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明早就是首次出阵,还请诸君早些歇息。”狐之助看他们交流的差不多了,便出声提醒道。
本丸里的房间很多,早在等待十个小时计时的时候,歌仙兼定就帮忙收拾出来了一个房间,并不用担心没有天丛云剑休息的地方。
“我并不需要单独的房间,”从来没有与人打过交道的凶物似乎没能学会怎样委婉说话,拒绝起来能把话聊死,“小主人用来唤醒我的灵力太少了,连维持这样弱小的未成年形体都很勉强,如果明天要出阵,今晚不补充好灵力,只怕回来就要麻烦小歌仙抱着我的本体剑回来了。”
偏偏解释的还有理有据。
“当然小歌仙你会双刀流的话,我不介意直接变回本体让你带上。”天丛云剑笑容陈恳。
歌仙兼定嘴角抽了抽,毫不犹豫拒绝他,“我并没有这样的本领。”
“哎呀,那就只能让小主人把我带在身边了,”少年付丧神装模作样地叹气,自艾自怜,“像我这样古早没用的剑也不需要小主人特意垂怜,只要是搁置在身旁吸收您未控制好而溢散的灵力就行了。”
——说的好像真的很可怜似的,可是你的演技太浮夸了!这种话一回味谁不知道你这家伙是想要寝当番!岂可修!连十二岁刚开始发育的小女孩都不放过!
容不得歌仙兼定和狐之助炸毛回拒,似乎愧疚于自己灵力不足,而耽误了天丛云剑化形——实际上是想好好教训一下这把砍过自己尾巴的剑,审神者“心软”地答应了他。
于是带着一脸得逞笑容的天丛云剑就这么跟着审神者上了本丸唯一的二楼房间。
第7章 述过往
二楼的几个房间除了在离楼梯最近的那个是给近侍临时住的,其他都是划分给审神者所用,不止起居室,还有办公的地方,用途所在,应有尽有,完全可以满足审神者们不下楼当个死宅的心愿。
毕竟是和非人的付丧神接触,不止是隐藏姓名,遮蔽面容,有关审神者的一切,一旦被这些“神”知晓,就再也不能摆脱。
所以说像“绘梨衣”这样轻易交付名字的单(傻)纯姑娘不多了。
审神者的起居室很大,但陈设太少,看起来实在空荡荡的寂寞,里头的家具也只有基础的几件。果然还是因为刚刚住进来的缘故吗?
“小主人,你住的房间好单调啊,明天要不要去添置……”天丛云剑兴致勃勃地低头要和审神者说话,却惊鸿一瞥在黑暗中也有着微弱光亮的猩红眼眸,瞬间僵硬不动。
卧了个槽,人类有这么红这么危险的眼神?!
意识到不妙的天丛云剑本能后退了一步,可背后有什么东西挡着了。
不是门,而是某个毛绒绒、软乎乎的东西。
当天丛云剑惊慌失措的时候,羽衣狐正对着他的这些反应愉悦地观看,两条狐狸尾巴从裙底延伸出来,挡住了这个付丧神的去路。
“小、小主人,别开玩笑了……”
被一条尾巴捆起来的天丛云剑,正在以一种屈辱的方式被另外一条尾巴温柔对待着——柔软的狐尾如同蛇,灵活地自他腿上游走。
前面交代过的——天丛云剑着一身狩衣。
狩衣有宽大的袖子,袖端有一条做点划线状穿过的带子,即“袖括”。
末端那条可以活动的细布称为“露”,35岁前“露”为扁平状。
“袖露”根据年龄的不同分为薄平形(34、35岁以下的年轻人使用)、厚细形、左右捻形、笼括形和嵶形。袖露的式样是以公卿位阶等级来区分的。
里面的衣服叫做单衣,再里面的是白衣。下面的是裤,又称“指贯”。
肥大的裤在踝部束起,虽然看起来像灯笼,却避免了因裤管过大而到处乱飘或不小心自己踩到而扑倒。“指贯”的颜色有一定限制,可以根据颜色|区分年龄。 一切着装完毕,戴上“立乌帽子”,手持蝙蝠扇,脚穿“浅踏”,这就是典型的平安时期狩衣的装束。
狐尾的尾尖可以变得锋利,轻易划开了指贯束着裤管的细布,而后它就从裤管一路缓缓缠绕上了大腿,并且一点一点轻轻试探着付丧神幻化为男性人类外形之后,那处脆弱微妙的地方。
当羽衣狐没有将妖力附着在皮毛上,狐尾的毛发就是稍硬但顺滑的质感,摩挲着天丛云剑指贯下光滑的腿,缓缓搔弄着他的肌肤。
轻微的酥|痒感让他难耐地挣扎了一下,然而捆着他的那条尾巴比想象中要有力许多。看到他的挣扎,羽衣狐动了动尾巴,就将他吊起来悬空,那条作乱的尾巴也开始撕扯天丛云剑的衣衫。
这样的发展,莫名地让拥有人形不久的天丛云剑感觉到了羞耻。
这是他还是一把刀剑时绝对不会有的感触,拥有了人形之后,仿佛连思维也会被人类所同化。
看了这会儿的戏,羽衣狐才悠悠开口:“你说我们有着同样的痕迹,那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话题转的太快,天丛云剑的脑子还是个懵的,“什、什么?”
