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夫妻——惜双双
时间:2018-07-06 09:40:52

  韩邦国脸上有十分不满, 到底还是受了她这个礼。说到底,他对乔意也没什么大偏见, 他在意的只是沈卓和胡惠兰的母子关系。
  “沈卓做的事, 你知道吗?”
  “刚刚知道。”乔意如实答。
  韩邦国握着方向盘手感有点生, 亲自开车怕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所以你是准备看着他断绝母子关系,一辈子顶着不孝的帽子?”
  乔意笑着反问:“违抗父母就要被‘不孝’压得不得动弹, 那抛弃子女把子女逼上绝路的父母呢?”
  “天下无不是父母。”韩邦国说得理所当然。
  “我是来听故事不是来辩论。”乔意不卑不亢, 她明白维系千年的亲子关系没办法用单纯的对错来评判,但它的负面影响却是真真切切简单粗暴的。中国式亲子关系, 最根本的问题是不知道父母和子女需要边界和底限。
  “你们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韩邦国胸口微微起伏,愤懑又无能为力, “你们根本不明白一个母亲可以为子女牺牲到什么程度, 你们不配为人子女!”
  面对这么严重的控诉乔意心惊胆颤,想反驳, 韩邦国话匣子已经打开:“沈沛丰追到沈卓妈妈是花了心思的, 但他不过是赢在家世。”这大概是韩邦国这辈子的痛, “胡家这样的人家最讲究门当户对, 惠兰选择沈沛丰也是最好的选择。本该是天作之合的姻缘,也有过幸福的日子,也远远地真心地祝福过她……直到我发现惠兰身上的伤,才知道,白天彬彬有礼谈吐风雅的沈沛丰一到晚上就变成魔鬼。拳脚相加,甚至惠兰怀孕时都不曾放过。”
  乔意震惊得瞳孔放大,眼睛瞪圆。
  “吃惊吧?我也吃惊。”韩邦国自问自答,“每次施暴完,沈沛丰都会对着惠兰痛哭说他不是有意只是没办法控制情绪,赌咒发誓再也不会有下次。那个年代离婚还是大事件,尤其是牵涉两个利益集团,惠兰的骄傲也不会让自己的婚姻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沈家讳疾忌医,惠兰默默忍受。沈沛丰把怀孕三个月的惠兰打到差点流产,幸好及时送医院。她终于下决心离婚,不管沈沛丰怎么忏悔恳求。也就是在那个晚上,惠兰把沈沛丰赶走的那个晚上,沈沛丰酒驾车祸身亡。之后,惠兰生下孩子独自抚养,一个女人撑起沈家、胡家,因为她一直活在自责里,如果那天晚上她不赶沈沛丰走他就不会死。”
  韩邦国转一转头看乔意,她的表情难过又同情,是女人对女人的惺惺相惜。
  “所有人都说商界铁娘子胡惠兰刀枪不入,她不过是个失去丈夫把全部心血倾注在儿子身上的可怜女人。你们以为她为什么那样强势专制的控制沈卓?沈沛丰的病没有遗传,但作为血缘关系易感性增高,遇到某种环境因素诱发就一发不可收拾。她控制沈卓不让他随便交朋友不让他随便外出,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认定只有留在她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她害怕沈卓像沈沛丰那样。”
  “PTSD(创伤后遗症)。”乔意难受得声音都微微颤抖。
  韩邦国点点头,“医生也这么说。一直以来,她也积极配合治疗,她同意放沈卓自己出去闯已经是大大的好转。沈卓为了你违抗她,让她感到危机。她害怕、焦虑、赶尽杀绝,不可自控。她要你背叛沈卓,让沈卓知道这世上只有亲人可以依靠。”
  “这对沈卓不公平。”乔意冲口而出。
  “我知道。”韩邦国抿唇,“我说这些给你听,不是要打同情牌也不是要逼你,只是,希望你们至少给沈卓妈妈点时间,她总有一天会走出心理障碍。”
  乔意沉默,层层泛涌的情绪一一压下去。
  “沈卓要做什么,不是我能控制。”
  “你可以平息,你可以让他死心。”
  还说不是来逼她?
