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管了?万一下次再出这种事儿怎么办?万一是小孩子困在里面呢?”她边说边抖,声音有些大。
老房子隔音不好,听见这么大动静,最近的两户人家都打开门看情况,一见是这样的事情,纷纷站了出来。
“这电梯就是该修了!我都被困了好几次了。”
“老李头你给上面反应反应啊,不能说就不管我们死活吧?”
“就是啊!人家小姑娘说的也没错!”
保卫科的工作人员节节败退:“我肯定反应!我也不想出事的,这要是真出了事我们保卫科也是要担责任的啊!对不对?”
他见习尽欢情绪激动,只好对着利慎平道歉,“对不住啊,这确实是意外。你女朋友是吓坏了,麻烦你多哄哄小姑娘。”
邻居平时都见习尽欢一个人住,忽然见她带了个男人回来,还是这样卓然不凡的男人,都有几分好奇。
利慎平揉了揉习尽欢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对着保卫科的人说:“这不是哄不哄的问题,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一栋楼共有26层,每层4户人家,也就是104户,就算平均每户只有2个人,那么一天也会有208个人面对这样的问题,一旦出现危及生命的事故,赔付最高可达100万一人。也就是说不及时修理的话,你们每天都面临着2亿的巨额赔付风险。”
利慎平的态度温和,却把后果说的颇为严重。居民都是些拿死工资的小市民,一听他噼里啪啦算着钱,个个目瞪口呆。
他等大家消化了一阵之后,又提出解决方案。
“首先针对本次事故,应该彻查原因,避免类似事故的发生,如果是电路方面的问题,那么还应该确保不会因为线路老化引起火灾。
“其次,启用大修基金需要住户签字,这是很正常的程序,可以去做。如果进展不顺,同时可以采用替代方案,例如增加电梯里的监控和通讯设备,一旦出现意外,里面的人可以及时与外界取得联系在,这样也可以减少人员伤亡。”
他说话条理分明,声音清润温和,一番话说下来走廊里鸦雀无声,五六个人都被他淡定自如的气质震慑住了。
保卫科的干事刚才还指望他和稀泥,把抓狂的习尽欢哄走,这才觉得自己真惹上了个厉害人物,连忙做出保证:“好的好的,我们下午就开会研究!”
“辛苦了。”利慎平颔首,拍了拍习尽欢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回家。”
*** ***
折腾了半天,回到习尽欢的房间,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习尽欢缓了缓精神,招呼利慎平进屋坐,“利总你要不要洗把脸?”
他刚才一脸冷汗,肯定会不舒服。
“也好。”利慎平点点头,脱下了外套。
习尽欢伸手接过,抱着西装外套,带他去了卫生间,“在这里,有点小。”
“好的,谢谢。”利慎平点头示意,迈步进去。
确实是很小的,他高大的身体一踏入,更显逼仄。
可小归小,里面整洁干净。
浴室的帘布束在一边,阳光透过外墙的窗户照进来,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香气,像是洗衣粉的味道。
他的视线落在的一旁的蓝月亮洗衣液上,上面写着薰衣草几个字。
利慎平长舒口气,仿佛真的被薰衣草安神的香气抚慰了。
他取下眼睛搁在一边,拧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算是冷静下来。
“利总,”耳边响起习尽欢怯怯的声音,“客厅没有挂衣架,我把外套平铺在沙发上好不好,这样不会皱的。”
她想他的外套一定价格不菲,要是弄脏了就麻烦了。
利慎平抬手抽旁边抽出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偏过头来看她。
“不碍事,随手扔在一边就可以了。”
习尽欢第一次看见他取下眼镜,温和的眉眼多了继续锐利,双眸黑亮,似能看穿人心。
她愣了下,才“哦哦”两声,退到一边,让他出来。
利慎平重新架上眼镜,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刚才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她赶快摆摆手,一张脸上都是歉意,“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她其实有点想问他怎么了,可又觉得不好,像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一定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这一面。
