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安恭恭敬敬起身,江春水叹息出声:“好好读书,别让我失望。”
“我明白,”江淮安声音有点哑:“您放心,没有下一次了。”
送走了江春水后,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江淮安取下了耳钉,梳好头发,又去了补习班。
还和之前一样,早上七点不到,就到了补习班里,夏啾啾走进课室的时候,就看见江淮安坐在窗台边上。
少年穿着白色T恤,柔软的碎发垂在耳畔,清晨阳光落在他脸颊,他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扭过头来,轻轻浅浅说那么一声,早。
夏啾啾瞬间仿佛是被打了鸡血,开心道:“早!”
而后其他人陆陆续续进来,差不多到9点的时候,所有人就到齐了。董良端了杯枸杞泡菊花茶进来,看见江淮安,倒也没什么意外,就是点了点头道:“回来啦?”
江淮安笑了笑:“让老师担心了。”
“我没什么担心的,”董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静道:“就是你这群兄弟姐妹担心坏了。”
说着,董良抬头,下巴朝着夏啾啾那里扬了扬:“尤其是她,你不来,她也不来,我都快以为她不是来补课,是来追你的了。”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人立刻笑了起来,夏啾啾满脸镇定道:“老师,我这是纯洁的战友情。”
董良笑了笑,眼中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你知我知的意味,随后便开始讲课。
一个假期奋斗下来,一群人开了火箭一样,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弱项,比如说夏啾啾无论如何就是考不好数学,江淮安不管怎么样都记不住单词。
每天读书有时候也觉得无聊,董良也鼓励他们运动,但补习班不比学校,没有什么大操场,于是就在教室里搞体罚。
男生做俯卧撑,女生做深蹲,一面做一面回答问题,答错一题多加五个。
三个男生体力好,做起俯卧撑答错几个毫不费力,完全体现不了体罚作用,于是董良叫嚷着道:“不行,坐个人上去。”
刚好是江淮安答题,武邑立刻道:“我来我来!”
“艹!”江淮安一看全身肌肉的武邑冲过来,赶忙道:“滚,老子的腰不被你坐断了?!宋哲,”江淮安看了一眼旁边的夏啾啾,扬了扬下巴:“上来!”
“我和武邑差不了多少,”宋哲推了推眼镜,靠着桌子道:“把您的腰坐断了多不好,还是找个女同学。夏啾啾,”宋哲扬了扬下巴:“身为同桌,帮个忙吧?”
江淮安听这话就急了,董良看热闹不嫌事大:“啾啾,上!”
“好!”
夏啾啾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拿着书就坐到江淮安背上,认真道:“suffer from。”
少女的身体很软,坐在他身上,带着温度。江淮安有些晃神,就听见夏啾啾在倒数“5,4,3,2……”
“遭受,患病!”
江淮安及时回神,夏啾啾没觉得什么异样,继续问下一个单词:“No longer……”
夏啾啾一个个问,江淮安一个个答,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跳得飞快,脸又红又烫,几乎是本能的在回答问题。
觉得自己应该答对,又希望不要答对,这样这个人就可以坐在他身上,再坐一段时间。
于是最后夏啾啾问:“any”的时候,他诡异的没有说话。
宋哲看出他的心思,转头靠在武邑身上,低头笑出声来。
武邑和杨薇被他笑愣了,武邑皱了皱眉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宋哲摆着手:“真没什么,我绝对不是笑咱们江哥连any都不知道。”
江淮安面色一片淡定,但也被宋哲说得不好意思,多做了五个俯卧撑后,顺利回答了最后一题,站了起来。
晚上回去的时候,宋哲搭上江淮安的肩,小声道:“江哥,追妹子够下血本的啊,any都不知道?”
江淮安目不斜视:“不知道。”
“真不知道?”
“不知道。”
宋哲将目光往下看过去,神色里带着些戏谑:“江哥,有感觉没?”
江淮安一巴掌抽了过去,宋哲连忙躲过去,江淮安追着踹了过去。
夏啾啾和杨薇手挽手跟在后面,杨薇皱了皱眉头 :“他们怎么又闹起来了?”
