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跟上我节奏,你是得多练练……”话一出口,他就仿佛想起来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顿时觉得喉咙发紧,看向安歌的眸光幽暗了许多。
安歌疑惑地瞪了他一眼。
宁嘉树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强压下心里那一丝丝痒痒的感觉,正色道:“你对今天的训练有意见?”
“你怎么知道?”
“你那脸上写着呢!”
安歌说:“是啊,就是有意见,就是不服气,怎么了?”
“有什么不服气的,说呗,我听着呢。”
安歌想了一下,道:“带兵打仗,是不是要赏罚分明?”
宁嘉树点了点头,翘了翘下巴,示意她继续。
“既然是赏罚分明,那今天为什么要我们和那帮装病的人一样受训?”明明我们已经站了四十分钟了,却给她们背黑锅。
宁嘉树顿了一下,道:“对,赏罚分明要有,统一行动也要有,你们中间有人偷懒逃避,其他人明明知道是错误的,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这对吗?你要知道,在战场上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就会动摇军心,影响士气,导致全军覆没。这就是我今天处罚你们的原因。”
安歌:“……”这就是株连九族,连坐是吗?
宁嘉树黝黑的眼睛盯着她:“在部队,没有个人,只有集体。”
安歌:“……”
过了一会儿,宁嘉树眼睛在她打点滴的手臂上扫了一眼,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劲头,说,“明天的训练计划是野外拉练,你能参加吗?”
……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安歌就和其他队员以起床了,踉踉跄跄地去操场集合了。
清点了人数之后,大家发现,还真的是一个都不少。
她想起宁嘉树的话,摇了摇头,人的本性就是贱,遇到这样恶魔,一个个都老实了,昨天早知如此,就不会让她受那样的罪。
操场上停着一辆军用卡车。
宁嘉树站在车前,神清气爽,冷峻非凡。
“今天的训练任务是野外拉练训练,到了目的地之后,进行野外强行军训练,长度为10公里,时间为五十分钟,如果最后一名超过规定时间,则全体人员加训,超一分钟,加训一公里。大家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个你的头啊,
你个大魔头,阎王爷。
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好,现在全体人员上车。”
安歌和大家一起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军用卡车,不出意外地看到上面早已经做坐了几个带着红色十字臂章的卫生兵和两幅担架。
这又是往死里整的节奏。
“哎,看不来宁排长这么狠啊,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周婷婷嘟嘟囔囔地嘀咕着,又扯了扯安歌,“是吧?”
安歌体力虚弱,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完成今天的任务,总不能落到最后一名,让大家跟着受罪,她白了周婷婷一眼,拿起军用水壶,小小地喝了一口水,“少废话,留点体力吧。”说完就养精蓄锐地闭起了眼睛。
周婷婷被吓得脸色一窒。
李菁在一旁叹了一口气,“新兵连我也没受过这罪啊。”
……
军用卡车很快地驶离了军区大院,渐渐开上了山路。
盘山公路,海风习习,茂密的竹林,李菁看着这熟悉的景色,捅了桶身边的安歌。
安歌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周围,又缓缓闭上。
“别跟我说话,我得养精蓄锐,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正文 第36章 魔鬼训练
军用卡车急刹车。
车上的女孩们被撞得东倒西歪,倒了一片。
“哎呀,都撞疼了,还会不会开车啊。”
“怎么这么野蛮啊?真是,我们又不是他们野战部队,用得着这么对待我们嘛。”
一声尖锐的哨声,打断了她们的抱怨,传令兵的声音吼了过来,“全体人员下车列队。”
裸、露的黄土的土地,密密匝匝的树林,坑坑洼洼不平的道路,在密林中蜿蜒曲折。
宁嘉树从前面的吉普车上跳了下来,迈着坚定的步伐,站在一个高地上俯视着这群一脸懵圈的队员,冷峻的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可是这笑意太狡狯,以至于姑娘们一个个紧闭嘴唇,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从这里开始,野外拉练跑,记住我昨天说的话,如果有人掉队,所有人员都要加训。”他的目光从她们脸上巡视了一周,直到看到女孩子们服从与忍耐的表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现在出发,跟着我们的教官。”
说完就直接上车,发动了车子。
“欸……”还没有等到叹气。教官们就掐着秒表,面无表情地叫到:“计时开始。”
安歌跟在队伍中跑着,不一会儿就体力不支,两条腿上像是灌满了铅块,有千斤重量,喉咙中好像有一块碳火在炙烤,烧得她呼吸急促,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但是她只有紧咬牙关,坚持不懈地跑着,风从耳旁刮过,地下的道路磕磕碰碰,树干的斜刺出的树枝刮过她的脸和手臂,肌肤刺痛。
