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你——倪多喜
时间:2018-07-06 09:45:41

  “我不怕,我就要陪你。”
  孙恬恬不肯下车,沈念深没有办法,只好载着她一起。
  孙恬恬陪着他穿街过巷,陪着从一家店到另一家店,陪着他上楼下楼。
  摩托车在街上疾驰,孙恬恬抱着沈念深,脸贴在他后背上。
  夜风迎面吹来,吹迷了眼睛,她眼睛一酸,忽然掉下泪来。
  “阿念,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沈念深愣了愣,道:“四五千吧。”
  加上他帮人翻译科技文章,一个月能有六七千,只是很辛苦。
  孙恬恬眼眶热热的,声音控住不住地哽咽,她将沈念深抱得紧紧的,心疼得心都快碎了,“阿念,不要这么辛苦好不好?我可以帮你的。”
  沈念深没有回答,他眼睛迎着风,红得像血。
  ……
  自从孙恬恬知道沈念深在外面打工,白天陪他上课,晚上就陪他帮人送外卖。
  有时候忙起来没有时间吃饭,他们俩就随便买点东西坐在路边就吃了。
  这天晚上,孙恬恬和沈念深送完最后一餐已经凌晨三点了。
  沈念深骑着车载着孙恬恬回他家里。
  孙恬恬来了月经,肚子很疼,她坐在后面,抱着沈念深,紧紧闭着眼睛。许是吹了冷风,肚子痛得不行,一张小脸惨白得没一点血色。
  之前每天晚上回家孙恬恬都在后面高高兴兴地唱歌,今天难得地安静,沈念深就觉察到不对,问道:“恬恬,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说话?”
  孙恬恬怕沈念深担心,强打着精神,“没有,我只是有点困。”
  “马上就到家了,你先睡会儿。”
  “好。”
  到家以后,沈念深扶着孙恬恬从车上下来,孙恬恬强撑着笑容,说:“今天好累啊。”
  沈念深笑了下,牵着她往屋里走,“我给你打水洗脸洗脚,你先去被窝里躺着。”
  孙恬恬点点头,然后就转身往卧室里走。
  她刚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退了下去,手捂着肚子,眉心紧皱着,脸色白得吓人。
  她撑着力气脱了衣服上床,钻进被窝里。
  小腹痛得好像好几把刀子在里面搅,她浑身发凉,身体缩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沈念深给孙恬恬打好了热水,拿着毛巾,端着盆子回到卧室里。
  进去的时候,发现孙恬恬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脑袋也埋在里面。
  他将洗脸盆放在地上,单膝跪在床上,俯下身,轻轻扯了下被子,“恬恬洗脸了,洗了再……”
  他话还没说完,揭开被子的瞬间,发现孙恬恬小脸苍白,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发抖。
  沈念深吓得脸煞白,下意识立刻摸了下孙恬恬的额头。结果这一摸,才发现额头凉得像冰块儿一样。
  沈念深吓得浑身冰凉,下一秒,将孙恬恬紧紧抱在怀里,“恬恬,恬恬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他眼睛通红,感觉到孙恬恬在他怀里发抖,害怕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孙恬恬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沈念深在掉眼泪,她愣了愣,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阿念,你怎么了?”
  沈念深浑身发抖,眼泪突然止不住,长时间的害怕和压力突然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好像已经快到断裂的边缘,快要撑不住了。
  孙恬恬被沈念深吓住了,她忙安慰他,“阿念你别这样,我只是来了例假,肚子疼而已,你别这样……”
  她看着沈念深这样哭,突然很害怕,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撑着小腹的疼痛从沈念深怀里坐起,她将沈念深紧紧抱住,“阿念你不要这样,我没事,我没事,你别怕……”
  沈念深将孙恬恬紧紧抱住,他紧紧咬着牙,想要控制住情绪,可是没有办法,他的脸紧紧埋在孙恬恬的脖颈里,滚烫的眼泪无法抑制地往外涌,他情绪激动,不停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害你跟着我吃苦,真的很对不起……”
  孙恬恬真的被吓住了,她急忙说:“没有,不关你的事,阿念你不要这样,你别这样,我很害怕……”
  孙恬恬急得直哭,她不知道沈念深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她更不知道,沈念深一直以来最害怕的就是她跟着他受苦,她在沈念深心里,是天上的星星,是他本不该奢望的。
  最近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把所有压力都背在自己身上,几乎已经快到极限,所以一件小事都能变成□□,所有压抑的、悲观的、绝望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汇聚起来,被这根□□点燃,在心底轰然间全部爆.炸,几乎将他整个人完全摧毁。
  他以为自己能撑得住,他高估了自己。
  他去外面吹冷风,蹲在门口,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没想让自己这么狼狈,他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孙恬恬。
  他在门口蹲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从里面开门的声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拉住了门,“别出来!”
