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荷吼完又开始哭，韩婷婷什么话都没听见，目之所及只有红色，刺目的红色。刘正的脸上血色一点点在流失，她想要帮他按住伤口，自己身上也沾了一身骇人的血腥。
“别慌，打急救。”经由疼得几乎要昏厥的刘正提醒，她才如梦初醒，摸出手机，屏幕上都沾了一层血污。
“救命……求你们救救他！”拼着理智报了事发地点，又简单讲述了现场情况，韩婷婷对着挂断的电话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往下掉。手机掉在地上她也没捡，白仁荷还在那里发疯，韩婷婷一手抹眼泪，另一只手上去就扇了她一巴掌。
“他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牢底坐穿！别以为装疯卖傻就不用负责了，你以为刘正父亲会放过你吗？”
“啪啪”又打了好几巴掌，右手指甲都掀翻几个，韩婷婷一面避开白仁荷的反扑，一面狠狠一拳制住她的动作。白仁荷脸上挂了几道血珠，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韩婷婷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以前我认为你只是个不要脸的姐姐，不管弟弟死活把他看病的钱都给卷走，现在我才知道……我就不该把你当人看！”
扔垃圾般把白仁荷丢在地下，韩婷婷跪在刘正身边，拿随身的纸巾擦掉刘正脸上的汗水，她温声道：“你等等，医生马上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同时，在意识中，她打开了交易面板，杂七杂八没有明确分类的商品看得她几乎要抓狂。
“系统，你给我出来！我应该要买什么！我买什么才能救他！”
刘正昏迷的前一刻，韩婷婷从慌乱无措渐渐恢复过来，温柔地理了理他的碎发，说道:“我答应你的会做到的，你只是去医院睡一觉，很快就会恢复。”
坐在急救室等着刘正，韩婷婷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刘正不会有事，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世上不存在生死人活白骨的灵药，唯有超脱这些世界法则的系统可以做到。这种药一般在武侠玄幻世界才会开通交易，系统给她通融了，她才凭着全部的积分和五世的记忆换来了刘正的安然无恙。
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她的记忆会回到穿越之前，不会再记得穿梭那些世界留下来的记忆。她的大脑就像个格式化的硬盘，一下子回到初设。当初的坚持，这会儿都放弃了。
将积分花了干净的韩婷婷没有留意到，在她“贩卖”记忆之后，消失的积分一跃成为了五百。记忆……是比完成任务更大的得分项，这一点，要到很久以后她才能发现了。
虽说对结果有了预料，在真正见到刘正平安无事之前，她还是悬着一口气。刘父带着人赶来急救室门口，被他冷了冷扫了一眼，韩婷婷以牙还牙瞪了回去。
“刘正就是为了救你才躺在手术室的？”
韩婷婷咬了咬下唇：“呵呵。”
“你要是把白仁荷看牢一点，他怎么会有事？明明知道她神志不清还让她逃出来破坏社会治安，你老糊涂了是嘛。也是，不是糊涂怎么会把刘正逼成现在这样！”
“你确定你的病让医生给治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口咬准是刘正的错误，这也是病！要是真觉得他有问题，不能找正规医生来治疗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作为父亲从来没有好好爱过他，现在他要死了……呜呜。”说刘正要死了，自然是她故意吓刘父。刘父一只手抬到半空，白着脸收了回来。
