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捂脸大笑
时间:2018-07-05 08:39:15

  “蒹葭,帮他擦些盐水。”楚子苓淡淡吩咐了一句,转头就回了屋。
  田恒目瞪口呆,见蒹葭真要上前,连忙挥手赶人。他可见识过这小婢的手劲儿,没个轻重,结痂的伤口都要擦得血肉模糊才行。这哪是治病,分明是给他好看嘛!
  退回屋里,他搔了搔颔下杂须,突然又笑了。一来就大显身手,这巫儿怕是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在府中站住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委屈的郑黑肱同学:叫黑肱怎么了QAQ窝祖上还有叫难产的呢(喂。(郑庄公,名寤生)
  关于姓氏名字的问题,说几个大家熟悉的好了。
  比如齐桓公,姜姓,吕氏,名小白,没登基前称公子小白,登基了就称齐侯,死后才称齐桓公。屈原,芈姓,屈氏,名平,字原,自称是屈平,别人尊称就是屈原。还有柳下惠,姬姓,展氏,名获,字子禽(另字季),谥号是“惠”,因为封地在柳下,所以自称展获,当世尊称柳下季,后世尊称柳下惠……
  什么,更晕了?咱们还是看文吧,不纠结这个了XD
 
 
第九章 
  就算是重症,每天也只用施针艾一次。然而第二天,楚子苓还是起了个大早,拉着蒹葭,一起到了外院的菜园。
  “那便是‘菲’了。”蒹葭边打哈欠,边给楚子苓指道。
  只见一片郁郁葱葱的菜苗长在地里,可不正是萝卜缨。这两日吃了不少腌菜,楚子苓早就知晓此时已经有了萝卜,所谓“采葑采菲”,正是指“蔓菁”和“萝卜”。其中萝卜更是已经开始了人工栽培,对于她而言,实在是个好消息。
  也不管菜地泥泞,楚子苓撩起裙摆,走了进去,蹲下采摘成熟的萝卜籽。这也是一味中药,称“莱菔子”,有消食除胀,降气化痰的功效。
  见楚子苓择菜,蒹葭连忙跟了过去,也采起了萝卜籽。不多时就得了一帕。她好奇问道:“采这作甚?不吃叶吗?”
  “入药。”楚子苓答的简单。
  昨天一晚思量,她是想出了个合用的土方,正可以治疗哮喘,平气养肾。其中莱菔子、五味子已经有了,剩下的紫苏子、黄荆子、苍耳子等物,应当也不难寻。楚国不就是后世的“荆楚”吗?只要湖北产的药材,都有可能找到。如今的气候比后世炎热,植被也更多,不过是花些时间的事情。
  既然有了目标,楚子苓也就有了行动力。把找药的事情告知石淳后,对方更是派了兵卒和车驾,护送两人。
  郑黑肱醒来时,听闻大巫已经出门,不由倍感失落。好在熟睡一晚,精神恢复了不少,也有了胃口,在喝了杏仁粥之后,还用了些肉羹,让身边人都喜上眉梢。
  吃完饭后,他又想起了昨日窘境,便命人备水,沐浴更衣。这边忙成一团,姬妾们却被仍在一旁。
  枯坐房中,密姬满面戚容。身为枕边人,她如何不知公孙举止怪异?要知道公孙自幼温文,连妾侍都没纳几个,与阿姊更是情投意合。她也是身为媵御,才得高看一眼。此次替阿姊随公孙来楚,她何尝不怕?全赖公孙怜爱,才不至于惶惶终日。
  公孙喘疾发作,她衣不解带,夜不成寐,侍奉榻前,不但因他是她的夫君,更因她倾慕其人。可现在,公孙的病情好转,眼中心中却只有那治病之人。一刻就要问上三次,魂不守舍,坐立不安,如此行径,还是当初那端庄君子吗?
  “阿姊可是有烦心事?”
