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仲凌回来了你们就一起抽时间回去看看，孩子那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平时有空了，或者想孩子了，就打个电话回家，妈每天都在家的，你也知道什么时间找她合适。”
翟仲欣在一旁劝慰着，她自然能理解娉婷的舍不得，可既然娉婷想着兼顾事业，那孩子这边总归是顾不上的。
“亮亮这边你就多费神，爸也说了，仲凌不会一直留在金陵。你们现在还不稳定，很多事情还是要趁早考虑。”
比如娉婷在文工团的工作，肯定是不可能一直做的。一旦翟仲凌离开金陵军区，娉婷势必会跟着一起走，到时候她还是要换其他职位。不过这些话翟仲欣并没有直说，她和娉婷的情况不同，一个是家庭主妇，一个是事业性女人，说哪一个更好一些，另一个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不服气。
来来回回坐了那么多次的火车，大家早就有了经验，相比而言还是下午的火车最舒服。上车后安置好，吃个晚饭，就可以一路睡到北京，孩子在火车上也好带一些。
这天下午，娉婷带着亮亮，一起送他们去火车站。坐在车里，平平和安安很是兴奋，他们还不知道即将要和妈妈分离的事，咿咿呀呀的说着话。娉婷直接抱着他们，只觉得怎么样抱，也抱不够。想到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要缺席他们的生活，她都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亮亮到底大一些，懂事了，他知道奶奶，姑姑和巧梅要带着弟弟妹妹回北平，只有他和妈妈留下来。大人的决定孩子无法左右，可一下子这么多亲人要分离，他也很舍不得。
“弟弟妹妹，这两个玩具是我最喜欢的，现在我送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想我。妈妈说，等我们有时间了会回北平看你们的。”亮亮把他最爱的一把玩具□□和一个手工玩偶送给了平平和安安，抱着他们的小脸亲了又亲，把身边的大人看的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的。
“奶奶，你也要记得想我啊，千万不要因为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疼我了。”他的一句话，直接把卞颖芝说哭了。
“我的心肝，奶奶怎么可能会不疼你呢？你可是我的大孙子，是我的大宝贝。”卞颖芝弯腰把他搂进怀里，紧紧抱了抱，“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要是想爷爷奶奶，想弟弟妹妹了，就让妈妈带着你打电话。”
站台上，在等车的空隙里，大家依依不舍地话别着，相互间流了不少眼泪。等车子到了站，喇叭里开始催，娉婷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平平和安安，要看着他们在卞颖芝和翟仲欣的怀里渐渐走远。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上车的时候，一直不哭不闹的平平和安安突然一起哭了起来，让娉婷很是揪心。她真想跟上去，把两个孩子抱下来，之后不管去哪里，去做什么，都一直带着他们，不丢下他们一分一秒。可是理智告诉她，这是行不通的。就是现在把他们留下，等孩子长大了，总归是要上学，要工作，要为了前程去打拼，她不可能永远和孩子们在一起。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呀，我现在就想弟弟妹妹了。”
火车开走后，亮亮抬头看着身边的娉婷发问着。娉婷伸手摸摸他的小脸蛋，扯着一丝微笑安慰道，“很快，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到他们，然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以后永远都在一起生活，亮亮说好吗？”
有了这个承诺，亮亮笑着点头，好像他已经相信了，这一天真的很快就会来到一样。
不管生活有什么改变，日子还是照常过着，娉婷回到了文工团，亮亮则继续上着他的幼儿园。偶尔趁着有空的时候，娉婷会带着亮亮打电话回北平，知道平平和安安在家里过的很好，很适应那里的生活后，她也安心多了。卞颖芝还特意带孩子们去照相馆拍了照片，也给娉婷寄了两张。
人一旦忙碌起来，很多事已经没时间去想太多了。她心里记挂着翟仲凌，可也渐渐习惯了生活里没有他的日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春天离开，现在已经到了冬天，连亮亮都已经放了寒假。娉婷计算着过年的时间，在考虑过年要不要带着亮亮去北平。
“你这一个人带着孩子坐火车也太受罪了吧？哎，所以说这当妈的不容易，一个人带孩子不够，又惦记着另外两个小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陈婷几个月前就退伍转到了机关工作。最近亮亮放寒假，娉婷每天去文工团没办法顾着，就每天托放在陈婷家，等娉婷从文工团下班的时候再接回去。
今天陈婷在家做了臊子面，丈夫孙克明晚上不回来吃饭，她就开口让娉婷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
“没办法，只能挺一天是一天了，反正这些苦日子肯定会过去的，习惯了也就好了。”