接下来，韩婷婷借着想要见到刘正那颗迫切的心情，用尽了此生的脸皮……总之，她在刘父的威逼利诱下全身而退，终于见到了刘正。
刘正刚做完手术，精神却好得厉害，韩婷婷坐在他面前。吸吸鼻子，擦擦眼泪，眼睛里发大水了停都停不下来。
她哪里是那么剽悍的性格，这下又是打人，又是指着刘父的鼻子瞎说大实话的……一团糟……真是一团糟。
刘正不醒，她不就是破罐子破摔吗？
她抬手把眼泪鼻涕擦在自己来不及换的血衣上，正伸手给她递纸的刘正愣怔了，韩婷婷“扑哧”一笑，鼻涕蹿出来一节，她慌手慌脚拿衣袖擦呀擦……
真的，她的脸皮已经丢得找不着边了。
**
刘父原本请了医生将白仁荷关在疗养院，这下自己儿子差点折在她手上，还管什么轻飘飘假惺惺的情分，直接把她扔到了警察局。刘正九死一生，白仁荷的罪名板上钉钉，别说白仁浩不会求人情了，他就是求，也不会出现在刘家人面前。
就是刘正对不起他，也比不上白仁荷拿刘正的命那么狠。白仁荷拼命辩解她不想杀刘正又有什么用，事实如此，难道医院的验伤报告还能出错？
刘正和他的关系不会修复了。他对于刘正来说，也早就失去了意义。只有高中那个刘正会在乎他，但他永远失去了那个多少稚嫩的刘正……白仁浩在刘正的病房前蹲了一个小时，里边传来了说话声，他便像只惊兔逃走了。
**
韩婷婷在医院陪护期间很是小心翼翼，生怕撞上刘父闹个不痛快，但奇了怪了，她一次都没遇上。还是刘正见她东张西望的才解了她的疑惑：刘父在处理公司的急事，不会过来了。
韩婷婷闻言拍了拍心口，算是安心下来。但随后，直到刘正从医院完好无损出了院，在世光实习生转正了，韩婷婷都没见过刘父，她就不懂了啊……刘父不管刘正了啊？刘父也不管他的儿子和穷酸女大学生交往了啊？
再直到啊……直到刘正给她套上半年工资买来的求婚戒指，她东张西望看了一圈，迷迷糊糊问道：“我们结婚真的可以不用管你爸？”
刘正熟练地衔住她柔软的双唇，含糊道：“问过了，他同意。”
白仁荷夺命的刀.尖迫近，他的第一反应是推开她……昏倒前那一眼，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他隐约觉得她下决定放弃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不管那是什么，刘正都很确信，她是为了他。
我会照顾你的。哪个女生会这么和男生告白？
眼见着韩婷婷手脚不老实地又要“照（tiao）顾（xi）”自己，刘正没再深想下去。反正……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他还会挡在她身前保护好她。
第71章 CH.01
韩婷婷穿越了韩剧世界, 她所在的世界是电视剧《杀了我治愈我》，男主是拥有七重人格的财阀三世车道贤，女主是一名初出茅庐的精神科医生吴俐珍。但韩婷婷不是主角中任何一个。她的名字叫许淑熙, 穿着病号服, 床尾的卡片印着她的个人信息，韩婷婷花五分钟背了下来。许淑熙是一名夸大妄想症患者, 并有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躁狂症，主治医生就是女主。面对自己的这个新身份, 韩婷婷只想把那个送她过来的系统痛殴一通。
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穿越, 但系统对她的个性抓得很准, 也没有刻意隐瞒她已经多次穿梭时空的事实。韩婷婷有五百的积分，系统明确表示不存在什么初始积分的设定，这些都是她自己辛苦挣来的。在摸索系统的过程之中, 韩婷婷发现了自己在上个世界留下的笔记，上个世界的手书被记录成了电子版，而她手上实体的笔记崭新崭新的，任谁都分辨不出它竟然有这般奇妙的用途。不过, 这个功能对这个世界其他人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被当成精神病人接受治疗，韩婷婷目前唯一的计划就是配合医生的一切治疗，尽早出院。她每天会乖巧地和吴俐珍打招呼, 接过的药片压在舌头底下等没人了偷偷吐出来，包在纸巾丢掉。实在忍不了日常的无所事事，韩婷婷还拜托吴俐珍给自己带几本书解乏。这些书目，不是小说就是专著, 经过医生的审核确认对治疗没有妨碍才迟迟到她的手上。
