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晚上回不回来?”
季时禹那一副怨夫姿态把池怀音逗乐了。
“不回去还不是在干正事?”
“我是正事。”季时禹说:“你什么时候来干?”
“……”池怀音对他的粗俗实在无可奈何了,敷衍道:“知道了,今天晚上我不加班了。”她说完,撇了撇嘴:“你要是不想一个人睡,不会过来陪我们?你要是来了,我们也省力很多,最近我们组真是累得够呛。”
“那不行。”季时禹:“有些事,在实验室里做不了。”
不等池怀音说话,他又说:“但是想想,实验室里做,应该也很不错。”
“……季时禹!”
……
第二天,一贯衣着简单的池怀音突然戴了一条围巾来上班,一整天都有些低气压。
和池怀音的气急败坏相比,季时禹恨不得要横着走,心情愉悦到简直要长出尾巴。
大家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啊,就是血气方刚。
*******
时间转眼就进入1998年。
冬天来临,新房的装修停了一段时间。池母说冬天装修,很容易墙皮开裂,准备开春再继续。
池怀音和季时禹工作忙,也没时间关注。
长河本部主要生产锂离子电池,因为抽调了团队去溪山分部,所以长河这一块又新招了好几个工程师,全靠池怀音一个人培训。
而季时禹则带着团队在全力研发铅酸电池。
阀控式铅酸电池终于初见成果,开始了实验过程。
好不容易稍微没那么忙,池父又来添乱了。
池校长感冒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明明感冒了,一直发烧,就是不肯去医院,终于如愿以偿熬成了肺炎,被同事强迫送到医院,一去就被医生通知要住院。
池怀音带着季时禹一起去医院看池校长。
池校长躺在病床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来,又忍不住往外看了好几眼,最后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脸上瞬间流露出了失落。
“就你们两个?”池校长问。
池怀音拿起了开水壶,给池校长已经凉掉的水杯里添了些热水。
她抬头看了自家老爸一眼,说道:“你问我妈啊?我给她打过电话了。”说到这里,池怀音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地说着:“她说……您不是她的丈夫了,就不来伺候了。”
池校长的嘴角抽了抽,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突然一掀被子,也不知道是和谁赌气,翻过身,背对着他们,连后脑勺都写满了不高兴。
池怀音对自己父母目前的状态也有些无奈,像哄小孩一样说道:“要不,我再给我妈打打电话?”
池校长一听她还要打电话,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你敢!”
池怀音叹气:“这事儿我就不能不说您了,哪有这么死要面子的,明明不想离婚,我妈说要离,您还真的上赶着去领了证。这不是自作孽么?”
“我什么时候说了想要她来看我!”池校长说到激动之处,就开始一阵咳嗽,咳得满脸胀红,肺都要出来了。
“好好好,不看不看。”池怀音也是无奈了:“您别生气。”
……
从医院出来,池怀音头痛无比。
季时禹却一直笑,真的把池怀音气死了。
“你一直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眼眉狡猾动了动:“没什么。”
池怀音瞪着他:“还不说实话?”
季时禹又忍不住笑了笑:“你不觉得,咱爸很可爱吗?”
“可爱?”
“他这住院,摆明是自己给作出来的啊。硬把自己从感冒熬成肺炎,他也很努力啊。”
“他干嘛这样啊,本来就离婚了一个人住,没人照顾不是更可怜?”
季时禹敲了敲池怀音的额头:“傻啊,这不是苦肉计么?”
“那怎么办?我妈好像完全没什么感觉。”池怀音脸都要愁成苦瓜了。
“多推一推吧。”季时禹说:“周末我带咱爸去看看咱妈,咱妈心软,看到咱爸服软,估计不会那么坚决了。”
池怀音对这个馊主意有些担心:“能行吗?”
