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意放心了，看样子，杨太太对白露非常满意。
黄梨圆桌，刚好六人座，乔意和沈卓对面而坐，两人中间还空两位子。
“杨毅人呢？”杨开诚皱眉头，“不是说了今天有贵客吗！”
杨太太笑眯眯解释，“我让他去接个朋友，很快就回。”
“不像话，他能有什么像样的朋友！”杨开诚就随口一说，乔意也不对号入座。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她才没那么蠢。
杨太太直拉杨开诚，“有客人在，你给儿子留点儿面子。”外头引擎声由远及近，杨太太马上起身，“来了来了。”很是高兴。
杨开诚和沈卓倒一点儿都不关心。
杨太太是拉着白露的手进来餐厅的，杨毅看见乔意和沈卓都在一下就变了脸，甩脸要走。
“站住！”杨开诚吼一句，“有客人在，你还知不知道什么是礼数！”杨太太赶紧拉杨毅，一手拉儿子，一手拉白露，一对璧人。
乔意是越看越有成就感，不着痕迹和沈卓对一下视线，没有感觉到平时的默契。乔意也没在意，默契这种事哪儿时时刻刻都有。沈卓表情无异，对突然多出来的白露就是陌生人的点头礼。
杨毅坐到乔意边上，白露就只有坐到沈卓边上，桌子是一个圆，被隔开的只有乔意和沈卓。
“阿毅，给小露布菜。小露别拘谨，要像在家里一样。”杨太太脸上笑出一朵花。
白露跟乔意寒k，状似熟络。沈卓从头到尾都在和杨开诚喝酒。这场夜宴看上去和谐又完美。
白露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抱歉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道歉都优雅惹人怜爱。杨太太满意得不得了，对乔意就更和蔼了。
杨毅一个人喝闷酒，恐怕状态外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白露离席，沈卓的手机响得挺突兀，虽然只是震动了一声。他漫不经心，随意看一眼，一条陌生号码短信……
第二十七章
删除or取消, 删除。沈卓手指灵活删除的动作行云流水, 下巴微微回收侧面线条绷紧, 似藏着一丝隐晦戾气。
杨毅一筷子插下去, 水晶虾饺从盘子哧溜飞到乔意身上。
“阿毅！”杨太太赶紧抽纸巾给乔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杨开诚脸黑如锅底, 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
乔意笑着摆手, “没事没事。”她眼里杨毅就是个“求关注”的大孩子。乔意起身, “我也得去下洗手间了。”
白露刚好回来，也不急着归位, 亲昵扶着乔意背上轻声问：“要我带你去吗, 这院子还挺大。”
“我带她去。”杨毅起身就走, 也不管谁的面不面子。白露笑笑，不见尴尬, 不多话, 回自己位子。沈卓眉心似乎是皱了一下。
杨太太对白露是越看越喜欢，礼貌、有教养、懂事、大方、聪明、漂亮。
乔意在门里头, 汨汨水声缓缓的，门外, 杨毅靠着门边, “白露是你找来的？”质问都没有气势。
“嗯。”乔意的声音和水声一样和缓。
“你觉得她好？”杨毅的声音很平静，这倒不像他的性子。
“我觉得你们很配。”乔意关水擦干净手开门。杨毅站直了, 将她堵在门口, 抿紧唇盯着她。乔意倒也不慌, “大家在外面等我们。”她侧一侧身从门缝出去。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会接受……不打扰你的生活。”杨毅的声音很轻, 静静地。
如果要乔意选一个她这辈子最不愿辜负的人，一定是杨毅。
杨毅腿长，率先回来酒桌，突然像是变了人，对白露体贴倍致，白露有点受宠若惊。
吃过晚饭，又喝茶尝点心，告辞的时候已经很晚。杨开诚安排了司机送沈卓和乔意，杨毅也喝了酒，不能送白露。
乔意没喝酒，“不用那么麻烦，我开车来的，顺路送一送沈先生好了。”她状似随意问沈卓，“就看沈先生敢上我的车吗？”
沈卓颔首，“荣幸之至。”
“那我也一起搭个顺风车。”白露蕙质兰心，“乔小姐带我一程到好搭车的地方就行，这么晚不麻烦司机特别跑一趟。”
沈卓眉心折一折，这是他今晚第二次皱眉。
“白小姐别客气，上车。”乔意豪气，她是媒人嘛，送佛送到西。
