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会跟着同乡来魔都其实是因为听说可以赚大钱,直接扔下家里年迈的老母亲,连重病也没回去看过,最后怕被人戳脊梁骨只草草立了个坟,明明自己就从来没有尽到过孝心,却一直用生养的恩情来要求米雅付出,连做出那种事情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自己的女儿要怎么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米雅的记忆里其实并没有这些,她只是在被至亲欺骗后觉得失望和迷茫,尤其是当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家里面根本没人,浑浑噩噩地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季芸挽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回来,开了房门就直接往卧室里钻,丝毫没在意她昨晚去了哪,又发生了什么,半点没有自己做了错事的自觉性。
随后房间里不断传出来的粗喘和呻/吟成了压倒米雅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也多亏季芸,mia才得以继续存在,作为主人格的米雅一直厌恶着副人格,甚至恨不得她立刻消失掉,如果不是季芸突然间干出这样的事,恐怕也不会有后来那个让警方头疼的高智商嫌疑犯,mia只会随着时间的逝去被慢慢吞噬掉。
“妈妈。”琳琅突然开口喊了声季芸,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却又有种浓郁的哀伤泛开去,像是铺了层水光,声音轻而缓,“你总喜欢把一切的过错都归咎到我身上,既然这么憎恨…”说到这话音突然顿住了,不等季芸开口反驳后面那句就直接扔了出来,“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
这个问题其实原主早就想问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出生并不受欢迎,甚至是被厌恶憎恨着,但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季芸这个母亲,米雅很早熟,也聪明,骨子里其实是十分渴望母爱的,也希望能跟季芸两个人好好相处,所以才一直忍受着谩骂和责打,直到最后被彻底伤透了心。
“你……”季芸被噎住了,脸涨得通红,身份上的污点往往可以跟一辈子,尤其还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当面指出来,那种羞耻感自然更浓郁,竟然还说自己不该把她生下来,这种话她自己心里想想当然不觉得有什么,换成别人指出来便觉得羞恼,扬手就欲打下去。
眼见那巴掌马上就要落在琳琅侧脸,却被另一只细白的小手捏住了,尖利的指甲已经深陷入肉里,掐出一片的月牙印来,季芸吃痛地挣扎,脸色涨得更红,还有些恼羞成怒,琳琅却置若罔闻,手背上黛青色血管交织,映着她漆黑的瞳孔竟无端生出种诡异味道。
“妈妈好像生气了呢。”漂亮得像是精灵的女孩儿抿着唇笑起来,露出来一排洁白小巧的贝齿,灿烂得足够照亮黑暗,两个人明明站在室外,季芸却听到了诡异的回音,有种莫名的空洞感,就好像…自己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人,也让她心头更慌,空荡荡的,连心脏都揪紧了,有种窒息般的错觉。
“是因为…”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将落下来的鬓发别到耳后,琳琅勾着嘴角看过去,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却让人本能地将视线凝在她脸上,这是季芸从未见过的模样,像是株艳丽招摇的毒花,散发出甜腻诱人的味道,也让她下意识忘了挣扎,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我说出了你的心里话吗?”琳琅心知这是催眠起作用了,眼睛更紧地盯着她,瞳孔漆黑,那粒小痣的颜色也更深,像是滴上去的浓墨,季芸这会已经沉浸于她制造出来的幻境里,恍惚地重复着那句自己已经在心底想了无数遍的话,“是,我就是厌恶你,你本来就不该出生!”说到后来音调已经不知道拔高了多少。
琳琅就那么看着她,眉眼间糅杂了一种诡异的包容和宠溺,像是面对不听话的孩子,直到季芸说完才缓慢地张口,“我这里更痛,那种被自己唯一的亲人算计的感觉,妈妈你懂吗?”季芸被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半天才挤出句话来,“可…可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妈妈,我…”连自己都觉得这解释有些牵强,脸上青白交错。
“你现在总算承认我是你的女儿了,如果早些知道…该多好。”女孩儿叹了口气,松开季芸的手,趁她失神时快速地凑到耳边,拂过耳垂的声音带着股冰凉味道,像是晨间的薄雾,“中国有句话叫破镜重圆,可我觉得…有些伤害是连时间都治愈不了的,永远也没办法弥补。”
“至于米雅,她已经死了。”季芸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眼睛,黑得发亮,里面像是藏着只鬼面蛛,毛茸茸的触脚已经探出大半,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琳琅说的也是实话,米雅的确用灵魂做代价换来复仇和悔过的机会,但落在季芸耳朵里却陡然变了味,有种她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错觉。
女人慌乱地去拉她手,语无伦次,“我、小雅…妈妈……”从这些混乱的人称代词便可以看出来,季芸心里其实已经开始乱了,琳琅就是故意的,干脆利落地告诉她我对你很失望,这样造成的影响远比大哭大闹要来得更加深刻,像是记重锤狠狠击打在心上,渐渐被愧疚,恐惧充盈……
隔壁突然探出个脑袋,睡眼惺忪的女人穿着性感黑丝睡裙,外面披了件大衣,皱着眉毛嘟囔,“吵什么吵,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病啊。”
“对…”季芸本来想道歉,等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到口的话立刻又吞了回去,瞪圆眼睛骂道,“关你屁事啊,老娘还没嫌弃你昨儿晚上跟人瞎折腾大半宿吵到我睡觉,真那么能耐你出去住别墅啊,在这儿挤什么挤,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老娘撕烂了你那张臭嘴!”