“感情好呀。”夏啾啾认真道:“感情好都这样的。”
杨薇没说话,有些不赞同,夏啾啾看着她的神色,好奇道:“你皱眉干什么?”
“阿姨说……这样打打闹闹的,不成样子。”
杨薇回过头来,慢慢道:“宋哲以后是要代表宋家颜面的,不能这样。”
听到这话,夏啾啾呆了。
她知道宋家是高门大户言情书网,但没想过讲究成这样的。
想了想,夏啾啾有些踌躇道:“那个,你和江淮安家里熟吗?”
“不是很熟,”杨薇脸上有些尴尬道:“那个,我是宋哲他妈妈好心接回来养的……”
“我知道我知道,”夏啾啾赶忙开口道:“你不要想太多,我就是随口问问。”
说是随口问问,杨薇却是从夏啾啾眼底看到了一些慌张。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己。想了想,她还是开口:“江家和宋家是世交。”
“啊?”
夏啾啾不知道杨薇为什么突然开了这个口,杨薇苦笑了一下,慢慢道:“都一样规矩多,而且江家比宋家复杂多。你知道江淮安他大伯怎么死的吗?”
夏啾啾摇头。
当年江淮安根本没和她说过自己是江家人,她以前也不大管事,对于江家的印象,仅限于他爹说的——有钱、有权、有根底。
人家说富不过三代,但江家不一样,打从清末到现在,江家在南城一直颇有声望。这样的人家,和夏啾啾家这种暴发户是完全不一样的。
夏啾啾开始琢磨,以前江淮安不告诉她真相,是不是就是考虑到,如果说出来,她未必愿意搭理他。
毕竟夏啾啾是一个很讲究门当户对的人,她可以不介意对方,但她不喜欢高攀别人。高攀别人那份气,她受不起。
夏啾啾思绪飘远了些,杨薇却完全没有察觉,小声道:“他大伯是有天晚上在家里突然死了的,人家都说是心脏病,但我听说,”杨薇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犹豫,但女孩子爱八卦的天性还是占了上风,她终于道:“我听说,他大伯是中毒死了的。”
“啊。”
夏啾啾惊诧出声,这时候已经走到车边了,宋哲叫杨薇回去,杨薇压低了声道:“你千万别说出去啊。”
夏啾啾赶忙点头,这种消息,打死她也不会说出去!
等宋哲带着杨薇上了车,江淮安来到夏啾啾面前,看她呆愣的表情,江淮安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想什么呢?”
夏啾啾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呐呐出声:“没……没什么。”
“你家车来了,”江淮安朝着夏啾啾扬了扬下巴,随后道:“去吧。”
“嗯……再见。”
夏啾啾点点头,往自家车走去,走了两步,她顿住步子,扭过头来。
江淮安知道她是有问题想问,于是没有挪步,反而道:“你想问什么?”
“那个,江淮安啊,”夏啾啾犹豫道:“你们家……杀人犯法吗?”
第41章
江淮安被这个话题问愣了,片刻后,他严肃道:“法治社会,谁杀人都犯法,你这问的什么破问题?”
听到这话,夏啾啾放心了,赶紧点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回去吧。”
江淮安:“……”
看着夏啾啾那傻样,江淮安忍不住道:“你是听什么乱七八糟传闻了?”
“没,”夏啾啾瞧着江淮安,认真道:“我就是突然觉得,这世道太不安全了,江淮安,你可得好好保护自己。”
“你瞎说什么呢?”
江淮安忍不住笑了:“回去吧。”
夏啾啾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记得自己死的那一天,下了小雨,江淮安开车,她坐在副驾上,昏昏欲睡。
他们的婚礼,她家人都来了,江淮安家里就只有他大姑江澜过来,剩下的人都没来,他同夏元宝说的是他父母身体不好,腿脚不便,来不了。但那天开车的时候,他才慢悠悠道:“我和我爸关系不好。他是想来,我不想见他。”
昨天的婚礼,夏啾啾累极了,就应了一声:“嗯”,江淮安扭头看她,忍不住笑了:“等一会儿你要是见着其他什么,你也别吃惊,我不是故意瞒你。其实我该带你去见我爷爷,只是他……他走的早。”
“什么时候走的?”