  乔意什么也没说,只喊了句,“停车。”
  韩邦国靠边停车,张了张嘴还想说,乔意已经开门下车。
  其实不用韩邦国来这一趟乔意也会去找沈卓,只是韩邦国来这一遭坚定了她离开的决心。
  沈卓的电话很快接通,乔意没开口,她不说话,沈卓也静静等着,只有微弱气流飒飒声。
  “离婚协议我收到了。”乔意的声音尽量冷静。
  “嗯。”沈卓等着她后面的话。
  “什么时候去把离婚证办了吧。”领了证才算真正离婚。
  “好。”沈卓想,至少可以见面。
  去民政局那天,乔意特意穿了第一次遇见沈卓的衣服,自此而始,自此而终,有始有终。
  沈卓手臂还打着厚厚的固定,伤筋动骨一百天,伤有痊愈的期限,他们呢?
  乔意站在阳光里,天晴气爽,离婚的好天气。
  “你……”关心的字眼到嘴边一个一个咬住,乔意抿抿唇,“你迟到了。”
  “手伤了,开车慢。”沈卓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她脸上寻找蛛丝蚂迹。
  乔意别开脸,她就隔着一臂之遥,沈卓伸一伸手就能抓住她,锁进怀里不让她离开。
  不知是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前面就排了一对办离婚的,90后小夫妻。
  登记员例行核实资料然后问:为什么要离婚?
  老公玩LOL,老婆玩Dota,信仰不同离婚。
  这个理由真是……猴赛雷。
  登记员搁下两人的资料,推推老花镜,已经拉开舌灿莲花的架式。俗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才十来分钟小夫妻就扛不住和好,相爱真好。
  登记员送走小夫妻相当有成就感,跃跃欲试接待下一对。
  乔意和沈卓坐定,登记员用姨母般的微笑望着两人,她还没张嘴,只是清了清嗓子。
  乔意开口:
  “爱过。”
  “不爱了。”
  “考虑得很清楚。”
  “无子女财产纠纷,什么也不要。”
  “双方自愿离婚。”
  才五分钟,登记员扛不住给办了离婚。给离婚证的时候,登记员还问沈卓:“小伙子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沈卓的表情像大雪封山,“都照她说的做。”
  登记员皱眉,看乔意,“你是为什么要离婚?”办完了离婚手续登记员才想起来问。
  乔意收起自己那份蓝本本,“不想过了。”
  “为什么不想过了?”登记员不死心。
  乔意起身,“我变心了,想找小鲜肉。”
  登记员眼镜差点从鼻梁上跌下来,对沈卓看了又看,前夫长成这样还能看上什么样的男人!
  民政局门口,沈卓终于伸手抓住乔意,“已经够了,对杨毅对杨家。”
  乔意没回头,“我和杨毅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做再多,白费。”
  沈卓抓紧她手臂,好半天才开口,“就算不做夫妻,我们是最合拍的搭档,宏德诚意邀请……乔小姐加入合伙人。”
  乔意回身,“跟我合拍的人多了去,我嫌宏德庙太小。”
  “后面的事我都处理好,你照自己的心意就好,什么都不用怕。”
  乔意笑笑,“我不想玩了。”
  “玩?”沈卓脸上掀起暴风雪,他克制着情绪。
  “你现在为我做的这些毫无意义,我不想玩了。”乔意抽回手,“我心眼很小,‘再见亦是朋友’这种事太尴尬,所以,以后我们还是当陌路人。”
  “乔意!”
  乔意转过身背对他,“我们都别折腾了,各回各家……”她踏出一步,腿像灌了铅,“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恶劣父母也是原生家庭的牺牲品,希望曾经的屠龙少年不会成为恶龙。”
  这一次,乔意登机很顺利。她不用费心瞒着沈卓,也不用担心杨毅会再追来。权利能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人心。短短数日,那个单纯要舍弃一切陪她流浪的杨毅在握住权利尝到权利的滋味时,已经变成杀红眼六亲不认的“赌徒”。这对他来说不是坏事,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谁都不会例外。
  她的代价,是爱不得。
  沈卓的代价,是高处不胜寒。
  “女士们,先生们,去稻城的航班即将起飞……”
  乔意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
  如山间清爽的风
  如古城温暖的光
  从清晨到夜晚
  由山野到书房
  只要最后是你
  就好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第四十章 
  沈卓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一夜, 胡惠兰已经不顾形象砸了两遍门, “沈卓, 你给我出来!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把整个长远集团断送, 那是沈家的百年基业……沈卓,出来!”
  房门打开, 沈卓眼里的冷漠让人心寒, 胡惠兰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长远垮了, 下一个就是胡氏!”