两个人模样都不差,算是这胡同楼里的两朵花,早在以前拉客的时候就有了过节,没少争锋相对,一见面就是各种吵,最开始因为那叫刘莺的女人性子泼辣,什么粗俗的话都往外迸,也不怕丢脸,撒起泼来连男人都怕,季芸还吃过很多暗亏,毕竟她是被红姐往清纯的方向塑造,那些东西也是后来耳濡目染才慢慢学起来的。
奇怪的是…
才几个月的时间,刘莺就突然开始怕起她来,眼神躲闪,瑟瑟缩缩的模样活像只鹌鹑,说不了几句话就找借口离开,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让季芸顺杆子往上爬,变得越来越嚣张,她哪里知道,人刘莺压根就不是怕她,而是被mia吓过一回,连带着对季芸也有了些许畏惧心。
刘莺睡得正香突然被吵醒,还平白无故得了顿骂,加上没认出来旁边站着的琳琅,顿时有些恼怒起来,“季芸你他妈你别给脸不要脸,还真以为老娘怕你了,有本事……”后面的话却被一道甜美的女声截断,“阿姨这么晚还不睡吗?”琳琅笑得很甜,偏偏越甜就越让刘莺心里发毛,差点被唾沫呛到。
“小…是米雅啊。”女人讪讪打了个招呼,用了跟面对季芸时截然不同的态度,气势立刻矮下去,她压根不敢对上琳琅的眼睛,所有人都说米雅像天使,也只有自己知道,那副漂亮的皮囊下其实装了个恶魔,只对视一眼就能让她手脚冰凉,恨不得立刻逃跑,不管去哪都好,只要是个没有米雅的地方。
面前看起来甜美无害的小姑娘,分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刘莺其实是第二人格出现的契机,米雅亲眼目睹了季芸被她露/骨言语□□的画面,心内既气又怒,还有种突然萌生强烈异常的保护欲,沉睡的副人格因此被唤醒,也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
mia本来想杀掉刘莺,甚至已经设计出完美的绝对不会令人生疑的计划,但最后关头却被善心发作的米雅阻止,并且生生将死亡线边缘的刘莺给拉了回来,但女人也还是被吓得够呛。
最可怕的莫过于她明明看见米雅碰了绳子,结果到取证调查时上面却只剩下自己的指纹,最后还被骗进医院做了脑部ct,说是怀疑她有臆想症,刘莺压根解释不清楚,也没人相信那么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儿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动杀机。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刘莺都下意识地躲着米雅,足足过去两个多月,加上女孩儿平时表现得乖巧又懂事,丝毫没有那日的疯狂暴虐,她心内的畏惧感才总算减少了些,但本能却还存在,比如不敢看米雅的眼睛,跟她对视时会发抖,甚至是下意识地结巴。
刘莺给米雅送过不少礼物,表面看起来似乎对她很好,但其实只是出于某种试探和讨好,所有一切都带有目的性,面对这种人,琳琅自然没什么好感,“外面风大,阿姨还是穿厚点比较好。”眼下泪痣随着她偏头的动作露出来,很小的一粒,嵌在瓷白的肌肤上,像是拿墨水笔点上去的。
“啊?”女人愣了愣,下意识裹紧衣服,胳膊上顿时冒出大片的鸡皮疙瘩,她有种莫名的感觉,之前那个恶魔似乎又回来了,当时小姑娘也是用这样轻柔的声音跟她说话,却做出完全不符合她外表的事情来,刘莺心里发寒,只觉得连骨头都被冻了起来,逃一般地缩回身子,然后飞快地锁上门。
走廊里很快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季芸和琳琅。
“小雅…”季芸踌躇几秒,突然按住她肩膀,压低了声音强硬道,“你先进来,妈妈也是有苦衷的,等进去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到后来她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见琳琅站着不动立刻拽着她使劲地往里拉。
大人都这样,本能地不喜欢孩子质疑他们的决定,就算真的是自己犯了错,也不愿意承认,尤其以前的米雅很乖巧懂事,突然间变成了这副模样,咄咄逼人,说话也阴阳怪气,巨大的反差让季芸更加难以接受,心头的愧疚和怒气交织,让她本能地想用身份和血缘亲情来压米雅。
