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不是很明白地看着洛衍之。
“如果说沃达森制造了一切宫莫容要跳槽过来的假象, 那么拿着这个假象做武器,要把宫莫容拉下马的人是谁?”
周夏想了想, 好像是CEO陈放要向董事会提出免任申请。
“陈放?”
“那如果换做他处于宫莫容的境地呢?”
洛衍之反问。
周夏愣了愣,忽然间明白过来。
洛衍之将车停到了周家的路口前, 说了声:“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会看着你走过去。”
这是洛衍之在为她着想。
如果把车开到了周家的门前, 被人看到了就会说周夏和沃达森的顾问交往过密。
打开安全带, 周夏下了车。
走了几步路之后, 周夏想起了什么又转了回来。
她敲了一下洛衍之的车窗。
对方缓慢将车窗摇了下来, 那张出色的脸呈现在她的面前。
“你要我相信你一句话, 你还没说。”
洛衍之看着她的眼睛, 笑了一下。
很轻, 很浅,嘴角勾起,就像落在鼻尖的雪花。
“我喜欢你。”
然后,雪花融化了,渗入她的肌肤,没入她的大脑深处,和她的血液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她的心脏膜瓣粘连启合,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洛衍之侧着脸,一寸一寸看着她的表情。
从惊讶到失措。
就像是有人告诉了她,地球不是围绕太阳旋转,苹果离开枝桠会飞上天空。
“你相信吗?”洛衍之问她。
半仰着脸,这个男人露出了少有的天真表情。
“如果你不相信,就想想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周夏真的看不懂他了。
他们没有说过几句话,他对她甚至谈不上了解。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脾气都算不上好,他喜欢她什么?
这是洛衍之通过她,获取睿帆情报的方式吗?
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屑利用女人。
“快十一点了。赶紧去看你的爷爷吧。我看着你进去了,就会走。”
洛衍之的声音很温和。
很自然的,好像他理所当然应该保护她。
周夏立刻转身,大步走向了周家。
这是她长这么大,每一步,她的世界都在颤动。
第一次有男人说“我喜欢你”。
她下意识抱紧了自己,像是害怕心脏会跳出来,被他发现。
这个男人又抛下了诱饵,等待着她上钩。
可就算这是有毒的苹果,周夏知道自己真的很想咬下去。
哪怕中毒了,哪怕会死,那么至少能够证明它真的有毒。
洛衍之看着周夏走进了周家的大门。
他和她之间有一道界限。
一边是沃达森,一边是周家
偏偏他和她之间又系着一根绳子。
一头栓在他的心上,一头攥在她的手里。
她笑着露出那两颗孩子气的虎牙,他的心就跟着颤。
她烦恼难过不知所措,他就不顾一切地越界。
她当然不会轻易地相信那句“我喜欢你”。
这是他留给她的预言。
以后,他会殚精竭虑为她验证这句话。
一步一步,让她深信不疑。
周夏走进大门时转身,看见洛衍之的车灯灯光掠过。
张秘书带着她去到了周老爷子的卧室。
“爷爷如果睡下了,我可以明天再来看他。”
“没关系,老爷子一直在等你。没看见你,他是不会睡的。”
周夏走进了爷爷的卧室。
这里很简单,只有一张古板的中式木床,床头摆着奶奶的照片。
周老就靠在床头,旁边的架子上挂着药水,他还在输液。
床边还摆放着心脏检测仪器。
老人家原本严肃的表情在看见周夏的那一刻,舒展开来。
他抬了抬手,说了声:“过来坐。”
周夏赶紧走了过去,坐在了爷爷的身边。
“宫莫容的事,你应该已经听张秘书说过了吧?”
“嗯。”周夏点了点头。
“睿帆的CEO陈放就,希望能借此把宫莫容拉下马,然后安一个听话的、没什么意见想法的、不跟他们唱反调的技术总监。”
“嗯。”
“我要保住宫莫容。因为我知道再难找到一个像他一样正直、坚定、不会被眼前利益所动摇的技术总监。我该怎么做呢?”
