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少把对什么的好恶写在脸上,但对我们却有些例外。”派克没有在意池小言的冷淡,又说了句:“我们很特别么?”
“如果是想劝服我认同你们这次的行动的话,我觉得大可不必,毕竟是无可挽回的事实,我只是帮助这个世界按照原有的轨道继续前进而已。”池小言对上了派克诺坦的视线。
“这我知道。”派克轻轻勾起了唇角。月色下,派克的笑容显得无比柔和,一双微眯的眸子里也没有平日里那种冰冷而狠戾的光。此刻的她就像是寻常的温柔女子一般。
池小言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派克说道:“只不过你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救赎,而我遇到的是库洛洛。”
“你可真幸运。”说至此,派克诺坦轻叹了一声,那声音极细微,如果不是仔细分辨,甚至有些听不清楚。
“那么在掠夺无辜的人的生命之前,你也会觉得良心不安吗?”池小言轻轻扬起了头,声音却忽然变得尖锐了起来。
“不会。”派克诺坦回答得十分平静,“因为这是蜘蛛的宿命。”
“是啊……”池小言忽然似是泄了气一样,她轻轻垂下了头。
“旅团永远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尽管这次的行动可能会导致数年之后我与窝金的死亡。命运能不能改变暂且不论,旅团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因此挡在蜘蛛面前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派克诺坦有继续说道:“所以如果未来你挡在我面前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
“那为什么不现在动手呢?”池小言轻轻眯起了眼。
“蜘蛛并不是以杀、人为乐的。”派克回答,“如果可以,我当然不会在杀、人这方面投入过多精力。”
“当然,以战斗为乐的人在旅团里也是存在的。”
“这样啊。”池小言轻笑了笑,“果然,我们有点相像。但我们依然不是一路人。”
“是啊。我这样的人,是一定要下地狱的吧。”派克诺坦自嘲地笑了笑,“但你不一样。”
“虽然你的过去里也有很多不怎么美好的事情,但还是有点羡慕你。”
临走之前,派克诺坦这样对池小言说。
赶到窟卢塔族的村落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空气里的燥热平白为这座森林增添了些许不安而诡异的气氛。幻影旅团这一行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直接走到了村边。
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窟卢塔族的村民,而是一群周身缠绕着黑色气息的怪物。
是溯行军!
于是战斗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溯行军阻挡下了一众付丧神的步伐,但幻影旅团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他们径直朝那座安静到了极点的村子冲了过去。而恰在此时,一队精壮的青年携着个被捆缚的人出现在了村口。
“你们如果是来找她算账的,就直接把她带走,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为首的青年推推搡搡地把那个被捆着的人推到了战场的中间,任凭那人怎么挣扎也不理会。
潜伏在一旁的池小言几乎要惊叫出声来了。
被捆着的那个人竟然是宇田川织夏。
原来之前村民曾目睹过织夏与付丧神们的集会,当时以长谷部为首的付丧神通过对织夏的攻击让村民认定他们来找织夏实际是来寻仇的。是而当战斗再次打响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地觉得这群人依然是冲着这个只在村里寄居了没多久的麻烦女人来的,于是他们把织夏绑到了这里。
此刻织夏的嘴被一条布巾堵着,只能含含糊糊地发出一些连不成句的单字。但池小言能明白,她似乎是在提醒她身后的那群青年快些离开。
她在不停重复的两个字是:“快跑。”
可惜没人能理解她的意图。旅团的动作极快,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到了宇田川织夏的近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之前押解着织夏正一脸不耐烦的青年男子的头颅便落在了地上。鲜血瞬间倾洒而出,彻底染红了透过树叶间散落下来的阳光。
屠杀自此便开始了。
原本跟在后面的几个血性的青年见自己的同伴被杀害,当即红了眼。池小言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被称作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绯红之眼,那样鲜艳的,果然美得让人窒息。
“你们想做什么?”有人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大声质问着,“这样无缘无故地杀、人,总得给个说法吧?”