“死马当活马,先医着。”
……
和池父离婚之后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日子相比,池母的生活实在过得多姿多彩。
五十出头的俏老太太离婚之后,才终于过上了该有的生活。
不用再伺候池家的老顽固,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她报名了当时第一个老年大学,每天上课,学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下了课就去跳舞,和老年人一起活动。
她还挺时髦,跳的是交际舞,每天在广场上,都是一堆老头子围着她。
完全一只受欢迎的老蝴蝶。
她老辣椒的性格,虽然总是被池父诟病,却很被别的老头子喜欢。
那个时代的人,都活得太压抑了,偶尔出现一个像池母这样火爆脾气的女人,可不就招人喜欢吗?
周末,季时禹果然“骗”池父出了门,他刚买了车,虽然驾照是几年前就拿了,但是实操机会少,手艺比较生疏,开得不快。
这一路都是往池母出租屋的方向,池父在森城住了几十年,怎么会发现不了季时禹开的路和他说的目的地不一样?
还不是半推半就。
池父这个人,看着老顽固,有个优点倒是很明显。
那就是有台阶来了,就赶紧健步如飞地下。
这也许就是他和池母虽然有诸多误会,还能好好生活这么多年的原因吧?
到了池母住的小区,池父才故作迷惘地说:“我们这是不是走错了路?”
季时禹也不回答,已经快到池母住的楼层了,先去见池母吧。
两人刚从楼梯道走出来,就看见池母家门口围了好几个人。
空旷而宽敞的走廊里,说话都有回声。
几个看上去精神矍铄的老年人将俏老太包围了起来,一人帮池母拿了点东西,跟年轻人追求姑娘似的,还给池母送回家来了。
这场面可不得了了,季时禹能感觉到一旁的池父,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池母年轻时候就长得漂亮,老了也不差,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五十出头,一根白头发都没有,皱纹也没几条,一头顺滑的短发为她添了几分利落和大气。
池母拿他们没办法,站在门口,半天都没开门,一样一样收回了自己的东西。
“你们赶紧回去吧,我都到了,不用送了。”
“不请我们进去喝口水啊?”
池母笑笑,泼辣地回答:“那不行,我一个独居老太太,传出去难听。”
其中一个老男人知道池母的性格,也不坚持,只是赶紧趁机问:“你独居啊,你老伴呢?”
季时禹一回头,就看见池父一声不吭地看着池母,那双和池怀音很像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期待。
楼道里都是人,季时禹就看见池母抿唇笑了笑,无比自然地回答了两个字:“走了。”
季时禹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池父这个人最爱面子,居然被他这个毛头小子见证了“去世”的全过程。
这可真是……
季时禹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想,自己可真是多管闲事,还想在池父面前多表现,加加分。
现在可好,偷鸡不成,还踩了一脚鸡屎。
估计在池父那里,已经是应该被杀人灭口的名单了……
季时禹赶紧背过身去,假装没有看见楼道里的那群人,轻轻咳嗽两声,小心翼翼地对池父说:“爸,我什么都没听见,你放心吧。”
池父:“……”
作者有话要说:
【老岳父专场】
池怀音:爸,你到底这么多年,一直针对季时禹,好歹也是您的女婿啊。
池父不说话,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喝着小酒:他听到了不该听见的东西。
季时禹赶紧捂住了眼睛:爸!我当年是真的没听见!!
池父:闭嘴!!
第57章
池母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把那帮老苍蝇赶走以后,就开门进去了。
这一边的池父, 嘴唇紧闭,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眼神严肃又冷峻。
季时禹偷瞟了池父一眼, 许久, 试探性地说道:“我觉得, 也许, 您可以考虑去学跳舞,我听说岳母很喜欢跳舞, 很多人都争当岳母的舞伴, 您熟人熟事的, 努力竞争一下上岗, 机会还是比较大的。”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五月了。
赵一洋夫妇抱怨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于是休息日, 季时禹和池怀音一起去赵家玩。
季时禹开着车,池怀音坐在副驾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季时禹问。
“我爸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去学跳舞了。”池怀音对于池父这个变化, 实在感到诧异, 毕竟池父这一生刻板严肃, 除了学术上的研究, 从没见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池怀音有些担心:“该不是离了婚,就性情大变了吧?”
