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子妃，太子也是好意，他特意告诉我，以后不让我给您写这种后宫权谋的东西，况且，这书的结局是有些让人唏嘘……”
听了林枫讲的结局，太子妃也想了一回，她摇摇头，“甄嬛太狠了，她已经地位稳固了，何必在最后……人死为大，何不宽容些？”
“若是你的孩子被人害了，你能宽容吗？”林枫反问。
太子妃呆了，之后转头不语。
“太子不是四郎，您不是甄嬛。与其为他人的故事悲伤，不如看看眼前的好日子。而且，太子有些抱怨，您这些日子连孩子都管得少了。”
“我也不是不管，每日都教导的。况且，他身边多的是忠仆，都是我娘家人。有奶娘，有玩伴，又不许他乱跑，自己家里，能有什么……”还没说完，太子妃又愣住，她想起了书里的故事，一个个的孩子，一个个的女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何流逝。
太子妃正色，起身像林枫行礼，“多谢先生提点，我明白了。其实，原先也不是没听说一些事情，也不是全无防范之心。只是，最近日子过得□□逸，我竟然失了戒心。”
林枫也起身，“那本书里，没有真正幸福的人，包括最终的赢家，爱过的人都离开了，曾经的友人也背叛了，对世间美好的心也死了。我希望太子日后的后宫不是这个样子，当然，我也相信，以您的身份和聪慧，还有太子对您的敬爱，您会比书里的两个皇后都活得好。一个没有防人之心，轻易就被害了；一个满肚子心计，最终身败名裂，皇后杀了皇后，是后宫故事中最大的悲哀。”
太子妃笑了，“先生放心，我和她们，不一样。不过，先生的书，可是让我眼馋。太子不让看后宫故事了，那您能写点民间的故事吗？”
“民间故事啊……不如这样，我以前在民间游历时，倒是听说些民间故事，其中有个侠女的故事，让人印象深刻，在下闲时把它写出来，女人看女人的故事，想必更有一番感慨。”
“好啊！”太子妃大喜，特意拜谢，林枫直说受不起，侧身躲过，但是她心里觉得，太子妃这一拜不冤，自己又要死多少脑细胞，即便不是创作，只是默写，也很费神的说。
想起答应太子妃的事情，林枫就觉得自己是劳碌命，如今算是伪装着两边的细作，还干着太子交代的活儿，还得讨好着太子妃，还得应付着老师弟陈竹。
自从自己答应了陈竹，替师傅收他做弟子，陈竹对自己那叫一个亲切，似乎生怕自己再替师傅把他逐出师门似的。而且，人家不顾比自己这壳子快大了一辈的年龄，非要当师弟，说是入门有先后，还时不时讨教鬼谷子的学问，还拿着小本本随时做笔记，实在把林枫瘆得慌。
好容易把陈竹打发走，太子又来了，“先生，不好了！”
“又怎么了？！难道《白发魔女传》也看不得了？”林枫想起太子妃因为着急，就把自己的存稿都拿走，如今，是每天写多少，晚间就被太子妃身边的侍女们拿走多少。好嘛，日更。
而且，最头疼的是，太子妃还自发学会了催更。
可是，太子跑来，意思是这书他也看了？
林枫正胡思乱想，太子已经坦白了，“先生，都是我的不是。上次进宫那天，把先生写的故事遗失了！我当时怎么找都没找到。哪里知道，刚才，我那五弟来了，说是他拾得了那本书，但是当时急着给父皇请安，不敢耽搁，就没来得及归还。结果，好巧不巧，他不甚说漏了嘴，这书如今在父皇那里！”
这可不妙！林枫倒抽一口冷气，“哪本书？《琅琊榜》？”
“不是。”
“《雍正王朝》？”
“也不是。是《甄嬛传》”
林枫放心了，“还好，还好。”
“好什么啊！甄嬛传里也有很多智谋，而且最后皇帝被女人绿了，还被女人气死了！”太子着急地说。
自从林枫有次听说一个人被妻子背叛，就随口说了句，“被女人绿了。”求知若渴的陈竹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何为‘绿了’？……何为‘绿帽子’？……”
从那以后，整个太子府的人，慢慢都开始用“绿帽子”“绿了”这样的隐晦说法来特指某些事件，很多年后，这个说法更是蔓延全国，当然，那是后话。
此刻，林枫紧张的心情舒缓很多，“那是女人的事儿，跟太子您没关系啊！您想想，要是被您丢下的是《雍正王朝》，那九子夺嫡……”
太子眼神飘出去一下……
“再或者是《琅琊榜》，那皇上最后众叛亲离……”
太子的眼神愈发飘向远方。
随后，太子起身行礼，“先生救我，万一父皇多想了……”
林枫起身给太子行礼，“太子救我吧，万一皇上要见写书的人呢？”
太子一想，“嘶——对啊，有可能啊！这如何是好！”太子跌坐在椅子上。
林枫倒是同情他，如今他还在陛下面前装宠辱不惊呢，却在宫门口丢下这么一本书，书里写的还是什么后宫心计。
什么多年后才发现冤死的皇后，什么赢到最后、气死皇帝的贵妃，什么巧言令色的妃子……看下来，总结就是，后宫美女很毒辣，宠爱美人有风险。让皇帝一看，这都是神马？
