闭上眼,不假辞令地,在心里赞美漫天神佛。
  今天之前,他不信神。
  今天之后……
  折寿也认了。
 
 
第28章 黑道大佬
  凌晨三点半, 医院大厅灯火通明。
  外面停着警车和消防车,警报灯的灯光在窗外闪啊闪。
  沈稚子坐在急诊室里,耸耸鼻子, 烧焦的气息已经弱得快要闻不见了。
  她觉得自己挺幸运。
  警方办事效率很高, 火势被困在药材室,没有蔓延出来。她所在的这间休息室设在二楼,开着门时能望见大厅,跟药材室呈对角线,遥遥相对, 一点儿也没波及到。
  大半的病人刚刚都离开了急诊大厅,她坐在休息室,耳边清净了很多。
  身边的年轻妈妈低着头, 口中正哼唱一支童谣,好不容易把怀中的婴儿哄睡着,立时便抬头, 笑意柔软地看向沈稚子:“谢谢你啊, 小姑娘。”
  沈稚子正望着门口出神。
  突然被人召唤, 她愣了一下,连忙摇头:“啊, 没关系。”
  下一秒, 休息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
  风穿堂而过, 混着湿冷的凉意扑面而来。
  沈稚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
  不等她回过神, 一个高大的人影停在眼前, 她被一股无形而巨大的压迫感攥住。
  靳余生居高临下, 咬紧牙关。大概走得很急,校服皱巴巴,胸膛剧烈起伏。
  他屏住呼吸,上上下下把沈稚子打量一遍。
  她手上还在打点滴,领口的蝴蝶结歪歪斜斜,整个人蜷在座椅里,像棵乖巧的小蘑菇。
  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倏地亮起来。
  仿佛下一秒,就要摇着尾巴扑进他怀里。
  靳余生用力地闭了闭眼,才问:“你没事吧?”
  声音低哑而隐忍。
  沈稚子听出他情绪不对劲,愣了愣,放轻声音:“没事,你先坐下来。”
  他身上有股外面带进来的凉气,让她有种冲动,想摸摸他的手。
  他可能被冻坏了。
  外面那么冷。
  可是……
  再看看他的表情,她又有点怂。
  他坐下来,一动不动,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而强大的气场,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具象化了,飘满巨大的“生人勿近”。
  沈稚子偷看他两眼,默了默,决定先发制人:“我把话说在前头,你等会儿讲话小点声,也千万不要凶我。”
  “……”
  “我点滴没滴完,头还在晕。”她咬咬唇,“你一大声讲话,我就想哭。”
  卖惨策略百试百灵。
  果不其然,下一秒,靳余生身上的压迫感悄无声息地降下去几个度。
  沈稚子松口气。
  “是这样。”她回忆,“刚刚你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个医生过来,跟我说楼上的休息室有空位,可是输液的支撑架不够用了,问我能不能带着我的支撑架去楼上,跟别的病人共用架子。”
  他安静地望着她,低低“嗯”了一声。
  “我告诉他,我要在原地等人。”她眨眨眼,神情很乖巧,“而且我的手机也不在身上……我怕他回来了,会找不到我。”
  靳余生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在脑子里想象,她一脸认真地拒绝医生的画面。
  她有在等他。
  专心而认真地等。
  “可他跟我说,二楼休息室的门开着,能看到大厅。如果你回来了,我一眼就能看见。偏偏,另一位病人又很急……”她悄悄指指旁边带婴儿的年轻妈妈,压低声音,“就是她,小朋友高烧了好几天。”
  靳余生看着她,目光一动未动。
  他不关心别人。
  “所以我就跟着医生上来了。”沈稚子挠挠脸,“之后很巧合,有群医闹上门闹事,医生暂时关上了休息室的门……我等他们打电话通知了保卫处,才赶紧借了部手机联系你。”
  靳余生眼底微动,一言不发。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刚那个不小心撞到他的男人。
  心里一瞬了然。
  他的直觉没有错,只不过,猜错了对方的身份。
  可这同样是个警钟……
  他的眸光又渐渐沉下去。
  沈稚子毫无所觉,自顾自地感慨:“但是说真的,我觉得这波医闹有点蠢……半夜三更来闹急诊科医生也就算了,听说有个人砸玻璃示威时,竟然还不小心碰倒了明火?啧,这罪名一下子就成了故意纵……”
  “沈稚子。”靳余生平静地打断她。
  他斟酌着提醒:“医生也是个陌生人。”
  沈稚子一愣。
  脑海中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逐渐成形,她猛地睁大眼:“靳余生,你刚刚进门时那副表情,不会是想打我吧?”
  靳余生喉头梗住一口血:“……”
  他疯了吗?为什么要打她!