习尽欢把好奇都咽了回去,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利总,我还有个牛排没煎,很快就好了。”她快走两步,从餐桌上端起一杯乌梅汤给他,“喏,乌梅汤,你先喝着休息一下。”
“不用麻烦了。”利慎平抬手撩开袖子看表,“我呆不了多久。”
“这样啊……”
他笑了笑,说:“快吃饭吧,好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
“那好。”她把杯子给他,从锅里取出热饭。
利慎平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抿了一口乌梅汤。
冰冰凉凉的汤汁入口,甜中带酸,酸里回甜,独特的口感从舌尖一路下滑,唤醒了他的味觉。
的确很好喝。
他坐进椅子里,觉得又活过来了,胸腔的心跳渐渐归于平静,又渐渐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悸动。
习尽欢把龙井虾仁、清炒豌豆、辣子炒鸡丁和浓汤都摆上了桌,还好南兴的冬天不冷,桌上的饭菜还没有冷掉。
没了牛排,这样一看,三样菜都是切丁类的,她忽然觉得自己昏头了。
反倒是利慎平笑着安慰她,“挺好的,我们也算是一起坐过跳楼机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好吧,人家这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大将风度。习尽欢很不好意思:“这次不算,那我下次重新给你做一顿好吃的吧。”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未抿,笑着点了点头,“这可是你说的。”
“嗯嗯,我说的。”她冲他笑了笑,“快吃吧。”
两个人还没吃完饭,利慎平的手机就响了,他说了声抱歉,当着她的面接了起来,边听边看时间。
看来是要走了。
习尽欢加快速度,把自己的饭吃完,看着他挂了电话,果然说:“尽欢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没关系,我也吃好了。”她放下碗筷,“你吃饱了吗?会不会饿呀?”
“吃饱了,谢谢你。”
“那我送你下去吧。”
她从沙发上拿起他的外套,递给他,自己带上钥匙去换鞋。
电梯已经修好了,但习尽欢暂时不敢坐了,于是问:“利总,我们走楼梯好不好?”她怕他觉得累,小声解释,“你别看是6楼,其实只用走5层楼,1楼就是平地了。”
“也好。”
进了楼梯间,习尽欢又后悔了,因为里面没有灯,很暗,只有墙角上“安全通道”的提示牌亮着微弱的光。
这么黑,他会不会怕呀?
她回过头去,见他面色如常,试探着说:“利总,会觉得不舒服吗?”
利慎平看着直直的台阶下边,是楼下一层的楼梯间门口,虽然暗,但不至于完全看不见。
习尽欢见他没回应,以为是在害怕。
可现在她是真的不太敢坐电梯了。
略一犹豫,习尽欢咬了咬牙,朝他伸手认真道。
“你要是怕的话,我牵你走好不好?”
她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真不会说话,哪个大男人会承认自己怕黑啊,她还往人家伤口撒盐。
习尽欢正要收回手,掌心忽然滑入了一只柔软温热的大掌。
他清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隐隐带着笑意。
“好。”
第20章 壁咚她啊
“啊?”习尽欢有些意外,“哦哦。”
手上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她屈指回握住了他,“我走慢一点,你在后面跟着我。”
利慎平淡淡地应着:“知道了。”
“那,那我往下走了。”习尽欢转身,牵着他步下台阶。
他们这栋楼房子是2000年初修建的,算是最早带电梯的家属楼,还是老式的点式结构,一梯四户,旁边的楼梯间又小又窄,两层楼之间台阶不转弯,直直地下去,看上去有些陡。
习尽欢走在前面,牵着他走得很慢。
两个人一前一后牵着手,其实不好走,楼梯间又窄,她一手扶着墙,一手握着他的手。
利慎平的手掌不像是一般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或者很硬,他的手特别柔软,又暖,习尽欢觉得自己倒像是个糙汉子。
可她到底是牵着一个陌生男人,心里很紧张,只好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事没事,利总不会多想的。
下到5楼,两个人都探索着步伐,没有说话。
昏暗的楼梯间里,气氛有些沉闷。
习尽欢没话找话,“利总,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了,希望你别介意。”
“无妨。”顿了顿,他又说,“要考虑搬家吗?”