万一皇帝以为，太子是故意丢下一本书，借傻瓜五皇子之手，送到皇帝面前，那太子费劲心思扮演的佛系青年形象就全毁了。
林枫坐下，给太子倒杯茶，“为今之计，以不变应万变。若是陛下不宣召，我们就当没有这回事。若是陛下问起，太子只管把我推出去就是。”
“这，这不大好吧。万一，父皇……”万一父皇怎样，太子却想不出。这几年里，其实太子也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样游刃有余。伴君如伴虎，他太清楚了。
虽然没了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在京城掣肘，不用每一天都如履薄冰，但是，那是仗着父皇对他的无奈，一个认真办事，但是不再奉承皇帝，也不再笼络朝臣的太子，还要怎样。皇帝虽有些不满处，但也认可了太子的行事之风。
也就是说，别看皇帝表面上常常对太子不满，但是，其实内心里是信任太子的。这个信任，有时候能成为太子略微任性的依仗。但是，若是皇帝开始怀疑这几年的太子都是面憨心刁，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失去了君心，日后的路，有可能会艰难起来了。
不过，林枫并不太着急，自己还有些底牌呢，不急。他让太子也不急，“稍安勿躁，到时候太子全推我身上，我告诉皇上，是为了给太子妃解闷，写给女人看的故事。”
“那皇上要是问，是哪里的故事呢？”太子还是不放心。
“西域啊，极西之地，一个富饶的国家发生的事情。”林枫神秘一笑。
第77章 穿成无耻细作
过了几日，皇帝没有跟太子提起书的事, 太子也以为, 这事儿过去了。可是半个月后, 皇帝在一次太子禀报完事情后, 突然就把《甄嬛传》提起来了。
“那本书，你为什么要随身带着？”
太子突然被问及，略微慌了一下, 但是他很快定了神，从容回答说, “本来是太子妃看的, 我见她着迷, 就随便翻翻, 那日进宫在车上无事, 就看了看，后来儿臣随手塞在袖筒里, 就忘了。再后来，怎么丢了，儿臣都不记得了。”
“这样啊。”皇帝隔了一会儿又问，“你在暗示什么？太子, 你有什么话可以明说。那书里写着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皇后被害死, 贵妃害了皇帝, 还做出不守规矩的事情……太子, 你是借这本书，想说什么。”
太子立刻跪下，“父皇，儿臣真没那个意思。只是一本闲书而已，不过是别国的事情，与我朝没有任何关系。”
“别国？”皇帝从书案上拿起书，“这大清国是个什么地方？看书中描述，那是个极其富饶之地，那紫禁城那么多的宫殿，那么多的人，维持这样一个皇宫，每天都需要很多钱吧……不过那个皇帝太过愚蠢，竟然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怕个妃子坐大，居然不敢要自己的孩子，太懦弱……这样的皇帝，不配拥有那样富饶的土地。对了，大清国是真有其事，还是杜撰？”
“这，……”太子不大想让人关注到沈熙的存在，可现在看起来父皇对这个大清国太有兴趣了，不是三言两语能打消的，只好实话实说了，“是一个文人听说的故事。”
“好了，不用瞒着了，不就是沈熙嘛。”皇帝轻轻一笑，“还有什么可瞒的呀。这些年，他暗中帮了你不少，是吧？”
“不过一个小小的宾客。”太子硬着头皮应答。心想，父皇果然是江山之主，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
“带他来见我。”
皇帝一句话，太子只能听命，他再次感到，自己身为儿子、臣子，比父皇的差距在哪里。
林枫知道皇帝要见她，一点都不急，她从容换了衣服，收拾停当，出来见太子，后者在院子里已经来回溜达了好多圈了。
见林枫出来，太子疾步上前，“沈先生，怎么办？父皇，父皇万一，万一杀了你，怎么办？”
“不会。”林枫神秘一笑，抬脚跟宫使走了。
留下个不明所以的太子，喃喃地说，“沈先生为何总是这样气定神闲？他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林枫见到皇帝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样子，皇帝冷着脸问，“这位先生，是觉得朕不会杀了你吗？”
“不。”林枫微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听说太子府里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先生，很是高深莫测，太子日日研读的《鬼谷子》，据说，就是这位先生写的。那先生不妨算一算，今日，你是死是活？”