“高三。”
江淮安声音里带了些哑意:“我二伯……”
他的声音混合着雨声,让她充满睡意,也就是那瞬间,话没说完,车就被旁边冲出来的车狠狠撞上。
翻天覆地。
夏啾啾坐在车上,回想起死前那一刻,心里忍不住有些发凉。
之前没有细想过,今天听杨薇说起来,夏啾啾居然觉得,有那么几分害怕。
这世道是法治社会,可也是在人死之后,才接受法律的惩罚啊。
高三、二伯。
这些字眼落在夏啾啾心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等她张开眼睛的时候,她感觉悲痛欲绝,抬手发了个朋友圈。
“当智商跟不上敌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宋哲秒回:“你大概很了解。”
杨薇:点赞
武邑:“老宋说得对。”
过了一会儿,江淮安也有了回复:“没事,还有我。”
夏啾啾:“……”
莫名觉得江淮安很帅怎么办。
她没敢公开回江淮安的信息,就打开了私聊,回复了一个“(*?▽?*)”
江淮安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信息走进屋里,忍不住笑了,只是笑容还没彻底绽开,就听见了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淮安。”
江淮安身子僵了僵,慢慢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江城。
他没说话,将手机放在兜里,转头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江淮安!”
江城提高了声音,然而这只是让他的步伐更快一些,他不想在现在见到江城,甚至于,他如今已经有了最好这辈子不要再见的念头。
他的动作极大刺激了江城,江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江淮安你到底要我怎样?!”
江淮安依旧不说话,江城追了上来,当他推门的瞬间,江城猛地开口:“你回家吧。”
江淮安顿住动作,他抬起头来,看向江城的方向。
江城板着脸,僵着声音道:“你阿姨知道错了,你回来吧,以后我不打你了。”
听到这话,江淮安嘲讽出声,打开门,“砰”的一下,死死关上。
江城站在门口,看着这道被关上的门,仿佛突然失了所有力气,他在门前站了很久,慢慢道:“我去问了老师,怀南是作弊了,我也打过他了。”
江淮安打开音乐,放弃了节奏性很强的歌。
然而江城的话虽然小,但依旧让江淮安很清晰的听见。
“这里终究不是你家,你房间我让你阿姨给你打扫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以后我也不逼你对她亲近。我其实只是希望你们和睦相处,你妈妈的事我很遗憾,但是……”
话没说完,江淮安猛地打开了大门,江城惊得抬头,看见江淮安冷漠的眼。
“第一件事,不要提我妈,”他平静道:“你这种出轨的人渣,不配。”
江城似乎是被戳中的心窝,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江淮安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抬起手指,指向院子外面,声音冰冷:“第二件事,你给我滚。”
江城没说话,强撑着仅有的尊严:“淮安,我是你爸爸。”
“你放心,”江淮安冷淡开口:“以后你的赡养费我会给到,滚吧。顺便,”他低头瞧他,平静道:“不要所有的事儿都是别人错。许青青有错,你就没有?”
说完,江淮安就关上了大门。
江城在门口一直站着,江淮安也没管,他放着音乐,洗了澡,就回到自己桌前看书。
有的人是越心烦越不容易看书。
然而江淮安相反,越不想面对什么,越容易进入书里,因为看完了,什么都忘了。
他开着灯,一直做题做到凌晨,他现在习惯两点睡,六点起,到了一点,他直起身来,打算去客厅泡杯咖啡,只是一拉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江城。
江城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他一眼看过去,就看见江淮安的书桌,台灯,以及台灯下堆积的书。
父子两眼相对,江淮安从他身边走过,去倒了咖啡。
江城跟在他身后 ,声音有些僵硬:“你现在还不睡,是在做题?”
江淮安不理他,端着咖啡进屋,江城忍不住道:“太晚了,你睡吧,也没人逼你。”
听到这话,江淮安嘲讽笑开。
他进了大门,直接关上,还带上了锁,完全没理会外面的人。
一觉睡醒,江淮安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正在院子里遛鸟的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