池怀音无奈地说:“我怎么觉得,我爸妈现在完全是两个叛逆的老人呢?”
季时禹的视线落在路面上,平稳地握着方向盘,想到池父,突然觉得这老头还挺有趣。半晌笑了笑,对池怀音说:“你啊,就别管这事了。”
“为什么?”
“他也没几年就要退休了,有点爱好也好。”季时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不定就成老年舞王了。”
“……”
*****
赵一洋的女儿不到一岁,让人搀扶着已经能走几步了,会说单字,让她喊“叔叔”,她喊成“酥”。
平时在单位里总是黑着一张脸的季时禹,对赵一洋的孩子倒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喜爱,从看到她开始,就一直在一旁逗着孩子,也顾不上和人家夫妻俩说说话。
江甜带孩子已经带得很怨气了,季时禹愿意玩孩子,她也乐得清闲,拉着池怀音说话。
“你们那房子装好了吗?”
“装好了。”
“准备哪个大酒店办啊?”
池怀音说起人生大事,倒是有些茫然:“最近半年实在太忙了,团队在研发铅酸电池,哪有空?”
江甜看了池怀音一眼,觉得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恬淡简单的气质,还和学生时代差不多。
想到这么多年以来发生的事,江甜也有些感慨。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江甜笑笑说:“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去年小宝还在我肚子里,今年她都快可以走了。”
池怀音也笑:“是啊,真的觉得每次看她,都不一样。”
“说实话,你就这么跟着季时禹,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嗯?”
江甜想到池怀音这一路,也有些心疼:“我一直都觉得季时禹配不上你。”江甜撇撇嘴:“说真的,要不是他给我们先买了房子,让我们先结了婚,我这拿人手软,肯定反对到底。”
池怀音没想到江甜还这么不平,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没有那么差吧?”
“怎么不差呢?天天让我们家赵一洋加班,赚了钱也不说多分点,又投进厂里做这做那。完全搞不懂他想怎么样。”
池怀音笑笑:“长河如果能成为大集团,眼前的就只是小利益。他也是想要寻求更大的发展。”
“切,不说工作,他在感情的事上也不合格啊。他学生时代死心眼喜欢那个钟什么的,后来和你在一块,也不会心疼人,本来你们分手了,我还想,你能找个好男人过日子,结果他又死缠烂打,把你追回来了。
江甜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细长的手指点在池怀音的额头上:“你啊,就是被那张小白脸给骗了,男人要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还招蜂引蝶的。你看我,就找个丑男,放心。”
江甜说完,她嘴里的“丑男”一脸炭色地抱着女儿走了过来。
“你他妈说谁丑男?”
江甜过去接过自家女儿,看都没有看赵一洋一眼:“丑男自己心里没数啊?”
赵一洋真是气都要被江甜给气死了,虽说他不是校草级别,长相也绝对算不上一个“丑”字,学生时代,他也算是清秀少年一枚,和季时禹一起打篮球,也还是有些小姑娘围观。就是自家爱人,整个审美都有点问题,天天攻击他。
“你给我说说,我哪里丑了?”
江甜低头看了宝贝女儿一眼,冷嗤了一声:“女儿眉毛鼻子脸型都像我,多好看,可怜的,就是一双眼睛,遗传了你的单眼皮。”
“单眼皮怎么了?”
“……”
眼见着两人要掐起来,池怀音拉着季时禹就走,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着天,池怀音突然想起江甜的话,当笑话一样说给季时禹听。
季时禹没想到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被江甜一顿批判,还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半晌只挤出一句。
“她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呢?”
……
想到赵一洋夫妻,季时禹就忍不住感慨:“夫妻俩都挺莫名其妙的,生的个女儿倒真是可爱啊。”季时禹说:“赵一洋那长相,倒是也没拖太多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