哪里有什么说法,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在看到被绑着的宇田川织夏的瞬间,原本与溯行军正在战斗着的付丧神们动作也有些凌乱。织夏的出现方式实在是有些突兀,让他们始料未及。
好在溯行军此刻的攻击强度并不是很大,最先腾出手来的压切长谷部几乎在瞬间便冲到了宇田川织夏的身旁,他挥刀挑断了缚在织夏身上的绳索,却没料到下一瞬间,织夏竟然直直地朝幻影旅团的方向冲了过去。
平心而论,宇田川织夏的功夫不错,比池小言要强上一些,应付些寻常场面倒也足够了,但对方是几乎位于这个世界顶峰的幻影旅团,织夏这样直直冲上去无异于送死。
就好像完全看不出自己与对方实力上的差距一样,织夏这一下冲得十分坚决,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但她并没有被攻击到,就在库洛洛手里的尖刀即将刺入她身体的时候,一柄太刀横在了两人的中间。即使在纷乱的战团当中,金属碰撞的声音依然十分清晰。
宇田川织夏不由得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留着水蓝色短发的青年正挡在她的面前。
“虽然是合作关系,但阁下若想对她无礼,那我也无法就这样放任不管。”一期一振的语气十分坚决。
库洛洛闻言“哦”了一声,也没多话,却是真的没有继续对宇田川织夏进行攻击。
“织夏小姐,这里很危险,请您到一边暂避吧。”一期一振没有回头,只沉声对身后的人说了这样一句。
宇田川织夏讷讷地点了点头,却没有挪动。而在下一瞬间,另一个声音在她的耳侧响了起来。
“这样任性可是不行的呢。”
“三日月?”织夏终于有了反应,大约是之前被束缚的缘故,此刻的她声音有些沙哑。紧接着,她觉得眼前的世界忽然旋转了半圈,而她的双脚也在那一瞬间离开了地面。
“你……”织夏不由得惊异地看向了拥着自己的付丧神。
“就当是老爷爷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吧。”三日月宗近的视线依然柔和,眸中的新月泛着光辉,“哈哈哈哈……要好好活下去啊。”
宇田川织夏怔了一下,许久,她轻轻点了下头。
将织夏送到池小言的身边之后,三日月便折身回到了战场当中,而望着三日月离开的背影,宇田川织夏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池小言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宇田川小姐,您还好吗?”池小言轻声问。
“啊……我没事。”织夏回过神来,看向了身边的这个少女,三日月宗近现在的主人。那一瞬间,织夏忽然有些嫉妒。
“那么接下来跟我说说吧,你所知道的事情。”池小言脸上的笑容渐冷,“还有,呱呱在哪里?”
恰在此时,天空中忽然凭空打起一阵闪电,紧接着,一群与溯行军相似的怪物不断涌现,区别在于这次出现的怪物身边缠绕的气息是冰蓝色的。
“啊,是检非违使。”
第68章 绯红之眼(二五)
这是池小言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检非违使。与之前在时之政、府下发的图鉴上显示的模样大抵相似,但那些怪物周身散发着的超强大的灵力还是让池小言有些惊讶。
毫无疑问, 这是相当棘手的敌人。
按照时之政、府的介绍, 检非违使这种危险的敌人通常只会在历史有改变倾向的时候才会出现, 是而在记忆刚刚被窥探的那段时间,池小言一直是提心吊胆的。但那段时间检非违使并没有出现过, 换句话说,虽然旅团的成员知道了他们自己的未来,但事情的展开却依然在沿着既定的轨道, 并没有发生什么偏差。
而现在, 检非违使却突然出现了。也就是说, 这个时代的历史已经出现了改变的迹象。
池小言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眉,把视线落在了另外一个异时空者的身上。
“我什么也没做。”宇田川织夏的视线恰巧转了过来, 与池小言的视线短暂地交触了一下之后, 织夏便倏然别过了头去, 语气也带着些许底气不足。
所以果然还是发生过什么吧!
宇田川织夏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反应是有些欲盖弥彰了。她深吸了几口气, 让自己跳动得有些超速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点。
“对,我是曾经考虑过让他们离开, 村里也确实有一些人曾经计划着离开这里。”宇田川织夏转回了视线, 正视着池小言的眼睛:“说起来真是凑巧, 窟卢塔族的事情我都知道,所以我确实起过改变他们的心思。”
“你都知道?”池小言的语气略有些诧异。毕竟她是在出阵之前才听说关于窟卢塔族的事情的,而信息的来源是时之政、府。池小言并不觉得时政会把这样的信息透露给被流放到这个世界的人。因为这很有可能会对这个时代的历史造成影响。
那么宇田川织夏又是从哪里知道这样的消息的呢?