  孙恬恬开门的动作顿了顿,手握在扶手上,没有再动作。
  沈念深嗓音沙哑,近乎哀求,“不要看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孙恬恬喉咙哽咽,应他,“好。”
  隔着门,沈念深声音很低,近乎哀求,“把刚刚的事情忘了,好不好?”
  孙恬恬点头,“好。”
  孙恬恬松开手,沉默了很久,轻声说:“阿念,让我帮你好不好?”
  沈念深站在外面,通红的眼睛盯着巷子深处,许久没有应声。
  ……
  沈念深在外面站了二十分钟,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推门进屋,发现孙恬恬蹲在地上。
  他急忙上前,将她抱起来,“怎么不回屋?”
  孙恬恬肚子还很痛,但强撑着精神。她双手搂着沈念深脖子,看着他说:“等你。”
  沈念深看着她,喉咙干涩。
  将孙恬恬抱回房间,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拉过被子严严实实将她盖着,摸摸她额头,柔声道:“先躺会儿,我给你熬点姜糖水来。”
  沈念深去厨房给孙恬恬熬姜糖水,没一会儿就熬好端进卧室。
  孙恬恬从床上爬起来,沈念深忙坐到床边,将枕头立在床头,让孙恬恬后背靠着。
  将碗递给她,轻声道:“有点烫,慢点喝。“
  孙恬恬接过碗,一边吹气一边慢慢喝,生姜和红糖熬的水,暖宫。
  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喝下肚,小腹真的舒服不少。
  沈念深将碗接过来,放在床头,看着孙恬恬,轻声问:“舒服点吗?”
  孙恬恬点点头,“舒服多了。”
  沈念深摸摸她脸颊,随后道:“太晚了,睡吧。”
  孙恬恬却是不动,抱住沈念深,头靠在他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望着沈念深,很轻声地说:“阿念,你不要害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身边陪着你,我不会让你孤单的一个人。”
  她眼神无比坚定认真,许诺一般。
  沈念深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很久也没有说一句话,最后却是摸了摸孙恬恬的脸颊,低声说:“睡吧,不早了。”
  这天晚上,沈念深一直靠着床头坐着,低着头,无比专注地看着孙恬恬,手指在孙恬恬脸上轻轻勾勒轮廓,一遍又一遍,好像要将她牢牢烙印在心里。
  ……
  第二天,孙恬恬睡到中午快十二点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沈念深已经不在了。
  床边放着沈念深的羽绒服,孙恬恬裹在身上,将脚踝都包住了。
  从卧室里出来,在每个房间都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沈念深。
  “阿念?”孙恬恬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她下意识走到门口,打开门,脑袋往外一探,发现沈念深站在外面。
  他背靠着墙,在抽烟。
  孙恬恬嘴角一咧,笑起来,“我说你去哪里了,原来在这里。”
  她小跑到沈念深面前,见他手里夹着烟,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巴,“不是答应我要戒烟的吗,怎么又抽了?”
  沈念深看着她,半晌,哑声道:“对不起。”
  “知道错了就不要再抽啦。”孙恬恬伸手去把沈念深手里的烟拿了过来,“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她说着,蹲下身,将烟头捻灭在地上,然后站起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沈念深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他眼睛漆黑深邃,看不透在想什么。
  孙恬恬将烟头扔掉,又跑到沈念深面前,扑进他怀里,开心地抱住他,仰起头,发现沈念深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睛一弯,笑眯眯问:“你在看什么?”
