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气氛变得更暧昧之前,池成俊将她从草地上扶了起来。
“谢谢。”韩婷婷想要表现得大方,实际上,说这句话却不敢看池成俊的眼睛。
池成俊不一定喜欢金慧珍,金慧珍却一定喜欢池成俊。朋友和恋人的选题,太烂俗。
她转过这个念头,一盆凉水从天而降,让她平静了不少。
池成俊开车送她回宿舍,韩婷婷没有拒绝。一时的相互好感而已,只要双方足够坦然就不值一提。韩婷婷这么劝说自己,在车上却绷着身子坐得比平时戒备。池成俊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打开了车载音箱,音乐冲淡了车厢里的尴尬。
韩婷婷下车之后,大口大口地呼吸了户外的空气。她不是第一次坐池成俊的车,却是第一次感受到手足失措。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不自在。她忍不住去看他的反应,目光落在池成俊身上又触电一样移开。
暧昧是这样的可怕啊。韩婷婷甩了甩脑袋,想要把脑子里奇怪的悸动忘掉。
“明天见。”韩婷婷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身后的池成俊含笑向她喊道。
他怎么还能和平时一样?韩婷婷困惑起来,所以她怀着心事往前走,只抬起右手向池成俊挥了挥。
电影里见过这个动作,她认为这样比较酷,可惜没为这个动作完成度得意多久,她就意外性地别了脚跟。只差几步就到了家门口。
这就是电影和现实的差距吧。
韩婷婷走后,池成俊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在他转身之后,从墙根里冒出来一个小女孩。她穿着蕾丝花边的裙子,皮肤细腻得没有一点瑕疵,那时他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了天使两个字。
她确实曾是他的天使。他很诧异,自己竟然还记得金慧珍童年时的样子。
美丽的金慧珍长大了,胖嘟嘟的池成俊长大了,小时候的金惠珍却穿越时光又来到他面前。
眼前小小的“金慧珍”冲他甜甜地一笑。
“大叔,你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那双眼睛和他记忆里有些不同,藏了些小孩子才有的心眼。
他摇摇头,说,“不是。”
于是眼前的女孩撅了撅嘴,不高兴地质问他,我看见你送我姐姐回家了呀。
她的姐姐是金惠珍,闵夏莉是金惠珍的朋友,所以她喊夏莉姐姐也没什么错。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嘴边的笑容忽然变得更甜,她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还没有转正呀。我知道我姐姐的喜好哦……”
果然是小孩子,拦住他就为了换糖果。金惠珍的妹妹比小时候的她要顽皮了很多。
池成俊伸手在小女孩的头顶摸了一下,她立马往后躲闪。池成俊这才想起来,他作为一个陌生人做这样的动作确实像个怪叔叔。
所以池成俊收回手,说,“下次,下次请你吃蛋糕。”
“草莓沙冰。奶酪蛋糕。”小女孩认真地补充道。
池成俊笑了笑。金惠珍和妹妹长相相同,但性格真是不一样啊。
同一个人也不会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回忆也是,人总会随着时间往里面添油加醋的。
*
调整好状态的金惠珍要融入编辑部就变得容易很多,在金惠珍抱住韩婷婷向她宣布这个消息之前,韩婷婷就看出来了。同时她注意到,除了池成俊,另一个名字频繁出现在金惠珍口中。
原本厨房是交给金惠珍的,自从韩婷婷穿越过来就慢慢变成两个人轮流负责做饭,不过某一天开始,金惠珍总是去街边摊吃鱼糕。照她的描述,是被公司同事给绑、架去的。那个同事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理由让她请客,尽管他确实给了金惠珍工作生活的诸多帮助,金惠珍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看着钱包越来越瘪。
啊,可恶的金记者。早上刷牙,金惠珍偶尔会这样的碎碎念。但是,每当韩婷婷做了小巧的中国小吃而且量很少的时候,她又不忘记给那位贪吃的同事带上一份。
金惠珍没怎么提起那人的名字,韩婷婷不用想就知道是金信赫。金信赫就住在她工作的酒店,韩婷婷无意中撞见过他好几次。金信赫一见到她眼睛就会变成铜铃,不笑会很英俊的脸就会笑得满脸褶子,然后他会向她招招手,说,“哦,疯子小姐。”
那次失礼简直要变成终身黑历史,韩婷婷见到他就头疼。小说和电视剧里的金信赫确实搞怪可爱,可她是无趣的那类人……
某一天晚上,韩婷婷接了金惠珍的电话,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金信赫的声音。她没看过这部剧,但十块钱的其他戏和综艺还是看过的,他的声音很有辨识。