周夏想起了洛衍之对她说过的话——如果换做他处于宫莫容的境地呢?
“那就让陈放知道,如果宫莫容被董事会免任,那么明天猎头公司又打电话来调查他这个CEO的情况,或者他一不小心和沃达森的高管吃了个饭握了个手,他也是要被罢免的。”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逻辑,陈放当然也想到了。
只是这样的问题还没出现,所以陈放才能一门心思要搞掉宫莫容。
周老爷子笑了一下。
“明天陈放会过来。我身体不好,怕跟他说没两句就被气死。你替我跟他聊一聊,也算是给他个面子。”
周老爷子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周夏。
周夏拿出来一看,微微一愣,原来爷爷老早什么都想好了。
“为什么不让二叔……或者周扬尘来做呢?”
周老爷子意味深沉地回了一句:“因为他们没有你的决心。”
周夏心想,这大概是因为宫莫容是她的师兄,她会对宫莫容的事情尽心尽力。
“那爷爷,今晚我就留在这里睡了。”
“嗯,去吧。”
当周夏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老人家又说了一句:“你妈妈……”
“啊?”周夏转过身来。
“把你教的很好。”
周夏疑惑地关上了门。
之前爷爷不是记恨爸爸为了妈妈离开了周家,怎么会忽然夸她了?
当真是老人心,海底针?
周夏躺进了被子里,随着夜风,窗外梧桐树的清香满溢了进来。
她闭上了眼睛,梦里面有人在对她说——我喜欢你。
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
就像来自心底缝隙的窃窃私语。
包容她一切的怀疑与抵抗。
她感觉有人坐在了她的床边,抬起了手,抚摸上她的额头。
她以为是爷爷,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洛衍之在黑暗中,充满无限诱惑的脸。
她差一点就要惊叫出声。
洛衍之却微笑着,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周夏惊恐了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周家!
她轻轻呜咽着,向着床头挪动。
洛衍之却一点一点靠近,月光落在他的鼻尖上。
他就像是从地狱缝隙里爬出来的魔鬼,带着最让她心动的微笑。
“嘘。”他轻轻哄着她。
周夏不再挣扎了,而是戒备地看着他。
他拿开了捂住她的手,忽然之间吻了上来。
从带着蛊惑意味的缠绵到越来越用力,他扣紧了她的手腕,亲吻变得充满了占有欲。
强大的力量将周夏压进枕头里,他明明强迫着她,可是却温柔至极地轻抚她的额头和发丝。
“我喜欢你,周夏。”
亲昵的,只是说给她一个人的话。
当呼吸都要被他带走的那一刻,周夏猛地惊醒。
日光落在床头,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双手在床边拍了拍,才发觉那是一个梦。
周夏捂住自己的脸。
天啊!
她竟然梦见他了!
真是要命啊!那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要是被他知道了,他指不定在哪里得意地笑呢!
周夏用力地拍着被子,不知道是惩罚这张让自己做梦的床,还是惩罚自己。
然后周夏又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她看着窗外那摇曳的树影出神。
梦里面的洛衍之很清晰。
他如果真的吻她,是怎样的?
不能再想了!清空!
周夏立刻起床,刷牙洗脸,陪着爷爷吃了早餐。
“你怕不怕陈放?”周老爷子问。
“不怕。他又不能吃掉我。”周夏笑了笑。
“你倒是心大。”
“我这是无知者无畏。”
很难得地,周夏看见爷爷笑了。
早上十点,周夏在爷爷的书房里见到了睿帆的CEO陈放。
他走进书房,看见端坐在书桌前的年轻女孩儿,微微愣了愣。
“你是……”
“陈总请坐。我是周夏,我爷爷在静养,叫我替他老人家跟您说几句话。”
周夏落落大方,但是这孩子气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经历过世事的。
陈放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周老爷子的孙女,你的父亲是周凌生,对吧?”