“我们也别白小姐乔小姐的，你叫我小白，我你小乔，可以吗？”
“你还是叫我Joy吧，听着舒服。”乔意完全拿白露当自己人了。
沈卓上副驾座，白露在后座。
车内，只有晃进来的路灯和寂静，三人之间的莫名磁场互相吸引又排斥。
“小白住哪里？”乔意终于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还是先送沈先生吧。”白露永远的善解人意。
“先送她。”晃进来的昏黄路灯刚好扑在沈卓侧脸，冷漠强硬。
“我住在华美达。”白露马上报上地址。
“酒店？”乔意转头问她。沈卓倾身握住乔意的手掌正方向盘，“往哪看。”温柔责怪的语气和刚刚的冷漠完全不同。
白露拢一下耳边的头发，这是一个掩饰情绪的动作，“嗯，我住酒店。我刚回国，还没找到合适住的位置。”
“是这样。”乔意点点头。
“认真开车。”沈卓提醒她，随便一听就能听出亲近。
乔意直接将车开到酒店门口，白露非常感激，跟乔意道谢，中间隔着沈卓。
终于只剩下乔意和沈卓。乔意打着方向盘问他，“你觉得她怎么样？”
“谁？”沈卓问。
“白露啊，真喝醉啦。”
沈卓的手机又响了，依然是短信，陌生号码，他没看。
乔意转头看他，“是不是长远那边又出什么事，从吃饭你的手机就在响。”
“不是。”沈卓回答。
“我们才赢了一局吧，最容易的一局。”红灯映在乔意脸上，“最难赢的是人心。”灯火阑珊处，沈卓握住她的手，“哪一天，你不要我，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乔意挑着眉看他，“听你这话，藏着什么小秘密啊。”
沈卓凑上去，“等着你来掏空我。”热热的呼吸喷进她颈脖，乔意鸡皮疙瘩都起来，她空出一只手推他，“开车啦。”
乔意身上都汗湿，进去浴室洗澡，房间没开灯，沈卓窝在懒人沙发，手机屏幕的光蓝幽幽打在他脸上。
删除，他一个字也没看。
“你觉不觉得白露和杨毅很配？”乔意的声音和着水流声传出来，浴室的灯光从玻璃门透出来，隐隐可以看见被雾气裹住的凹凸身体。
“你这样随便塞个女人给杨毅真的好吗？”沈卓漫不经心的说。
“我可不是随便，你看杨毅妈妈多喜欢小白。我要是男人，我也会喜欢白露，我不信杨毅没感觉。你说呢？”
沈卓没回应。
乔意兀自继续，“杨毅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白露情商高又温柔纯良，真的怎么看怎么般配。”
沈卓起身，哗地拉开浴室门，乔意还在云里雾里已经被他压在墙壁上，“家里不谈公事，再加一条，不准提别的男人，名字都不准。”
乔意两手护住胸前，两团挤在白瓷墙壁上，全身冰得缩紧，“沈先生，刚刚在餐桌上醋海翻波您没翻起来，回来浪是吧。”
沈卓张嘴就咬她脖子，乔意求饶，“老公，别……刚刚才……不行……”
“滑成这样，不行？”
乔意小腿打颤，绷得快要抽筋，听见，一下比一下更凶狠的沈先生温柔在她耳边说：“明天开始‘休战’，把上次的蜜月补上。”
“唔……”
沈先生向来雷厉风行，乔意还腰酸腿软一大早就被他从被子拉起来。
行李也不用怎么收拾，出租车上，乔意抱着他眼睛都睁不开，“这次去哪儿？”
“不知道。”沈卓眼睛看窗外一帧帧倒退景物。
乔意闭着眼睛皱眉往他怀里拱一拱，“什么叫不知道？”
“买到哪里的机票就去哪里。”沈卓回头亲一亲她发顶，“你睡，到机场我叫你。”
乔意睡不着了，睁开眼睛仰一仰面就贴到他嘴唇，“沈先生也玩刺激？”
“不喜欢？”
“喜欢死了。”
没有计划就没有什么繁杂的程序，最快最早的一班航班，检票的时候沈卓的手机第三次响了。事不过三，沈卓点开设置拉黑功能，短信头一句：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韩东和韩阳现在在我房门口打起来……
“沈先生，到我们了。”乔意提醒他。
沈卓揉皱机票，“公司出了点事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第二十八章
沈卓赶去的时候酒店刚刚报警, 他先和酒店经理打了招呼让拦住警察, 真闹到局子里对酒店的声誉也不好。
沈卓一下电梯就看见韩东和韩阳脸上都挂着彩, 眼角开裂嘴唇流血, 打累了喘着粗气对峙。之前因为乔意的事两兄弟还有和好的迹象，这一下又不知要多久才能解开心结。