“你这是完全消极的心态。”陈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说了一句后也不再说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不是轻易说两句就能解决的。
骑着车带着亮亮回家后，看到院子的地上有一封信，拿起来一看，是翟仲凌寄回来了。
她突然间脑子里就冒出了什么想法，好像有个第六感在提醒她。她抖着手拆开了信，心里只有短短的几行，可她看了还是高兴的不行。
“勿念，欲归。”
结尾的这几个字，狠狠的砸在了娉婷心头，她把信放在胸口，一直压抑的不安也随着眼泪释放了出来。
“妈妈，你怎么哭了？”亮亮抱着娉婷的腿焦急的问着，他常常像个小男子汉一样，只要看到娉婷伤心难过，他就会冲上来嘘寒问暖地关心。
“没事，妈妈这是高兴的。爸爸很快就要回来了，亮亮你开不开心？”她弯腰搂住了亮亮，脸上是明媚的笑容，仿佛一切阴霾瞬间都散去了。
原来她说的习惯，只是习惯了失望，在她的内心深处，何尝不想念那个男人宽厚的肩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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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翟仲凌回来的那天，是过年前。这天文工团休假, 娉婷带着亮亮坐公交去市里买过年要用的东西。另外她之前找裁缝给大家做了几件过年的衣服, 今天有时间刚好一起去拿了回来。
下了公交车后, 离他们住的院子还有几百米，娉婷一手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一手牵着亮亮，听他翻来覆去的背着学过的几首童谣和古诗。
“小白兔, 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 走起路来真叫快。”
“亮亮真棒, 已经会很多儿歌了, 那你再背一首古诗给妈妈听，就背一首《悯农》好吗？”对于亮亮的学习, 娉婷一向是用鼓励的方式教育的。
“《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对的，亮亮背的完全正确, 妈妈晚上奖励你一个鸡蛋好吗？”
“谢谢妈妈。”亮亮一蹦一跳的拍着手, “我不光要吃鸡蛋，我还要吃肉肉。”
今天逛百货商场的时候，在副食品区买了几只盐水鸭和板鸭, 想来亮亮是惦记上了。
走到家门前，娉婷看到院门开着，她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还不忘紧紧把亮亮拉在身后，就是怕家里进了小偷。正当她在院子里四处瞧了瞧，想看看家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时，亮亮突然挣开了她的手往前跑去。
“爸爸！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娉婷回头一看，那把亮亮好好抱起的男人不是翟仲凌是谁！她的内心从一开始对亮亮地担忧，立刻转变成了无边的喜悦。她扔下手里的东西，三两步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翟仲凌，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好让自己知道，他是真的回来了。明明是高兴的事，可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着。
翟仲凌一手抱着亮亮，一手搂着娉婷，姿势有些别扭，可他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他亲了亲娉婷的额头，手掌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着。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吃饭了没有？还有你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什么伤呐？”哭了之后有些鼻塞，娉婷的声音有些发嗡。
“爸爸这边脸上有伤口，一定很疼吧，爸爸？”亮亮的视线刚好是娉婷看不到的位置，听了亮亮的话，娉婷急着从翟仲凌怀里挣脱出来，立刻查看着翟仲凌脸上的伤口。
刚刚只顾着激动，她也没好好看看他，这会发现他黑了不少，皮肤上有不少被树枝之类划破的细小伤口，还有红色的星星点点，只不过皮肤变黑了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他真个人的感觉比以前更加沉默，眼神里有她熟悉的情感，可更多的，是一片让人无法触及的深幽。想到他一去前线就是大半年，中间肯定也发生了不少事。战争有多残酷，不去经历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你身上还有没有伤？要不到屋里我给看看？”娉婷还是不太放心，翟仲凌以前也上过战场，那一次手臂就被打串了，好在没伤到紧要的地方而已，到现在还留着子弹印呢。
“我真没受什么伤，这次我主要是作战指挥，是不上前线的。”翟仲凌走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心酸和感动，“等晚上再给你看吧，你看你买的东西也扔在地上，还有很多事，我还没来得及问，我们是不是先去把晚饭做了，顺便再一起说说话。”
娉婷听他这么说当然同意，反正只要他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就行。