“活。”林枫继续微笑。
“哦？何以见得？”皇帝的脸更冷了。上位者就讨厌失控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在皇帝看来，太自以为是了。
“因为陛下是个仁君，也是为慈父。沈某人历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太子，忠心可鉴日月。陛下心怀仁慈，自然会留下我这个小人物，继续为太子效力的。”
“是吗？”皇帝慢悠悠地说，“小子，不要以为几句歌功颂德就能有用。你太过狡诈，我不放心你在我儿身边。据我所知，你平时表现得无欲无求，可这恰恰就是你最大的漏洞，一个身负才华又擅长权谋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无欲无求呢？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我想帮着太子，因为他会是个好皇帝。我说，我希望这个国家的黎民百姓过上太平日子。您信吗？”
皇帝的眼里，一个年轻人，无所畏惧地站在自己面前，似乎就算自己把他杀了，他也不在意。皇帝讨厌这样的人，自以为是，还满口大义。坐在皇位上的人，手上沾满了他人的血，总有那么些人，其实不该死。
皇帝开始老了，他有时候梦见些故人，说在地下等着他。过去做过的亏心事，就都想起来了。
所以，他讨厌这个年轻人，或者说他讨厌所有大义凛然，一幅问心无愧的样子的人。他凭什么，这样坦然。他凭什么，无所畏惧！
可是，真的杀了他？那太子会怎么想？自己特意把他的宾客叫来，杀了，这是断他左膀右臂吗？太子是自己选定的江山继承人，这样伤他，会坏了父子情份，还会让太子疑心父皇有别的想法。
不杀？放了？这个人对太子，甚至太子妃的影响都太大了，万一他图谋不轨，包藏祸心，这就是太子身边的大祸患。
“好。”皇帝轻轻点头，“你若是这样忠心，为太子去死，能做到吗？”
“如果太子需要我保护，而且，只能是我，那我可以。”对林枫来说，生与死，没有那么重要的意义。不过是在不同世界切换的一种方式罢了。甚至死亡对于林枫来说，其实是一种新生。
她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死去，只是在不同的时光里流转而已。所以，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显得从容淡定。
许是看过了《甄嬛传》中的后宫心计，皇帝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就是不好，尤其是这人看起来眼神越清澈，他越觉得眼前人虚伪，善于隐藏。
《鬼谷子》，皇帝这里早有一本。太子身边的人偷偷抄出的手抄本，其中的种种权谋之术，让帝王心惊。即便是真像这年轻人跟太子说的，是师门传承，那也太惊人了。
原来高手在民间，皇帝自以为生于深宫，长于权谋之中，对权谋已经很熟悉了。但是，这年轻人的两本书，一个阳谋，一个阴谋，其中很多，都是自己未曾见识过的谋略。太子身边这个人，到底是个宝库，还是个旋涡，皇帝拿不准。
他一生阅人无数，却看不透这个年轻人，有着少年般清澈的面容，却偏偏满肚子诡谲心思，如同少年躯壳里住进个活了几辈子的老者。皇帝甚至有一刻，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妖”。
任何失控的东西，人也好，事也好，对于皇帝，如鲠在喉，他不能坐视，何况，那是他最信任器重的太子身边的。
父亲为了自己的儿子，狠心一些，是应该的，皇帝这么想着。若不是投鼠忌器，皇帝会把眼前人软禁起来，把他肚子里的权谋都一点点掏出来。
还有一件事，让皇帝心中难安，那就是这个人的身世。怎么调查，都是查不出来。因为他有很多年里，都在那个外人无法进入的“鬼谷”里。那个鬼谷子，到底是真有其人，还是杜撰，不得而知。能够证明的，只有那本记载他言论的奇书。
一个连出身都无法确认的人，如何信赖？他凭空出现，没多久，有了才名。后来，好像是因为与三皇子的恩怨，投靠了太子。现在，又说是为了投奔明主，相信太子能做个好皇帝。谁信？反正，皇帝不大信。
可是，这个人确实有才，不管那些谋略是他听来的，学来的，还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这是有用的人。可就怕太子驾驭不了他。只好父皇来帮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