这可怜孩子,难道是玩的太刺激了?羽衣狐漫不经心地想着,有些失望地把他放下来。然而面前这个看似撩人实际单纯的付丧神已经给她捉弄的精神恍惚——毕竟被狐狸尾巴以触|手的方式调|教了一下,是个太奇特的体验。
脚一沾地,天丛云剑就生无可恋地跪到了地上。
羽衣狐轻抚他的脸,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她看他的眼神里却依旧是干净澄澈,就像她现在的这张脸,具有着十足的欺骗性。
从他们获得的躯体来看,都还是最干净不过的少年人,可是里子,谁又知道是脏成了什么模样?
“真有意思呢你们,”她温柔地为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不紧不慢地轻语,“明明只是器物化形的付丧神,而所谓付丧神,就是最不顶用的小精怪,但是你们却是在人为的干扰下,以刀剑这样的武器化形,一跃成为能力极为优秀的妖怪……还是器物的时候便是国宝,受人追捧,凭什么化人形了也要如此完美?”
“这样有违天时的举动,怎么看都是‘祂’的手笔,”羽衣狐自嘲地笑笑,“‘祂’最是喜欢抗拒命运,也喜欢将看上眼的东西统统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不论是天丛云、还是妾身,都要完完全全地属于祂一人。”
“你都知道?”天丛云剑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探究,“你是谁?!”
羽衣狐却答非所问,道:“祂的一生握住过你两次,一次是将你从八岐大蛇的尾巴里挖出来,一次却是在现世神明的催促下归还十拳剑,回程途中遭人暗算,从此……杳无音信。”
说完她又笑了笑,“不过第二次你可能不知道,毕竟那个时候祂带走的是草薙剑,而你被留住镇守大蛇的封印。”
草薙剑、天丛云剑,不同的叫法,却早在一开始便被平安京的开辟者划清了界限。
毕竟谁都知道的,祂是那么喜欢这把从大蛇的尾巴中得来的刀剑,然而那个时候的平安京百业待兴,甚至连祂除掉邪恶的大蛇之后,能够镇守封印的东西都没有。
于是祂将自己最爱的刀剑插|入了阵眼,令大蛇的封印千年来稳固如初。
插|入阵眼的才是天丛云剑真正的本体,被打上属于祂的烙印、并非敬神奉纳用的太刀。
天之丛云是一把太刀,而由它分裂出来的神器草薙才是剑。
敬神奉纳是草薙剑的职责,祂真正想要握在手中,上阵杀敌为平安京开辟出一片沃土的才是天丛云。
作为一只比许多人都活的要久,知道的秘密也特别多的母狐狸,羽衣狐早就看出来了天丛云剑的不对劲,他的所谓本体实际上是按照草薙剑仿造的,至于为什么她会知道草薙剑的模样?
科科,被一把还没有开锋的钝剑生生磨掉的尾巴有多痛你知道么?
当年她不够谨慎,以为那个男人受了伤就好欺负,结果被人家扮猪吃虎反咬一口,技不如人她认了。可是谁哪个笑眯眯地口上说着喜欢,手里就要剁她尾巴惩罚她,剁就算了吧还不一刀给个痛快?!
所以不怪这母狐狸记仇记了这么多年。
“你知道你的烙印是在哪儿吗?”羽衣狐问。
天丛云剑想了好一阵,谨慎回答:“左边的锁骨下面。”
“哦,妾身的在这儿,”羽衣狐指着自己的小腹,女孩的那里初初发育,在不久后就会有孕育生命的能力,可是她的本体,早就被祂霸道地封锁了这个能力,“当初妾身与祂一场欢好后,祂曾许诺归还十拳剑便来找妾身,我们共同孕育的子嗣,会是万妖之王……可是等着等着,只等到了流落在外的草薙剑。”
却等不到握剑的那个人。
听完羽衣狐哀切的叙述,天丛云剑的脑筋才缓慢转了过来。
——他,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
知道太多的天丛云剑并没有被灭口,而是在歌仙兼定和狐之助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担任起了审神者的近侍。
天丛云剑:然而我的内心是拒绝的!