大约下午两点，韩婷婷会午休，说是午休，一睡四个小时。韩婷婷的作息跟着医院的节奏变得极其规律，不过让很多医生称奇的是，即使白天拥有了充足的睡眠，晚上八点她还是会准时入睡。晚间的入睡，对这个世界的她来说，其实并不由她自己决定。白天睡那么久，是她刻意为自己夜晚的活动调养精神。
白天她是医院里接受治疗的病人，到了夜晚，她的身份就更精彩了。一到八点，她就会出现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从房间出来，会看见一个更大的空间，周围还是黑暗的，从上方有一道明亮的光线如舞台灯光映射而下。周围还有好几个房门，韩婷婷数了数，刨去她自己不显眼的一间，还有七个房间。七个房间都不是空的，和她一样，里边有住客。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韩婷婷进去了他们通常也一点都不会留意她。
这部电视剧她以前看过一点介绍，所以当有一天嘴里嘟囔着将来要买一艘大船的奇怪大叔终于理睬她，并介绍自己是佩里朴，她就明白自己是身在车道贤的精神世界中了。夜晚是休眠的时间，没有攻击性的人格们通常都会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只有少部分的人格对夜晚尤其热衷，比如残忍暴躁的申世奇，再比如那个天天要买大船、闲着没事就研究炸.弹的佩里朴大叔。车道贤的多重人格是在他十八岁那年显露迹象的，他出手救了被家暴的女同学，反而被惊恐的同学反咬是施暴人，到了晚上，申世奇跑进那家把那个施.虐的父亲揍了个七荤八素。
人格们都是为车道贤分担痛苦而产生，经过斯科菲尔德博士的多年诊治，对每个人格的个性和分工基本上已经摸了清楚，即便如此，融合治疗至今还没有成功进行过。车道贤的记忆里有一只隐匿的匣子，隐藏着他折磨他的痛苦来源，申世奇被制造出来承担他的痛苦，主人格车道贤借此逃避过去。车道贤分裂出来的六种人格，除了上述已经提过的申世奇和佩里朴，还有自杀志愿者安约瑟、负责忍受悲伤的安约瑟妹妹安瑶拉、忧郁小女孩NANA，以及信息最少的Mr.X。这些信息，在电视剧介绍上都提到了，韩婷婷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就只留下隐约的印象，最终还是她借着自己存在感低，暗中观察人格们得以整理明确的。
韩婷婷至今只和佩里朴有过交流，并且反复叮嘱过，千万不要让其他人格发现她的存在。这些人格都属于车道贤，只有她，大概是因为系统出了什么岔子，才会有这样的奇遇。车道贤们是可以融合的，至于她自己，韩婷婷就不知道到时候会怎样了。好奇这一点，韩婷婷最近才读起了多重人格相关的专著，只不过资料实在很少，且大多数都有争议。就是多重人格本身，它的存在也饱受质疑。人格们的国籍、形象、经历、个性等等都可以截然不同，因此有一种神经叨叨的说法，多重人格是一个人的身体里住了许多个不同的灵魂。
有一次，申世奇要主导车道贤的身体，韩婷婷试了试把他从灯光下拉了出来，他大概还是没有留意到她，但他很显然产生了疑虑。车道贤的人格们互相都不怎么熟悉，也通常互不干扰，韩婷婷打破了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她因此不得不缩着尾巴过了一段时间，尤其躲着不出现在申世奇的视线下，有好几次，他的视线都恰好落在她身上，韩婷婷动都不敢动，手没耐住插回了口袋，就这么个细小的动作她都觉得引起了他的注意。