  “就因为我、我没在原地等你?”沈稚子满脑子都是童年噩梦,被自己血腥的脑洞吓得语无伦次,“你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
  靳余生太阳穴突突跳。
  他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啊。
  赤焰杀人狂吗。
  “你,你有暴力倾向?”他越不说话她越慌,不敢想象这么美艳动人的小少年,竟然是个心理变态,“冯,冯远征那种?”
  “……我没有。”靳余生茫然无措,心里最后一点紧张也消弭于无形。
  半晌,他无力地解释:“我只是担心你。”
  父母去世之后,他的神经长期处在高度敏感的状态。
  前几天警官随口一句“不确定嫌疑人会不会逃往明里市”,像烙铁一样印进他的脑海。
  宛如一个不敢碰、不敢摸的触发机制,根植在他的心脏里,一旦被什么事件诱发,就溃不成军。
  他不敢承认,可他其实害怕得要命。
  怕靠近她,又怕失去她。
  沈稚子愣了愣,缓缓睁圆眼。
  半晌,她舔舔唇,试探着问:“你……怕我被拐卖?”
  靳余生叹口气,思考。
  四舍五入,勉强是同一个意思吧。
  于是他回了一个鼻音:“嗯。”
  沈稚子呼吸一滞。
  他怎么这么果断。
  莫非,他真正想表达的其实是——
  “我很在意你。”
  沈稚子心一跳,不可思议地咽咽嗓子。
  是的,一定是的。
  他真正想说的是,我太喜欢你了,请跟我在一起。
  天呐……她在心里死死咬住手帕,感动得热泪盈眶。丰收的季节到了,她已经听见了狂欢的唢呐,胜利的凯歌!
  压抑住心里的狂喜,沈稚子小心翼翼地舔舔嘴角,决定好好哄哄他。
  “我很谨慎。”她轻声解释,“那个医生脱了口罩,我确认过他的脸,和胸牌上的照片是一致的。”
  靳余生眼中昏暗不明。
  “他确实是急诊科的医生,我才跟他走的。”她的语气很柔软,仿佛有意安抚,“你别担心,下一次,我肯定等你回来再走。”
  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他的面庞。
  半晌。
  “不要有下一次了。”他哑声说,“不要再生病。”
  沈稚子快乐地点点头。
  墙上的时钟安静地跳,护士和医生偶尔走动。
  过了一会儿,她没忍住,又凑过来。
  搓着手,像只忐忑的小松鼠:“那我再问个问题,你别介意哈。”
  “……嗯。”他很警惕,直觉不是什么好问题。
  “你,你背地里……其实是个黑道太子吧?”她神情认真,刻意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他的秘密,“就是……坐拥无数杀手,冷酷无情、没有任何人能给你的内心带来一丝丝涟漪——那种?”
  “……”靳余生喉头第二口血梗住。
  她想象力这么丰富。
  为什么不去写小说。
  “你别那样看着我。”沈稚子不安地舔舔唇,“我听妈妈说,靳家在临城不怎么跟其他家族交往,架子端得很高,明面上却没什么主要的产业。”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所以我想,既然家族很神秘,你又……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改了名字,还换地方读书。那最大的一个可能性就是……”她把所有线索聚集起来,得出一个缜密的结论,“你们家,做的是见不得光的道上生意。”
  嘴上这么说,心里想得其实是:
  他!高高在上,是暗夜里的黑道帝王!游走在黑暗的边缘,舔血度日!
  他残酷,冷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直到父母去世,他被家族赶出,受尽冷眼!
  他冷笑,呵!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了吗!
  他偏要在这肮脏的尘世间,杀出一条生路!
  ……
  沈稚子亮着星星眼,激动地拍他大腿:“多带劲!”
  真他妈刺激死了。
  还当什么沈三爷,她可是大佬的女人啊!
  “……”靳余生茫然得像个孩子。
  人类的脑洞并不相通,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选择痛苦地捂住脸。
  沈稚子慌了:“你怎么了大佬?”
  “脑子疼。”
  靳余生声音闷闷的。
  她以为他真的不舒服:“是不是熬夜熬的?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他一动不动。
  半晌,沉声道:“手下人不懂事,气的。”
  ***
  沈稚子乐坏了。
  她从来不知道,靳余生也会开玩笑。
  而且开起玩笑来……
  白皙的耳根微微泛红,一整张脸都埋在手掌里,不知道是不是在偷着笑。
  可爱到爆炸啊!
  她满意极了,夸他:“你真是人间瑰宝。”
  靳余生长手长脚,靠在座椅扶手上,肩膀微动。半晌,挪开手掌。
  浅褐色的眼瞳里,流光清淡,有未散的笑意。
  沈稚子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好不容易让他开心一下,正斟酌着怎么开口回归正题,他这回却像是猜到她的想法。
  先她一步,他低声问:“你想听吗?”
  每次她要说正事,都兜好大一个圈子。
  她对他这么有耐心。
  永远小心翼翼。
  靳余生心情复杂,心里泛酸,却又感到柔软。
  沈稚子眨眨眼,脸上笑意淡去几分:“……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