金惠珍喝醉了酒,她听到背景音里金惠珍含混的喊声。金信赫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在照顾金惠珍。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韩婷婷光听电话就能想象那个画面该是多么混乱。
池成俊。韩婷婷好像听见金惠珍在电话里喊了这个名字。
韩婷婷偷偷找了个驾校学了开车,驾照原本就有不用另外考,她已可以独自开车去接金惠珍。赶到的时候,她的朋友枕着金信赫的腿躺在广场上,金信赫脱了身上的外套盖在金惠珍身上。金惠珍睡得呼呼正香,而金信赫打着哆嗦。
韩婷婷走到他们身边,“金信赫,穿上外套,帮我把慧珍扶到车里吧。”
他小心地把金惠珍的脑袋扶起来,才对韩婷婷说,“来帮忙。”
这一回,金信赫没有露出搞怪的表情,韩婷婷甚至觉得他安静得不像自己。
爱情让人愿意脱离自己的保护壳,变得容易受伤。或许是因为预知剧情有了上帝视角,韩婷婷清晰地看到他身上不起眼的伤口。
这样是犯规的。
她和金信赫一左一右扶起金惠珍,走了几步,韩婷婷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金信赫,我知道你。慧珍经常提起你。”
第24章 CH.07
韩婷婷一个人捞着金惠珍回家,力气用得差不多,完全没办法把她送到床上。金惠珍在沙发上蹭来蹭去,抱着抱枕打呼,韩婷婷就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气。
缓过劲来以后,她倒了一杯橙汁慢慢喝,一面走到自己的房间开了窗户通风换气。白天的天气就阴沉,此刻外头淅淅沥沥落起雨来。雨势还不小。
韩婷婷想到了池成俊,雨天时他在开车怎么办?他要是出了车祸怎么办?她又不是电视剧里的金惠珍(是剧里的,也不是她身边的金惠珍),没有那个随时找到他的能力。韩婷婷按下池成俊的电话,铃声过后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她莫名心慌起来。原本想要洗个澡,这会儿身上更腻了一身汗。
她没接触过MOST的成员,所以拿了金惠珍的手机通讯录找。慧珍的手机没有锁,她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几个名字,最后挑了车总监拨过去。韩婷婷认为她是对工作最负责,也很有洞察力的一个人。按车总监说的,池成俊一个人在公司加班,那最可能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韩婷婷从桌上拿起钥匙,带了一把雨伞就又跑到车库。她是个司机新手,雨天轮胎容易打滑,她不敢开得太快,只好忍着焦灼沿路找着池成俊。
韩婷婷把一段路开出了平时两倍的时长,过了很久才在马路上见到一个坐在雨中的消瘦身影,她哆嗦着踩下了刹车。电视里池成俊下车没多久就有金惠珍来救他,韩婷婷不知道现在的池成俊怎么样了,推开车门时,她的心跳几乎是停滞的。
跑,跑过去。她离池成俊还有一段距离,雨水滑进高跟鞋里,她撑着雨伞却惊险得仿佛在走高跷。
池成俊半坐在泥水里,眼神和平时一点不同,他并不在看人,陷入在童年的回忆中,他的身体还在打颤。韩婷婷蹲在他身边,除了替他撑伞挡掉淋漓的雨,想不出令他快速安定的方法。如果是慧珍在,一定知道怎么做吧?可是金惠珍醉倒在她们合租屋的沙发上,多少个电话都喊不过来的。
“池成俊,池成俊……”韩婷婷喊着他的名字,他是有反应的,眼珠稍微往她移了一下,可是再多就没有了。
池成俊崩溃了,韩婷婷觉得自己也要崩溃了。在他身边守了几分钟,漫长得十倍不止。她走得太急,没带手机,急救电话都打不出去。这条路上来往的车子不多,但开得都非常快,没有停下来的。
该怎么办?韩婷婷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池成俊,甚至消极地期望奇迹出现。她一直明白奇迹不会来的。
她站起身,拉住池成俊的胳膊,想要把他拽起来。他就好像黏在地上一样,反而是她自己,用力过猛,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身上原本就被雨水打湿了,这下湿得更彻底了一些。
韩婷婷急得眼睛里出了汗,噼里啪啦掉起了水珠子,和雨水混在一起。她晃着池成俊的身体,带着鼻音说,“你起来啊!我说让你不要害怕知道吗?”
“你不要害怕,害怕可以救他们吗?你站起来好不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自己也淋着雨。那一跤,她的雨伞滚到了路面,卡在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你成长得很好,虽然不是个好亲近的人,偶尔毒舌,但对朋友很善良。你的父母见到现在的你一定很高兴,喂,不要这样让他们心疼好吗……”
韩婷婷说到后面已经忘了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只感觉到眼前的池成俊动了动,她就被一个和她一样湿漉漉的雨人给抱住。
三十七度的体温捂热了衣服,雨水又把这种温暖带走。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冰凉的拥抱呢?拥抱不应该是给人安慰的吗?