她是这样,别人好不到哪里去,谢玉红在她的身后,停下脚步,弯着腰撑着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含糊不清地嘟噜着:“不跑了,不跑了,我要死了。”
“跟上。”安歌一把拉着她的胳膊拽了上路,拖着她继续前行。
宁嘉树的话像是刀刻一般,印在她的脑子里,“如果有人掉队,所有人都要加训。”
他用这种“连坐”的方式,逼着她们拧成一股绳。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
仿佛是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这一帮之前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们跌跌冲冲,连滚带爬地到达目的地,一个个披头散发地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安歌和谢玉红互相搀扶着跑到跟着最后一拨人跑到了终点。
“最后一名也到了,时间是五十五分钟。要再加训五公里。”教官报时完毕。
“先休十分钟,再加训。”宁嘉树简单地命令。
场上一片哀嚎声。
安歌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她双膝一软就跪倒了在地上,开始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
她早上根本就没有吃东西,此时吐得全是黄绿色的水,脸色惨白如纸,视线模糊不清,分不出是泪水还是汗水。
正当弯着腰她吐得翻天覆地,涕泪交加的时候,眼前多了一双军用高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脸颊就被人用手指捏着抬了起来。
迎面撞上的是宁嘉树黝黑深邃的眼睛。
只那么一瞬,安歌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混合在一起的情绪。
探寻,审视,肆意,张杨,还带着一丝驯服者的居高临下的俯视和怜悯。
安歌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紧紧咬着嘴唇,强咽下那要溢出喉咙的酸水。
宁嘉树看了一会儿松开手指,眼眸一垂,嘴角微勾,自言自语一般懒懒地说了两个字:“还行。”
**
半个月的魔鬼似的军训,让安歌的体能超过了当初的极限,在最初的生无可恋的痛苦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不但是一点一点适应了,并且慢慢从心底里接受了这种简单粗暴的训练方式。
这种发现是她在舞剧《红色娘子军》的排练中体会到的。
安歌自己认为她的表演风格一直是优雅和柔和,最多如同精灵般的轻盈活泼,可是《红色娘子军》所要表现的是革命,苦难,报仇,阶级仇恨。
这种感情她是陌生的,她甚至都无法投入感情。
她听其他人的议论也是一样。
“我看我们的剧目还是太少,每次排来排去都是这些。”
“看看人家的舞蹈团体都排练什么剧,黛玉葬花,梁祝,不管如何有点新意吧,我们呢?总是这几部……”
安歌听了只想翻白眼。
废话!谁叫咱们是部队文工团。
不排革命样板戏,难道排男男女女卿卿我我,要死要活,自杀殉情,那么多光棍兵在下面看着,这是想动摇军心?
想到“动摇军心”这四个字,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宁嘉树那活阎王一般的脸,霸道,冷漠,桀骜不驯的表情。
她突然有所领悟。
吴清华和那些女战士的身上也是这种气质,倔强,不肯认命,在那个吃人的社会中,一个不甘心做奴隶的女性,不屈不挠,拼尽全身的力量要去推翻夫权社会,争取自由,靠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么一想她豁然开朗,第二天排练的时候,舞姿中蕴含着更多的力量,眼神也变得更加坚定有力。
刘老师看完她的舞蹈,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就是这种感觉,再继续努力你可以演吴清华了。”
安歌扶着把杆擦汗,莞尔。
没想到的是能够让她顿悟的,居然是宁嘉树那个活阎王。
……
军训,不仅让安歌顿悟,也让文工团舞蹈队员们如同脱胎换骨。
再回练功房,再没有人叫苦叫累,开肩,开胯,劈叉,压腿,都变成了小菜一碟。
《红色娘子军》和其他舞蹈不同,很多手持大刀,长枪的舞姿,需要付出更多的体力,军训给她们打下了体能基础,使得她们能应付自如。
更让杨立新意外的是,原本小姑娘们之间那些捣捣戳戳的小伎俩,小动作也了不少,也很少有人跑到他那里去嘀嘀咕咕地汇报谁谁又在说谁的坏话,谁谁谁又干什么了。
杨立新在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失落,这样风平浪静的环境,是不是也少了不少斗争的乐趣。
他大院里遇到了宁嘉树。
连忙上前递了一根烟,套近乎。
“欸,你说你都是用的啥方法啊?给我介绍介绍啊,最近这些丫头们可听话呢……听话到我都没事可做了。”
宁嘉树用牙齿轻咬着那根烟,要笑不笑地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往死里整呗,不是有人背后叫我是活阎王嘛。”
杨立新一愣:“谁啊?谁敢这么叫你?我回去收拾她。”
宁嘉树眼睛一眯,表情慵懒,嘴角微弯,拍了拍杨立新的肩膀,转身走了。
杨立新愣在当地,呆呆地他身穿藏蓝色军服的挺拔身影走远,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正文 第37章 爸爸重病
正当《红色娘子军》的排练紧锣密鼓之时,安歌突然接到舅舅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