  沈卓不说话, 冷漠无视比反抗更伤人。
  胡惠兰怒火更盛抬手还要打, 韩邦国冲过来拦住,“沈卓, 快跟你妈妈道歉。”
  “韩叔。”沈卓终于开口, “我妈,以后就拜托你了。”
  胡惠兰瞪大眼睛, “沈卓,你要干什么!”韩邦国也感觉不对劲了, “沈卓, 有什么事好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
  “妈。”沈卓终于还是喊了这一声, 最后一声, “你有胡氏, 有袁姨, 还有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韩叔。乔意,什么也没有。我们本来不会走到这一步,不该走到这一步。”
  “沈卓……”胡惠兰下意识要去抓沈卓手臂,沈卓退一步,“我什么也不要。”
  韩邦国堵住门,“沈卓,你不能……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不是一直问我你爸爸是怎么回事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妈妈其实一直……”
  “让他走。”胡惠兰大吼,整个人都在发抖。
  沈卓走了,在韩邦国悲悯、心痛甚至愤怒望向胡惠兰的时候。
  上一次,沈卓离开的时候,胡惠兰相信,哪怕他走到天涯海角也断不了血缘的羁绊。
  这一次,他走得头也不回,是真的不会回头了。
  ……
  冬天的稻城没有色彩,只有黑白色。大雪封山,景区封闭基本没什么游客,连带着食物和住宿也成了问题,自然环境本就恶劣。
  乔意下飞机,开机看时间,信箱全是杨毅的未接电话,她想了想,还是回了一个电话。至少,道声别。
  “喂。”杨毅秒接,“你在哪里?”
  “我现在挺好你不用担心,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乔意呼着气说,天太冷。
  那头杨毅静默了片刻,“我做到了。”
  “什么?”
  “我打败了沈卓。”
  乔意缩缩脖子,寒风似薄薄的刀片仿佛要穿透身体,“噢……是吗。”声音淡淡。
  “我们再也不用怕沈家,不用怕胡惠兰。”杨毅抑制不住的胜利喜悦,想第一个和她分享,只有她可以和他分享。
  “恭喜你。”
  “乔意!”她不痛不痒的声音让杨毅有点急躁,“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沈卓把你害成这样,我还是不可以?”
  “杨毅,你说过愿意陪我流浪对吧,我要你现在就抛下一切一副行囊来找我,做得到吗?”呼啸的寒风灌进话筒,乔意还是能听见杨毅起伏的呼吸和纠结的心跳。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杨毅的声音拔高到尖锐,不只是说给乔意听。
  “你犹豫了两分钟。”乔意叹口气,“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乔意,你也不是从前的杨毅,我们都别勉强自己。”
  “不是,我只是……爸爸需要我照顾,还有公司才刚刚稳定,还有很多……”
  “杨毅。”乔意平静打断他,“你不用解释,我都懂。我为现在的你高兴,真心的。”
  “你还爱沈卓对吗?即使你和他离了婚,即使他把你害成这样。”
  乔意张了张嘴,“手机快没电了,别再给我打电话,无法接通。”她挂掉电话,呼一口气,与灵魂作伴,让时间对峙荒芜,她无需向任何人交代。
  稻城最漫长的是冬季,虽然没有金秋的绚丽,却从不缺空灵的蓝天白云,湛蓝天空下积雪和大地交相辉映,别有一翻冬的韵味。
  大雪封路,乔意下了机场大巴,徒步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处客栈,古朴有点儿像“同福客栈”的味道,连风韵犹存的漂亮老板娘都像。
  快春节了,客栈门口挂了两个大灯笼,老板娘很爱聊天,问乔意打哪儿来,怎么选这个季节来旅游又冷又没景色,还耿直的吐槽自己的客栈又旧又落后要什么没什么。
  老板娘倒一杯煮好的咖啡给她,“这是我俄罗斯的朋友送给我的,去去寒。”
  “谢谢。”这客栈确实简陋了些,但是便宜啊,她现在是三无人士。乔意双手捧着咖啡暖手,哈口气,“我不是来旅游,来找人。”
  “找什么人?我在这一带很久了说不定能帮到你。”老板娘人美心善。
  乔意捧着杯子垂一垂眼皮,“还没决定好,找不找。”
  “……好吧。”短暂的聊天结束,老板娘带她上楼,“房间都是空的,你随便挑。”乔意挑了个暖和的。
  晚上躺在床上,大红灯笼的光透进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明明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远离沈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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