“打呀, 怎么不打了？”沈卓尽量压住火气, 站一边摸根烟出来歪头点着, 火星子直冒，“我看着你们打, 继续, 打死了我负责。”
两人不动, 眼睛瞪到目眦欲裂。
沈卓就在旁边等着，吐一口烟圈, 胸口起伏平稳下来, “瞎争了这么多年，里头那个女人跟你们兄弟哪一个争出来了吗？”
韩东吐一口血水, 韩阳擦一把眼角血渍，不作声。
“还打不打？”沈卓左右看看两人。
还是不说话, 两人雕像似的立在走廊两边。
沈卓摁灭烟, “不打了就滚回家去，各做各的事。这事儿闹到老爷子那里……你们心里有数。”
韩东先动的, 什么也没说, 低着头去电梯。韩阳往反方向去安全通道。
沈卓觉得太阳穴炸炸的痛, 烦躁敲门, “开门。”
房间门咔一声打开，白露脸色惨白，“对不起……”
沈卓觉得这样站在门口说话不像，走廊都有摄像头，直接推门进去，白露从善如流后退，脚后跟踢到玻璃杯，咕噜噜滚到床边。沈卓沿着玻璃滚动的轨迹发现地上洒了一片白药片。白露很紧张，慌乱去收拾药片，“你别误会，我给你发短信只是想跟你说对不起，只是想跟你道歉。”
房间窗帘重重，幽暗得让人很不舒服。沈卓一把扯开窗帘，白露突然大叫一声抱紧头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妈找你来的？”沈卓直点要害，不多废话。
白露摇头，好半天，似乎是平复下来，“……不是。”声音好似喘不过气，“我……做这个公益大使，是公司的安排……。”
“为什么出现在杨家？”他想问为什么和乔意认识，这样太明显。
白露似乎是缓过那股难受，一粒一粒捡起地上药片，“我和杨毅是一起做公益活动认识。”她站起来，转身看沈卓，眼睛水光盈盈，肯求，“我不知道会这么巧碰到你……更没想再去招惹韩家兄弟，我只是想和杨毅好好发展。请你，请求你……别让杨毅知道我的过去。我没想给你造成困扰。”
“杨毅不行。”沈卓的话没有商量余地。
白露当下眼泪就掉出来，“我只是想安定下来，我只想好好嫁人，仅此而已。”
沈卓目光如刃，“杨毅，和韩东韩阳一样，你不能碰！”
“为什么？！”白露看上去焦虑起来，好似刚才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上来。
因为沈卓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为什么是杨毅？为什么偏偏是和乔意有关系的杨毅？
白露眼泪啪嗒往下掉，指甲抠进肉里，“知道了……这边的工作一结束，我就会离开。韩东和韩阳……”
“他们就是没争出个输赢一时不甘心，你别再去招惹他们。”这句是严厉警告。
沈卓从酒店出来，胸口窝着火，莫名觉得不安。
他和白露没有太复杂的故事，更谈不上初恋情人，他们没有开始过。只不过，她是他第一个接触的和母亲完全不同的女性。完全不同于母亲的强势、□□、严厉、不容违拗。他第一次觉得女生的声音可以很好听，第一次觉得被人崇拜的感觉很好，第一次生出如果以后要找共度一生的人一定要找这样像小白兔一样的女生。
用时下比较酸的情怀来形容的话，白露大概是曾经给他孤寂生活中带来一点温暖的人。按照偶像剧的发展他们可能会成恋人然后至死不渝，可惜，生活不是偶像剧。
白露突然消失，三个月之后，她再出现是在韩东的生日宴上，韩东向沈卓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当时，沈卓没有太多感觉，可能有一点点失落，喝完酒睡一觉就能忘了。只是后来的事就超出了他的想象，韩东和韩阳在白露的公寓打起来，韩阳重伤进医院，听说韩东将两人堵在公寓的时候，两人衣衫不整。
事情闹开白露也没法在这座城市待了，她走的时候告诉沈卓，全都是因为他，她才去“勾引”韩家两兄弟。
因为他？这个借口从哪里计算得来沈卓都不知道。但因为这件事，沈卓受到这辈子最残酷的惩罚，他赔上了下半辈子的自由。因为他招惹了白露才会闹出这么大乱子，所以母亲不准他再随便交朋友，接近他的女人都居心不良。他不管去哪里要事先报备，这个报备还要预约母亲的时间，母亲批准了他才能去。有很长一段时间，沈卓以为自己会人性分裂，分裂出一个阴暗偏执的自己，他开始在网上找心理医生。那时他多大，刚二十吧，他已经过得像耄耋之年的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