韩婷婷不敢抬头,她不确定眼前的池成俊是清醒的,她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这时应该假装自己是金惠珍……如果,那样可以让他恢复理智的话。
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安慰金信赫,她不知不觉间好像有了同样的心情。冠冕地站在朋友的立场,却别有用心想要靠近眼前的人。什么时候有了不敢正大光明坦白承认的想法啊?因为想要理直气壮站在金惠珍面前,因为想要和池成俊舒适地相处,因为不确信池成俊会真的放下金惠珍喜欢上自己……出于这些理由吗?韩婷婷不得不在心里打上一个问号。
“夏莉……”池成俊喊出原身的名字,韩婷婷卸了劲似的,半倚在池成俊的肩膀上。池成俊从来没有见过原身,他所认识的,一直是装着她灵魂的闵夏莉。
她不想去思考夏莉出色的外表帮她从池成俊那里赚取了多少好感,但无疑,这使她产生了一种疑心。这种疑心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偷,不敢随心所欲。这才是原因。喜欢上池成俊,感觉到池成俊喜欢自己,还依旧不敢挑明的原因。
她的心是有瑕疵的,所以她牢牢守着,小心地不把它交出来。
*
池成俊淋了雨,精神受了刺激,韩婷婷要把他送回家还是比之前送金惠珍轻松了些。金惠珍醉成一滩烂泥,而池成俊是愿意配合她的。虽然他不是很有力气,不能全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到车上。
韩婷婷把暖气开到最大,又摸出备用的感冒药剂和池成俊吃了。等到了池成俊楼下,两个人的衣服干了一半,韩婷婷的身体发热,出了汗。
池成俊让她先去洗澡换干净衣服,她花了五分钟冲了一遍热水,就穿了池成俊给她找的睡衣从卧室里跑出去。
“我好啦,你快去洗,你别着凉了。”
没有拒绝,是因为池成俊一定会让着她,她能做的就是爽快答应,节省时间让池成俊少受会儿冻。
她太着急了,所以也没有发现自己把纽扣系错了排,原本合身的衣服,滑稽地拧在身上。看到池成俊向她走过来,她绷紧了身体站得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而池成俊犹豫了一会儿,调转方向,走进卧室。
池成俊冲着热水澡,韩婷婷趁这时间检查了一遍冰箱,在灶上炖了粥,又煮了姜汤。冰箱里东西很少,没有菜,纯净水占了一大半的空间。厨房根本就是个装饰品。
韩婷婷平时见到的池成俊某些时候会难掩疲倦,精神状态倒还好,所以她想不到,他居然还和电视剧里一样只喝水喝咖啡,不把饮食放在心上。
料理完这些,韩婷婷敲了敲池成俊的卧室门,大声问,“你没事吧,可以回答我吗?”
她担心池成俊会晕倒在浴、室。
没有声音。她推开房门,又闪电般阖上。
刚刚见到的一幕,池成俊裹着浴、巾正好从浴室走出来……他的肩膀和小腿全都露在空气中,韩婷婷动作很快,只感觉眼前白花花的。
他应该没有注意到她打开的那一条小缝吧?韩婷婷的脸蛋好像也放到天然气炉子上在加热,她催眠自己相信最无害的可能。
韩婷婷毫无方向地后退了几步,发觉自己踢翻了什么东西。她听见一只笨重的纸箱倒地的声响,转头就看见一只装着拼图的玻璃罐咕噜噜在客厅地板上绕着圈。箱子里洒出来的不止是这一只罐子,韩婷婷蹲下身子,把地板上五花八门的东西慢慢往回捡。
她在捡的,是池成俊的童年回忆。是他和金慧珍的回忆。
她的脸还是烫的,但她的心跳却变得很慢很慢。好像要窒息啦。她偷偷地想。
第25章 CH.08
拼图罐子是韩婷婷最后放进去的东西,她也在里边看到了那把偷窥小姐的雨伞。手指还没有完全离开纸箱,身后的卧室门打开了。
她像个被抓包的小偷转过身来,两只手不自然地放在身前。她搓着自己的衣襟,说,“我在煮粥了,不过要过一会儿才能吃的。”
池成俊似乎没在听韩婷婷的话,他走到韩婷婷面前,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落在她睡衣的排扣上,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一直处在走、光的状态……从某一颗纽扣起系错了位子,隔了几个又回归了本位。池成俊慢悠悠地解开她睡衣的扣子,再慢慢地扣回去。他始终是闭着眼睛的,为了避免身体接触,她能感觉到他几乎是提着衣服在做这些的。
他本来只需提醒就好。
“谢谢。”韩婷婷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说这两个字,这恐怕是她人生之中最奇怪的一次道谢。
“不客气。”池成俊绕过她,抱起那只纸箱,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对她说,“帮我收拾一下好吗?”
韩婷婷愣了一会儿,点头。“好。”
池成俊手上把玩着那把伞,没有抬头,“夏莉,今天谢谢你。”
闵夏莉应该是不晓得池成俊父母的事故的,但韩婷婷知道。她想了想,说,“可能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是在一个小学的。你的家庭状况我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