“暂时不了吧,合约还没到期。要是现在不租了房东肯定不退钱,押金也不退。”她叹了口气,自我安慰,“还好是6楼,我就当锻炼身体了。”
他听了淡笑两声,“钱比命重要?”
“那当然没有了!”习尽欢这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解释道,“只是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再找房子,我先看看情况吧——这边有垃圾,您慢一点。”她晃了晃手,提醒他。
利慎平应了一声,避开楼梯口的那一堆杂物,跟着她继续往3楼走。
他捏了捏她的手掌,有些不满:“你刚才不是还叫我利慎平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您了?”
“我……那不一样啊,我刚才那是心急了。”习尽欢申辩,“再说,我觉得叫利总蛮好听的啊。”
“是吗?”他尾调拉长,戳破她的小伪装,“我看你就是怕我。”
“谁说的?”她立马反驳,还振振有词,“我才不怕,我还敢不准您抽烟呢。”
那个本能的敬语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下。
利慎平闷闷地笑开,摇了摇头,“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可怕。”
“都说了不怕你了!”习尽欢恼羞成怒,回头横了他一眼。
她没注意下面还有一级台阶,脚下踏空,拉着他一并向旁边倒去,“啊!”
“小心。”利慎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幸好是最后两步了,没有大问题。
她双腿扭了一下,整个人靠倒在墙边,拍着胸口,“我的妈,吓我一跳。”
他紧了紧相握的手,低头看着她,“小心一点啊。”
温和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奈,像是拿调皮的小孩子没办法似的。
利慎平单手撑在墙上,借着楼梯间外的光端详她,“有没有事?崴到脚了吗?”
习尽欢见他靠近,忍不住向后靠去。可她本来就靠在墙上,退无可退,只好往后收下巴,“没、没有。”
男人的目光带着探究落在她脸上,神情认真,眉心微拧,又浮现出了那股淡淡的忧郁。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习尽欢捂着胸口,连忙别开了自己的目光。
这姿势是不是太暧昧了点……怎么感觉,好像利总在壁咚她啊……
她一双眼睛简直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声音嗡嗡,小如蚊蚋:“我没事我没事。”
“没事就好。”利慎平见她没有受伤,松了口气,“先不要说话了,小心看路。”
“哦。”她小声地应了下。
“还是我走前面吧,要是再踏空就倒在我背上,我帮你挡着。”利慎平牵着她,换到了前面。
两个人继续往下走。
习尽欢从后面看着那宽阔的背影,目光顺着他的手臂,滑倒两个人交握的一双手上。
她心跳砰砰,不知是后怕还是其他。
最后一层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快走了下来。到了一楼,天光大亮,习尽欢心里的异样也被冲淡了不少。
她送他到了路边,清了清嗓子才说:“那利总我就不远送你了。”
“嗯,”利慎平也很干脆,没有过多留恋,只是说,“出差很忙,你可能不能及时联系到我。”
习尽欢:“……”
谁、谁要联系你啊,没事连你干嘛!
她默默吐槽,表面上还乖乖地:“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利总一路平安。”
“好。”利慎平垂眸凝睇,深深看了她一眼,上了车。
习尽欢退开来,方便他发动。她站在路边冲着远去的车子挥了挥手,直到轿车驶离视线,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转身走回楼道,双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想散开那种别样的触感。
*** ***
从南兴到新加坡,私人飞机比普通航班节约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到实里达机场时,当地的专车已经等候片刻了。司机拉开车门,扶住车框,防止利慎平上车时撞到头。
同行的几名属下也依次上了后面的车辆。
机要秘书绕过车尾,坐进副驾,扭头问:“利总,这次是要住家里吗?”
飞行的途中,一直有下属在一起开会,他几乎没有休息。
今天先是在电梯里受了惊吓,又是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途中还得打起精神开会,饶是利慎平精神再好,此刻也有些吃不消。
他仰头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整个人都倦怠下来,“不用了。”
秘书知趣地没有打扰他休息,让司机把车开去了滨海金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