  一个清亮声音,打断了密姬的思绪。她抬头看向下首那明艳女郎,轻轻叹了口气:“无事。”
  这两日伯弥只要得闲,就往密姬身边凑,为的不就是替她“分忧”吗?如今府中上下都围着那贱婢打转,她怎可能不知密姬的心思。
  柳眉微颦,伯弥也叹道:“若不是同道前来,知那女子是路上捡来的,怕还真以为此姝乃家老专门为公孙寻的,手腕着实不凡。”
  这话暗藏挑拨,密姬关注的却是另一方面。犹豫片刻,她小声道:“那巫苓真是捡来的?”
  “可不是嘛!”伯弥哼了一声,“奴可是亲眼见的,一身妖服,还以为是哪里飘来的孤魂呢。”
  这话说的阴森,密姬打了个哆嗦,强忍着道:“也亏的家老救了她,否则公孙这病,不知何时能好……”
  伯弥却膝行两步,低声道:“姊姊糊涂!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怎能放在公孙身边?”
  “她,她是个巫者,不能嫁人的。”密姬低声辩解,又像自言自语。
  果真猜中了她的心思。伯弥在心底冷笑一声,语气却愈发诚恳:“公孙心善,难免被人蒙蔽。她一个落难女子,还不知抱着何等心思。”
  密姬身形晃了晃,半晌才挤出一句:“若公孙真有意……”
  见她竟然有动摇之意,伯弥连忙道:“姊姊可不能这么说,公孙不过大病初愈,神思不属。姊姊悉心照料,多多劝慰,总能让公孙转念。”
  密姬长叹一声:“吾哪里敢劝……”
  伯弥立刻精神一振:“那便安排歌舞宴席,只要公孙心情舒畅,定然不会误入歧途。”
  这才是她的目标。公孙如今病着,哪有心思观看歌舞?若不赶紧在公孙面前露个脸,她指不定就要被当作礼物送人了。她缺的也不过是个出头的机会罢了,论姿色,那贱婢如何能与她相比!
  被惦记的那个,可没料到众人的芜杂心思。在城郊的野地里找了一上午,楚子苓带回了五种药材,可惜有一味并不当季,只能另寻替代,不过也算收获颇丰。
  这个时代可谈不上耕种率,荒地极多,草药就跟野菜差不多,遍地丛生。看来只要多花些心力,走几个地方,还能找到更多合用的药物。
  不过当她回到西厢时,田恒拧着眉先抱怨上了:“出门怎地不打个招呼?你识得路吗?”
  楚子苓一阵无语,她是不认路,但是有人带着啊。而且你这个齐国人,难道就来过楚国,认得路了?
  也不理他,楚子苓先把药材都取出来,逐一分类,准备炮制。原先祖父打着手板让她练的备药功夫,总算派上用场了。要不就算找到了药,她也没法处理,更抓不准份量。
  见楚子苓不理他,田恒又无聊了起来,晃晃悠悠坐到了旁边,看那两人跟小雀一样闷头忙碌。过了片刻,他突然抽了抽鼻子,低头看自己身上的伤处,然而瞅了一圈,也没找到破口的地方。那血腥味是从哪儿来的呢?
  田恒疑惑的抬起头,又看向面前两人,不看还好,一看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懒洋洋叫到:“巫苓,你裙摆污了。”
  这一嗓子喊的楚子苓莫名其妙,一上午又是采药,又是分药,裙子肯定脏了,还需要别人提醒吗?然而用手一拂裙摆,熟悉的濡湿感让她的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也不管那人的嬉笑,她抓起蒹葭,向屋里冲去。
  到了房中,关上门扉,慌手慌脚把裙子拽过来细看,楚子苓不由呻吟一声。一旁蒹葭倒是讶道:“女郎来月事了?怎地不用布带?”
  “什么布带……”楚子苓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什么布带?可不就是月经带嘛!习惯了超薄夜用贴身,她哪想过还要用这种古董级的玩意?!