“嗯,是的。”
陈放心想,周老爷子竟然叫个小姑娘来和自己聊。
看来要么身体不行了,要么是要彻底放弃宫莫容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陈放都觉得心里面轻松了不少。
来之前他还担心周老爷子发大招呢。
“陈总事情比较多,我这个晚辈就长话短说了。”
周夏将爷爷交给自己的信封推到了陈放的面前。
陈放狐疑地打开一看,立刻顿住了。
这张照片是今年在大学同学聚会上,陈放和曾经的室友打着肩膀聊天的样子。
而这位室友,现在就是沃达森集团中国分部的公关总监。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放瞳孔一紧,抬起头来。
“就是想提醒一下陈总,如果董事会同意了免任宫莫容……睿帆的竞争对手就会知道这招真的很好用。”
陈放的背脊一凉。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应该会是您了。到时候,睿帆是免任你好呢?还是不免任你好呢?”
周夏的手指在桌面上的照片上敲了敲。
陈放看着那张照片,他明白自己进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如果自己继续要针对宫莫容,那么不需要周老爷子出马,沃达森也好,路拓集团也好,这些睿帆的竞争者都会不遗余力地来攻击他,到时候周老爷子是不会维护他的。
陈放只用了半分钟就充分了解了自己所处的境地,他很沉静地点了点头。
“请转告周老爷子,身为睿帆的CEO,我不会做任何伤害睿帆利益的事情。”
“我会告诉爷爷的。”
“照顾好周老爷子,我先回去了。”
“好的。”
当陈放走出了书房,他用力地呼出一口气来。
这个女孩儿不仅仅进入了周老爷子的书房,还坐在周老爷子的位置上和他说话。
宫莫容的去留就这样交到一个女孩子的手上——陈放不是很确定周老爷子到底在想什么了。
“周家要变天了。”
陈放呼出一口气来。
爷爷的身体还没有稳定,周夏当然是不可能就这样回去M大了。
张秘书叫周夏回去准备点衣服,在周家住几天陪陪周老爷子。
周夏当然同意了。
当司机开车送周夏回去南山公寓,路过社区附近的一家中餐店,周夏看见了正靠窗坐着,一手翻看手机,另一手夹着一个饺子送进嘴里的洛衍之。
他穿的很随意,看手机的表情却专注。
周夏对司机说:“你先去南山公寓等我,我想买点东西。”
司机没有多想开车先去公寓了。
周夏走进了餐厅,在洛衍之的对面坐下。
洛衍之放下了手机,抬起头来,看见周夏的时候他笑了。
“没在周家陪你爷爷,迫不及待来找我了?”
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正经,可又目光却让周夏觉得深情。
一个人如果说谎,很快会拆穿。
但一个人的真心,就算被一万条谎言掩盖,也会被发现。
“你们想要把宫莫容拖下马的诡计失败了。”周夏开口道。
“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不就说明睿帆从上到下都是傻缺?”
洛衍之落落大方地回答。
“那么明知道会失败,你们搞这些是干什么?”
想着瞎猫碰到死耗子,万一睿帆从上到下真的都是傻缺呢?
“我只代表我自己,来说明一下原因。”
洛衍之的双手交叠,看向周夏。
那一刻,周夏觉得自己像是上了谈判桌。
“你的原因是什么?”
周夏知道自己应该捂住耳朵,不要听任何一句来自他的蛊惑。
他所说的,一定不是她该听的。
可他说的每一句,她都特别想听。
“我只是想让宫莫容不爽而已。因为你在他的车里睡觉睡的天昏地暗,安心的不得了。”
他看着她,眼底是不加掩饰的不怀好意。
“神经病。”周夏立刻起身。
果然,和他说话不是明智的决定。
她刚推开椅子,就被洛衍之一把拽住了。
他的手指轻松地环绕上她的手腕,紧紧地扣着,仿佛血液都不得从肌肤之下通过。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又要教你怎么救宫莫容呢?”