“街区里那个叫陆弥渊的邻居你应该也认识吧。”织夏说, “我是从他那里知道这个世界的故事的,但我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 更没想到会跟这群人发生接触。”
“所以呢?这就是你妄图改变历史的理由吗?”池小言的唇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嘲讽。
果然是……
“我没有!”宇田川织夏有些激动:“虽然我曾经试图劝他们离开这个地方,但最后我放弃了,虽然很悲惨,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我也当过审神者,改变历史这种事情我真的完全做不出来,我本想着干脆就死在那群恶魔的手里算了……”
说到这里,宇田川织夏忽然顿了一下,她转头看向了在一片混乱中犹自游刃有余的三日月宗近。
视线不由得变得柔和了些许,织夏勾起唇角,却是轻叹了口气。
接着,她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检非违使会出现在这里。”
池小言垂下了眼帘。她觉得宇田川织夏说的大约是事实,那么检非违使出现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你真的没有把窟卢塔族被灭族的消息透露给别人吗?”池小言问道。
“我……”织夏忽然犹豫了一下,接着她说:“应该是没有的,那个孩子……他问过我是不是能看见未来的灾祸……该不会……”
“他在哪儿?”池小言直接打断了宇田川织夏的话。
“我不知道。”织夏有些无力地说道,“刚刚乱起来的时候他就察觉了,他这会儿……可能……”
“去找。”池小言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说了这样的两个字。
她瞥了一眼在战团中的付丧神们。检非违使出现之后,战局变得更加混乱了。尽管付丧神们在战斗中都还算从容,但在这样的情形下,没人有精力分心来照顾池小言她们这边。
而这边的情况却也颇为危机。对这个世界的未来有一定了解的派罗不知去向,这很可能就是检非违使出现的关键。所以无论如何要尽快找到那个孩子才行。
考虑到派罗的身边应该不会出现溯行军或者是检非使这样难以对付的存在,于是池小言便直接拉着宇田川织夏一同开始寻找那个孩子。
这是一场相当艰难的捉迷藏。据织夏所说,她最后一次见到派罗是在酷拉皮卡的家门前。这会儿酷拉皮卡已经离开了村子,独自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了,而作为好朋友的派罗时常会跑到酷拉皮卡的家里陪酷拉的父母说话。
但此时派罗并没在酷拉皮卡家的附近。
窟卢塔族的村子其实很小,毕竟只有一百余口村民。池小言和织夏两个人在村里绕了好大一圈仍然没能成功找到派罗的身影。
“在村子周围找找吧,他腿脚不太方便,眼睛也不好,应该走不远的。”池小言说。
就如池小言所料,她们两个人是在村边不远处的树林里找到派罗的。事实上派罗似乎并没有逃跑的意思,此刻的他正趴在一颗断木的边上,而木头的切面上趴着的却正是呱呱。
见到池小言这样一脸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呱呱轻跳了一下,“呱呱”地叫了两声,接着却又是往派罗的手掌心蹭了蹭。
亲昵得不行。
“是织夏姐姐吗?”派罗没有回头,只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呱呱。
“是我。”宇田川织夏应了声。
“啊,被找到了呢。”派罗说,“每次捉迷藏都会被织夏姐姐找到,真是……”
“你在这里做什么?”池小言打断了两个人之间无意义的寒暄,直问了这样一句。
“我在跟织夏姐姐捉迷藏啊。”派罗回过了头,将空洞的视线落在了池小言的身上。他看不见,但池小言依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视线黏住了一样。
“虽然织夏姐姐不肯告诉我,但我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吧?”
“我或许会被杀死吧?”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
“呱呱!”呱呱恰在此时从树桩上跳了下来,跳到了派罗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玩得很开心。”派罗说。
气氛冷到了冰点,而在地上的呱呱自然也感受到了这样的不同寻常。它仰起脖子,看了看派罗,又看了看一脸凝重的池小言以及脸上浮现着纠结神色的宇田川织夏。
接着,它跳到了池小言的面前,顺着池小言的裤腿试图往上爬。若换做平时,池小言一定会蹲下、身,将呱呱捧在手掌心里。但这一次池小言没有,她站在原地,任由呱呱在那里进行着徒劳无功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