  见楚子苓一脸纠结,蒹葭只当她没有准备,立刻拍了拍胸脯:“奴给你寻一条来!”
  “等等……”楚子苓赶紧去拦,哪拦得住这丫头,就见她活蹦乱跳的窜了出去。
  这可太尴尬了。也不怪楚子苓没有准备,她经期一项准确,从未向这次一样提前五六天时间。难不成是泡水受了寒?得喝点姜枣茶补补了,可惜现在应该还没有红糖……
  正想着,蒹葭又飞快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条长长布带:“女郎,快系上这个!”
  再怎么尴尬,生理问题也是要解决的,楚子苓硬着头皮接了过来,用手一捏,就知道里面装的是草木灰。别看草木灰看起来不起眼,但是用途颇为广泛,在缺乏化工原料的时代,不但能洗头洗衣,还能消毒止血。而且草木灰产生都经过炉火高温消毒,清洁度也不错。在这个要纸没纸,要棉花没棉花,擦屁股都要用小木棍的时代,确实是一种方便又卫生的填充物了。
  “可要奴帮你系?”蒹葭见楚子苓没有动作,还以为她未曾亲自系过这个,就想帮忙。
  楚子苓哪里肯?赶忙差她去端了盆热水,脱去衣裙,避着人清洗擦拭了一番,才试着系上了月经带。原来那套T恤牛仔裤早就不知哪儿去了,现在穿的内裤还是她偷偷缝的,再加上这么个玩意,简直别扭的要命。
  穿戴整齐后,楚子苓干咳一声,转出了屏风,先问道:“换洗的,可准备了?”
  就算里面的草木灰内胆可以拆卸,布带本身也是要清洗的,以免滋生细菌。
  蒹葭有些不明所以:“不是烧了就行吗?奴要了好些布呢,不妨事的。”
  楚子苓又是一阵无语,要了好些布?跟谁要的?难不成这事要弄得人尽皆知?至于烧毁,她到不是太奇怪,这种私密的东西,但凡有点条件都想销毁吧?恐怕也是这时代贵族女性的惯例。
  事已至此,楚子苓只得道:“布料要用热水煮一煮,好好晒干。还有烧些姜枣汤,等会儿我要喝。”
  虽然有点事多,蒹葭还是麻利应下。毕竟是大巫,说出话的总有缘由的。
  小丫头又跑出去忙了,楚子苓定了定神,才厚着脸皮走出了房间。这窘态竟然让田恒给看去了,简直尴尬的让人抬不起头。不过想想当初疗伤时,她把人家全身都看了,这点小别扭,又算什么。
  然而鼓足的勇气,没有半点用处,田恒早就不在屋里了,楚子苓不由松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又继续整理药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秦时陪嫁的媵一般都是正妻的亲族女子,身份略低一等而已,旨在固宠和维护家族利益。所以密姬会叫主母为阿姊。
  嘿嘿嘿,总要走这一遭嘛,点一排蜡烛先。
 
 
第十章 
  自那日撞见巫苓的丑事后,田恒很是乖觉的避了几天。女人来月事,极是麻烦,脾气也会变得古怪,躲着点总没错。
  不过身上伤还没好,不便出门闲逛,田恒就凑到侯溪的卒中,看众人操练戏射。这百来兵士都见过他屠狼的壮举,有人想找他比试,侯溪不允,怕影响他养伤。田恒自己倒无所谓,还跟人比了一次箭术。用得虽不是强弓,也引得众人喝彩,直赞他不逊楚大夫养由基。
  这话田恒也就听听,并不放在心上,然而旁人却不这么看。很快,家老石淳再次相邀。
  “听闻田壮士折了佩剑,吾家公孙特寻了把剑,赠与壮士。”一番客套后,石淳开门见山,让仆从奉上了把长剑。
  田恒也不客气,接剑细观。只见此剑足有三尺,剑柄饰金,剑鞘镶玉。抽出长剑,只听瓮的一声,竟有轻鸣,剑身隐有暗色格纹,寒光凛凛。