已经为自己的口花花付出代价的天丛云剑,表示他再也不会想不开去调戏一位真正的老司姬。
但是歌仙兼定并不知道啊!他还是一心以为着自家柔弱单纯可爱年幼的审神者,是受到了这个邪恶家伙的蛊惑,才会把重要的近侍一职交给天丛云剑,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
羽衣狐自然是信任天丛云剑的,正如他一出现攀关系时所说的,他们有着相同的烙印,本体都被打上了同一个人的标签。
而这,是非常难消除的。
本体上的印记印刻在灵魂深处,羽衣狐转生多少次都不能将之淡化。
除非那个人陨落,彻底死去。
或者用特殊的手段抹去本体上的烙印。
有点苦逼的是,他们俩的本体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下。
羽衣狐有一半被在当初给安倍晴明坑地封印在现世京都;另一半给困在了杀生石畔沉睡至今。
天丛云剑的本体好找,平安京镇压八岐大蛇的封印中心,他的本体天之丛云太刀已经插那里好多年。
但是好找不意味着能拿走。
正如羽衣狐,历史上她侵占京都多少次,照样没能夺回本体。
天丛云剑的本体想拿到手只会更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妖怪有多难杀死,断尾逃命的转生妖怪羽衣狐是最了解不过。
毕竟你不能让平安京冒着被复活的八岐大蛇毁灭的危险去完成他们的私人恩怨吧?
所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第8章 绘梨衣
又到了这一片云雾迷蒙的梦境中,她几乎都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只要她不是清醒的时候,意识就会出现在这个梦里。
从一开始的迷茫恐惧,渐渐习惯,甚至将它当做了唯一能够避开永无止境的学习灭妖术法,和面对妖怪袭击的方式。
的场家自出生起就被寄以厚望的大小姐,天资卓绝、光芒鼎盛到令同辈的灭妖人都死死被她压下,这样的的场梨绪,实际上是个沉沦于梦境妖怪术法中的胆小鬼。
她小心翼翼地隐瞒着对妖怪与生俱来的恐惧。家里人只知道她生来天赋俱佳,却不知她还是懵懂无知的婴孩时,就要无休止地承受妖怪们的恐吓。她是如此的痛恨它们,想让她眼睛看到的世界,再无它们的痕迹。
的场梨绪一边怨恨着,一边被恐惧打倒。
直到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克制不了的恐惧,知道了她掌握理论却不敢真正操作,知道了……有一天她会被她的恐惧害到失去引以为傲的天赋。
变成被宠爱了她十二年的家族放逐的废物。
如果不是同胞兄长突然觉醒出了与她从前相媲美的天分,引起家族重视,为她周旋了许久,恐怕要不了两年,的场梨绪就会被家里人以联姻的方式,送给他们想要交好的阴阳师家族。
毕竟是曾经作继承人培养的女孩子,就算是废了,可那灵力充沛的血脉不会有假,怎么的,都能多生下一些天分很好的后代吧?
离开那个信奉能者为上的家族,与时之政府签署合同、成为审神者的五年时间,是兄长为她周旋来的最好的结果……至少她不会早早地变成生育机器,失去自由。
她的到来,不仅仅是要用五年时间经营属于自己的阵容,同时还肩负着责任……要改变的场家右眼的诅咒。
理智上的场梨绪已经想得非常清楚,感情上却怎么也不能接受被放逐的事实,才会失态地和疼爱她的兄长哭闹,大约也是自信,兄长至始至终都会无条件地包容自己吧。
——梨绪呀,你真是个任性的坏孩子呢。
梦境里白雾朦胧,好似神秘仙境,可是的场梨绪却没有那个胆量干那拨云开雾的事情——她到来这里多次,无比清楚,当她抬起手想要接触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时,只会摸到冰凉的光滑,随后镜面破碎。
地上尽是尖锐的碎片,铺就一条荆棘路,让她走上的每一步都鲜血淋漓。
如同用美妙歌喉换取了洁白修长双腿的小人鱼,虽是痛不欲生,却要刀尖起舞。
她低着头,顺应路的指引默默走着。镜子破碎后留在地上的残渣一次次划伤她的脚底,血肉模糊。
这是那个妖怪对她的惩罚。
明明只要乖乖地顺着路走过去,不伸手触碰面前的镜子,就不会让路面上铺出一片满是尖锐镜片的残渣。
它让她只能在路上走,而不许她主动触碰周遭的一切。这条路的场梨绪在梦中走了十二年,却从未看到尽头,每次只要她从梦中醒来,再次入梦时,她又会出现在原点。
有一个声音隐隐述说,她应该留在这儿更久,更久一些,路的尽头,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
早晨的空气清新好闻,审神者的起居室占据上位,透过窗子,永远都能清晰地看到院中的风景。就算是本丸的初始景趣,它也完美地展现了最好的庭院风光。
这是我将要生活五年的地方。
苏醒过来的的场梨绪望着窗外,神情怔怔,她从石阶上失足跌下,撞伤的额头早已经缠上了纱布,细心包扎。却不是兄长会有的手法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