  沈念深没说话,只是格外专注地看着她。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手,双手捧着孙恬恬的脸,大拇指在她脸颊上温柔地摩挲着。
  他看着她,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想了一整夜的话堵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喉咙里才终于发出点声音,带着一丝克制不住的哽咽,“恬恬,跟我在一起这段时间,真的很抱歉,没有好好照顾你……老是让你为了我受委屈,顾忌我的自尊,总是小心翼翼地和我相处,出门老让你跟着我挤地铁,不能吃太好的东西……”
  “没有。”孙恬恬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忙说:“我没有受委屈,我很开心的,沈念深……”
  “听我说完,恬恬……听我说完。”沈念深打断她,又继续道:“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想把当珍宝一样宠着的,可是后来才发现,其实是你一直在委曲求全,我上课,你来陪我上课,我去图书馆,即便你很不喜欢待在图书馆,你也一直坐在那里陪我,好像从我们在一起到现在,都是你在陪我,我却没有陪你去做过什么你喜欢的事情,就连情人节都害你那么难过……”
  “你不要这样说!你有陪我去做我喜欢的事情啊!你有带我去骑车,带我去游乐场,你忘了吗?!”孙恬恬突然激动起来,她心里有种很强烈的不详的预感,她眼睛发红,紧紧抓着沈念深的手,“沈念深你不要想太多了,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
  “可是我不开心。”
  孙恬恬一愣,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她嘴唇颤了颤,心脏好像突然被刀子刺了一下,她盯着沈念深看了很久,声音轻轻的,控制不住地发抖,“……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念深看着孙恬恬,第一次知道原来心如刀绞是这样的感受。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嗓子胀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巷子里的风在耳边呼啸吹着。
  过了很久,沈念深看着孙恬恬,终于哑着声音开了口,“恬恬,我们分手吧。”
  说完这句,他便移开了视线,双眼通红。
  孙恬恬浑身僵硬地愣在那儿,她看着沈念深,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外涌。她甚至问不出一句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
  “沈念深,你不要这样……”孙恬恬执着地拉住沈念深的衣服,“不可以这样……”
  他们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这样。
  沈念深不敢看孙恬恬,他仰着头,强忍着眼里的酸涩,低声说:“我真的……太累了。”
  和孙恬恬在一起的每一天,他内心都充满了自责和愧疚。她越是为他考虑,越是小心翼翼,那种自责和愧疚就更深地吞噬他。
  她每一次小心翼翼地为他省钱,他内心深处隐秘的自卑就会突然跳上来。
  他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到,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孙恬恬走下去。
  他怕自己将来颠沛流离穷困潦倒,他怕孙恬恬跟着他吃苦受罪。就像她之前每天陪他去打工一样,他自己吃苦没关系,可是他看着孙恬恬被风吹雨淋,他就恨自己为什么要把她卷入这样的生活里来。
  她是天上的星星啊,她应该待在富人区,而不是和他一起待在贫民窟里。
  他将孙恬恬的手轻轻拉开,看着她,“回房换衣服吧,我送你回学校。”
  沈念深转过身,走回屋里。
  孙恬恬跟着进去,扑到沈念深身上,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撕心裂肺地大哭,“沈念深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们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不要,不要!”
  她哭得不行,眼泪流了一脸,紧紧抱着沈念深,不敢松开,就怕这一松开,就再也抱不到了。
  沈念深僵直地站在那儿,他红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的墙壁。他以前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到现实比他想象中更残酷,从来不知道“无能为力”这四个字沉重得让人几乎喘不上气。
 
 
第49章 
  沈念深从卧室出来的时候, 手里拎着一个粉色的书包,里面装的全是孙恬恬的衣服和护肤品。
  这阵子,孙恬恬每天陪着沈念深打工, 常常忙到半夜两三点。学校十一点半关寝室门, 她没办法回去, 所以这些日子一直住在沈念深家里。
  书包里是她特意放在沈念深家里的睡衣和内衣裤,她原本还打算过两天把宿舍里其他的东西也搬来, 准备在沈念深家里长住。
  她看着沈念深拎着她的书包出来, 眼泪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想说什么, 可是喉咙好像被烈火灼烧着, 痛得发不出声音来。
  她只是哭,红着眼睛看着沈念深。
  沈念深看着孙恬恬满脸的眼泪,强忍着心痛,将书包递给她, 哑声道:“我送你回学校。”
  孙恬恬不肯接,拼命摇头,大哭着喊:“不要!我不回去!”
  孙恬恬哭得喘不上气,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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