  “好剑!可是吴剑?”田恒本就精研剑术,更是熟知各国剑形。吴人善铸剑,剑长而锐,千金难求,比他原先的佩剑好了不知凡几。
  石淳面上带笑:“田壮士好眼力,正是吴剑。还有郢爰帛锦,可供壮士花销。”
  又有两个木盘摆了上来,绢锦夺目,金钣耀眼,堆在一起足够引人垂涎。田恒一哂,还剑入鞘,把那宝剑仍回了仆从怀中。
  “多谢执事美意,某不才,花销不了这许多。”他神色自如,分毫没有因财帛动心的模样。
  石淳暗道不好,连忙道:“老朽唐突,还请壮士莫怪。这些财物,绝无旁的心思,只是吾家公孙仰慕壮士豪勇……”
  田恒未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某是个粗汉,居无定所,并无在楚地久留的打算。只是巫苓言语不通,又没人照应,某留下照看几日。”
  他说的明白,石淳心底却生出恼意。这是嫌弃公孙在楚为质,不愿投靠吗?第一次拒绝也就罢了,现在巫苓已经是公孙座上宾,他怎么还如此油盐不进!
  不过这些心思,面上是万万不能表露的。石淳笑道:“田壮士也太小瞧吾等了。巫苓于吾家公孙有救命之恩,吾等怎会轻慢?壮士尽可安心养病,不急于一时。”
  养病?是想给你家公孙再找个护卫吧?田恒心底嗤笑,他又不是没见过侯溪那伙人的剑术武艺,郑人早无庄公时的威势,屈身强楚,怕是吃不香,睡不着吧?
  不过他离家游历可不是为了做人门客的。只要巫苓安定下来,就是他离府之日。
  想到这里,田恒微微一笑:“那便再叨扰几日了。”
  石淳只差没翻个白眼,你好吃好住倒是全不嫌弃,要不是闲的跑去找人卖弄箭术,他又怎么会再起心思?
  然而再怎么不悦,礼贤下士的姿态还是要做的。彬彬有礼的送走了田恒,石淳又叹了口气。公孙身体是一日好过一日,然则如今局势并不乐观。宋公派大夫华元入楚为质,此子狡狯,又善钻营,短短时日就与楚国卿士结交。郑宋两国向来不睦,数次兵戎相见,更曾在战场上擒获华元。此子在楚,怕会对公孙不利。
  说来公孙也是太过拘谨,没有羽翼门客,如何能在强楚立足?若是他亲自来拉拢这田恒,说不定多些成算。还是要提点公孙几句啊。
  这厢石淳心事重重,那厢郑黑肱也坐立难安。原本这几日,巫苓只在睡前才来见他一面,行针施艾。谁料今日突然提前,说下午便可行针。听闻此言,郑黑肱就开始心神不宁,若不是自重身份,都想出门去等了。
  想他自幼守礼,何曾这般无状?
  “公孙,巫苓求见。”
  听到下人禀报,郑黑肱急急道:“快请!”
  说着他还想起身相迎,又觉不合礼数,这才按捺心思,僵坐榻上。不多时,就见那清丽女子迈步而入。她的身姿并不算美,步态利落,长袖飘飘,犹如士人。脸上更无笑容,总是收敛神情,不喜不怒。然而那双眸子,黑而明亮,似能洞察万物,又有温暖安抚之意。郑黑肱没有见过此等女子,但是一见这张脸,心就静了下来,只余满腔欢喜。
  来到病人身边,先看了看他的形容气色,楚子苓边号脉,边开口问道:“公孙今日可好些了?”
  望闻问切是基本功。身为女性,又太年轻,楚子苓自从开始行医后,就练就了一副严肃郑重的“医生脸”,只为确立威信,让病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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