这招在不久之前可能还管用,但换成琳琅……呵,这样的妈妈不要也罢,没有报复季芸已经是念在米雅的面子上了。
第33章 心理罪之错爱06
客厅里的灯被摁亮,晃了几下,然后从昏黄变成亮色,季芸转头就看见黑发萝莉已经安安静静坐在老旧的布沙发上,露出一如既往的乖巧表情。
身材纤细匀称,瓷白的小脸,眉眼精致,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似乎没有一处能挑出瑕疵来,尤其是那身特别的气质,干净到让人心生怜惜,又忍不住想狠狠蹂/躏。
季芸已经许久未仔细看过自己这个女儿了,本来就是□□好留下的种,还害得自己失去以往的优渥生活,自然不值得注意,说老实话,她连米雅的生父,那个法国留学生的脸都已经忘干净了。
直到那天牛万金突然找上门说要花一百万买米雅的初夜时,季芸才陡然发现以前那个脸蛋肉乎乎的小丫头已经悄无声息变成了漂亮少女,像是块鲜嫩可口的蛋糕,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甜美味道。
按道理来说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身为父母的多少会感到自豪,萌生与有荣焉的感觉,但季芸心里却诡异地只剩下了嫉妒和憎恨,疯狂而扭曲,如同缠绕纠结的藤蔓,将那整颗心都拉扯得泛疼。
凭什么自己那么幸苦地赚钱,她就能过得这样轻松?
这念头就像附骨之疽,明知道不对,却始终没办法从脑袋里刨除掉,甚至还越钻越深,植入骨髓……
季芸一面觉得自己不该为了那点钱卖女儿,一面又莫名期待起米雅身上的那种干净或者说纯洁被玷污后的结果。
金钱的诱惑最终还是大过了那点稀薄的血缘亲情,就像她无数次告诉自己的那样,不过是一层膜而已,自己生养她的恩情已经足够补偿了。
琳琅轻易就能猜到季芸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又想拿养育之恩这座大山来压在她头上,说些你是我女儿,妈妈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你应该原谅我之类的话,逼迫她乖乖听话。
前世的米雅便是被季芸这般软硬兼施磨得没了脾气。
临到警察局,甚至热心的女警员已经拿出本子准备开始做笔录,米雅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了季芸的那句质问,你是想送你亲妈进去坐牢吗?心里顿时又恨又痛,到口的话也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后还是用上厕所的借口偷溜出来的。
牛万金很快就找上门来,头上缠着纱布,开口就是要季芸还钱,还得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钱,林林总总加起来又多出好几万,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说,还得倒拿钱,季芸这么个连一分都恨不得掰成两分来用的人哪里受得了。
可惜她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压根杠不过地头蛇,甚至还因着抵赖的行为惹火了来讨债的几个男人,换作年轻漂亮些的女人,他们大概还会产生怜香惜玉的心思。
但季芸那会早已经人老珠黄,尤其是皮肤,用多了劣质化妆品,已经毁得彻底,得靠着厚厚的一层粉才能勉强遮住那些瑕疵,瞪圆了眼睛张着血盆大口撒泼的模样实在让人生不起任何旖旎的心思,反倒有些厌恶和不耐烦。
季芸不仅被迫还了钱,被人按着在欠条上签了名字,还当着街坊邻里的面狠狠挨了顿揍,甚至还被那几个男人用露骨的言语侮/辱,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净,也因此恨起米雅来,心说如果不是你逃跑老娘也不至于落得这步田地,不仅没捞到好处,还欠了一屁股债。
她哪里还记得自己之前给米雅下/药的事,也压根没想过小姑娘要是不跑就真的被强/暴了,心头唯一惦记的就只有那拿到手又很快失去的一百万,甚至还产生了更阴暗的念头,想故计重施,再用米雅去换钱,反正清白都已经被玷/污了,再脏点应该也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