韩婷婷很小心很小心，但再小心的她也有不安分的时候。白天被禁锢在医院，晚上守在车道贤的脑子里，她这生活和幽闭也差不多了。也就一次，就那一次，她趁着人格们都在休眠，闭上眼睛站在了那道灯光底下。光线由窄变宽，视野逐渐扩大，她缓慢地拥有了身体的使用权。猛然占据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韩婷婷还真习惯不来，视线比平时高出一截，需要克服改换视角的微妙不适感。车道贤是个男人，骨头比她硬，肌肉比她发达，她在使劲的时候还得循序渐进，由强到弱慢慢把握一个度。
车道贤的人格们都极富个性，在主导时都会改变车道贤的穿着，韩婷婷就偷偷借用一下他的身体，所以什么也不改——虽然她是不怎么喜欢车道贤的衣品。原本想过要不要和佩里朴打个招呼，借用一下他的名义，但她有所顾忌，还是没敢成行。只要，只要不让车道贤发现那段时间他的身体被借用了就好。韩婷婷一点一点壮着自己的胆，掀开被子跑衣柜找了车道贤放在最外头的一件穿。越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越说明使用的频率高嘛。
韩婷婷温了一杯牛奶，先喝着暖暖身体，然后才从钱包抽出十几万放在身边。她不准备花钱，习惯性带点傍身。车道贤的手机她也带上了，就为了用一下它的网络功能，免得溜达太远，到时候找不到回来的路只能露宿街头，那真是不想暴露也得暴露了。当然，她一定会记得把自己的浏览记录和搜索记录都删除掉。
思前想后，把几条需要重点关注的注意项写成纸条随身备忘，她终于从车道贤的家里走了出来。首尔是个寸金寸土的大城市，车道贤一个人就住了二百来个平方，从高档住宅区走出来，韩婷婷才意识到交通工具的重要性，不得不折回去拿了车钥匙。穿越之前她没有学过车，但她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并且也顺利发动了车子，她猜想，这多半和她贩出的记忆有关，是她在其他世界学会的吧。
韩婷婷对玩乐一向不擅长，所以一时从牢笼走出来，竟油然觉得无处可去。开车到了一家24小时运营的书店，韩婷婷随手在畅销书里拿起一本，作者是俄梅嘎。虽然是电视剧里设定出的一位作家，她看了他几本小说，确实趣味十足。之前拜托吴俐珍买书，拿过来的一堆里就有俄梅嘎的，而且，吴俐珍没要她的钱。俄梅嘎的真实身份就是吴俐珍的哥哥吴俐温，一想吴俐珍家里应该放着不少样书，韩婷婷也就没推脱收了下来。在书店看见自己已经读过的作品，她下意识拣起来看了看，嘴边轻轻衔着笑。
“你很喜欢俄梅嘎的作品？”
身边有个男人突然发问，他过剩的热情不禁让韩婷婷产生一点疑心，抱着书往后缩了缩。她眯了眯眼，绷起神经随时要应付他的出其不意，嘴上却还客气地回答了，是啊。
“是这样的，我是俄梅嘎粉丝协会的会长，这是我的名片，非常欢迎你今后有时间来参加我……我们举办的粉丝讨论会。俄梅嘎作家时不时也会过来哦。”
“哦……”韩婷婷眼珠转了转，算是明白他是谁了。俄梅嘎的粉丝协会会长就是他自己……所以说，她面前就是全剧的男二。所以说，男主和男二这时候本来不应该碰面的，被她给蝴蝶了。
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大失误吧？吴俐温今后遇见车道贤不一定认得出……吧？韩婷婷越自我安慰，就越心虚。吴俐温这跳脱的个性，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在给吴俐温留下“深刻”印象之前，韩婷婷必须离开。她放下手里还没捂热的书，向粉丝会长挥了挥手：“我还有事，那会长大人，有机会讨论会见。”
虽是初次见到吴俐温，韩婷婷对他的长相却有种熟悉感，转身以后，她搔了搔头。而吴俐温，在韩婷婷走后，他也捻了捻下巴。好不容易在书店里逮到了一位同年龄段的男性读者，正打算好好交流交流，人就走了。接了名片，也没报上自己的名讳，最后告别的动作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