翟仲凌帮她从地上把买回来的东西捡了起来，穿的用的放进房间，吃的东西拿到了厨房。娉婷又关照了亮亮，让他在院子里玩就好，千万不要到处乱跑。
“孩子什么时候生的？我记得预产期是十月份？”回来到现在，他既没看到孩子，也没看到卞颖芝，早就想问清楚了。
“双胞胎嘛，没到足月就生了。出来早点的是女孩，出来晚点的是男孩，刚生出来看上去小小的，喂了两三个月的奶就长得白白胖胖了。我给他们起了小名，女孩叫平平，男孩叫安安，至于大名，就等着你回拉回给他们起呢。”
因为孩子出生在特殊的时期，翟景升也没揽下给孩子取名的事，这也是对儿子翟仲凌能早些回家的一种祝福吧。
翟仲凌听了点点头，他能想象当时的场景，绝对不像娉婷说的那么轻轻松松，从孩子的小名就能看出来，她当时内心是多么担忧和焦虑。
“两个孩子呢？是被妈带走了？”他一回来就去了部队，先向首长做了口头报告，等报告结束，首长让他先回家休整，其他事情明天再说。他一路赶着，想快些回家，谁知道家里根本没有人在。好在很快娉婷就带着亮亮回来了，不然他真要发疯不可。
“我生之前妈还去潘阿姨那把巧梅接过来帮忙，等孩子三个多月的时候，想着巧梅肯定是要回去的，妈一个人也照顾不了那么多孩子，我就和妈商量，要不把平平和安安带回北平，那里爸妈熟悉，在他们熟悉的环境里带孩子更容易些，就是想找个人帮忙也比在金陵容易。她也就同意了，最后是姐过来接的他们。后来巧梅也一起回了北平，说是北平离她老家近，她想家想孩子，就和妈他们一起走了，在家里帮着妈带平平和安安。”
娉婷一股脑的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翟仲凌听后点了点头。
“等会我出去打个电话回去，晚饭你看着做就行。”回来后还没有打电话回去报平安。本来以为卞颖芝也在金陵，既然她带着孩子回北平了，他怎么样也要说一声才行。
“行，那你快去吧。”她看着翟仲凌回来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风尘仆仆的跑来跑去，心疼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踏实感。起码她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而不是远隔千山万水，想知道也无从知道起。
今天翟仲凌回来了，按理说应该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了买回来的盐水鸭和板鸭外，家里也存什么菜，只好拿现有的食材将就着做几个。
除了答应好亮亮的煎鸡蛋外，娉婷又另外炒了两个蔬菜，还把买回来的板鸭和盐水鸭切了切。前阵子买的馒头还有几个，娉婷一股脑拿出来放到米粥锅上蒸，这样等米粥煮好了馒头也就能吃了。
等晚饭做好了，翟仲凌刚好到家，一家人坐下来，算是简单的吃了一顿“团圆饭”。
“我之后几天可能比较忙，晚上你和亮亮先吃饭，也别等我回来。如果年前能忙完，我们就回北平过年，要是忙不完，那就年后再找个时间回去一趟。”刚从前线回来，局势还没有完全清晰，两国只是暂时停战，一旦邻国再发生挑衅，国家势必还是会派出军队。不过这些没确认的事他也不会和娉婷说，免得她又担心受怕的。
“另外我的工作可能会有调动，现在还不确定，不过你在文工团的关系，到时候可能会随着我的调动转移。”这次在前线他又立了战功，不光要调动军区，连军衔也要跟着升一升了。
“嗯，这个家里之前也和我说过了，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从她入伍开始就一直待在战地文工团，心里自然是极有感情，可现阶段对她而言，还是家庭更加重要。只是可惜了陈婷，本来以为她留下了，两人能长久的在一块，现在看来，还是过不去“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道坎，等她知道了，非要着急不可。
说完了正事，翟仲凌也没有冷落儿子，转而问起了亮亮他生活里的一些趣事，亮亮也乐于分享的说了不少。
饭后，翟仲凌洗碗，收拾厨房，娉婷则去卫生间给亮亮先洗漱。卞颖芝回了北平，晚上亮亮依然是和娉婷一起睡。娉婷准备等亮亮再大些，上小学的时候再让他单独睡一个房间。
“今天我不光和妈妈一起睡，也要和爸爸一起睡了。”换睡衣的时候，亮亮显得很兴奋，除了他小时候还没记事时，他一直都是和卞颖芝睡一个房间的，之后卞颖芝回北平了，他就跟我娉婷睡，在他印象里，还没有和爸爸妈妈两个人一起睡的记忆。
“对啊，亮亮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开心吗？”看着亮亮可爱的样子，娉婷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像往常一样，亮亮睡觉前还要娉婷给他讲睡前故事，娉婷就陪着他躺下，给他说起了《西游记》里的小故事。
等翟仲凌收拾好厨房后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馨的场景。他笑了笑，拿着自己的换洗衣服去了卫生间，准备洗个澡再睡觉。
“之前亮亮睡的那张小床，明天我去搬过来，就这样和我们一起睡还是有些太挤了。”临睡前，翟仲凌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娉婷听后嗯了一声，也没说其他的。
倒是翟仲凌听娉婷没意见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外面还不觉得，回到家发现，睡觉时不抱着娉婷他还有些不习惯。至于亮亮，已经四岁了，早就应该独立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